第63章 笑里藏刀（7）
阿大性格豪爽耿直，却是不笨，陡然遇见这等巧言之人，接触尚少，不知其为人到底如何，还是小心谨慎为妙，登时想起张佑讲过的《论语》有云：“巧言令色，鲜矣仁。”
当下说道：“那就承老兄的美意，却之不恭了。” 牛山客道：“哈哈哈哈，哪里哪里，妹子，婆婆，准备饭吧，我和这位阿大兄弟，先促膝长谈一番。”挟着阿大右手，这回阿大倒没有拒绝，随之走进旁屋里。
牛桐待他俩走远，道：“婆婆，那个山哥又回来了。”婆婆道：“嗯？什么又回来？”牛桐道：“我是说山哥又变回原来那样子了。”婆婆道：“唉，桐儿啊，你在这山谷待得时间很久，涉世未深，难知人心啊。”牛桐道：“婆婆，这话什么意思？”
婆婆看她的脸色，便知她心里所想，但有些话也是不便出口，道：“也没什么意思，就是看山儿长大了。”说罢，长叹了一口气。
牛桐小嘴一撅，道：“哼，反正现在的他才是我的山哥，要是还那么执着，我就彻底不理他了。”转身向厨房走去。
婆婆不语，当下二人准备了饭食，清蒸驴肉，莲子芡实汤，还有一吃的，似是嫩白菜芯，撕成圆圆的样子，摆在盘的中间，旁边几片油菜叶子围成一圈，清香之气随着热气，滚滚而升。
婆婆道：“桐儿，这菜做得好看，你自己想出来的？”牛桐一笑，道：“是啊，我还给它起个名字，你可别笑我啊，叫‘呼作白玉盘’，怎么样？”
婆婆弹了弹她的脑袋瓜，道：“你呀，就会想这些花点子，挺好的，我笑你干么？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牛桐道：“好吃的，我刚才尝了一口，多汁咸香，我特意煮的时间短，要不然就失去口感了。”婆婆道：“好吃就行，快端去吧。”牛桐应了一声，转身而出，望着她背影，婆婆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忧虑。
刚出门口，见牛山客和阿大靠得很近，均有笑意，不知谈些什么，微微一笑，走进屋内，将菜放在桌上，道：“快吃吧，别聊了，一会儿都凉了。”说完，嫣笑款款，娇羞无伦，阿大侧过头，看见她脸庞，犹如电震，急忙转过去。
这些细微的表情，虽只在眨眼之间发生，二人的一颦一蹙，却均没逃过牛山客的眼睛。
但他脸兀自带着笑意，丝毫没有任何变化，夹了一口驴肉，放在阿大碗里，道：“阿大兄弟，尝尝，这是我从湖州带来的驴肉，天上龙肉，地下驴肉，驴肉之美味，令人品之不忘。”阿大道：“多谢。”咬了一小口，果然口齿留香，滑而不腻，点了点头，以示嘉许。
牛山客笑道：“喜欢就多吃点，阿大兄弟，依你所言，将要去川蜀一带，找你的仇人报仇，可有把握么？”
牛桐刚迈出门槛，听到这句，心奇道：“川蜀？阿大哥不是要去青州么？怎么说去川蜀？”她哪里知道，牛山客虽和阿大亲热，可在阿大心中，却总有那么一种隔阂之感，听他问自己接下来要去何处？心想不便把实情说将出来，便随口说个地方。
牛桐摸不着头脑，走了几步，见婆婆正在倒水、整理灶台，好奇心起，便闪身后方，听二人说话。
婆婆忙完，进来一看，问道：“咦？桐儿呢？” 牛桐佯喊道：“我在方便，你们先吃。”婆婆笑道：“这孩子，快吃饭了，还这么多事，咱们先吃，凉了可就白瞎了。”
牛山客笑道：“也好也好，等妹子舒畅了，吃得不更香？哈哈哈哈。”阿大也“嘿”的一下，笑了出来，婆婆只是莞尔，但眉色间却丝毫没露出笑意。
牛桐躲在后侧，各人神情也看不到，只听牛山客又问阿大被自己所救的经过，阿大又含糊其辞，只说道因夜晚路黑，误掉山谷，恰恰牛桐所幸经过，被其所救，对张佑大哥以及两个弟弟去世，自己要自杀的一节，丝毫未提。
牛山客又细问几句，阿大只是虚言隐匿，跟婆婆和牛桐之前所言，毫不相同，婆婆自是明白其意，一言不发。
牛桐却奇怪极了，心想：“阿大哥这是怎么了？何必隐瞒？如实说不就行了，我这山哥虽然性情奇特，可心底也好得很，我可是阿大哥的义义妹，跟山哥都这么说，不知他还有多少事瞒着我。”更想起之前阿大对自己说得那句话：“我要是有事瞒着你，你会生气么？”
念及于此，心里隐隐伤心，走到门口，见几人吃得正香，道：“婆婆，我肚子难受，不吃了。”瞧阿大一眼，阿大眼光移来，因牛山客在旁，不便露出表情，是以又低头吃饭，牛桐更是有气。
牛山客倒一惊，道：“妹子，怎么了？着凉了？”投箸停食，扶着牛桐进了里屋，她道：“山哥，你之前对婆婆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牛山客一怔，道：“还问这个干么？我早改变主意了，陪着你和婆婆，隐居山谷，逍遥快活，不比做那护卫美多了？”
牛桐道：“真的？”牛山客弹了一下她额头，道：“妹子，你还信不过你哥？能有假么？你休息下吧，来，把被子盖上，小时候天一凉，你就肚子疼，老毛病了，我一会给你盛点汤。”牛桐点点头，躺在床上，待牛山客走后，翻来覆去，越想越不以阿大适才之语为然。
过不一会儿，牛山客端来一碗热汤，说道：“妹子，把这喝了，一会儿就好，我去陪客。”牛桐道：“山哥，你和我一同长大，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么？”
牛山客道：“你不是喜欢牛儿和你这根笛子么？”牛桐把羹匙一扔，“叮啷”一声，嗔道：“你真的是唉不说了，你去吧。”
牛山客一愣，不知她为何发火，只道她肚疼难受，便道：“快点喝了吧，一会儿凉了。”牛桐头也不抬，耳听他出了门，“彭”的一声，将碗放在木桌上，溅出不少汤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