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室飞剑(2)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大悠悠醒转,只觉烦恶难当,头晕体乏。兀自躺在张佑尸身之上,他抬起右手,轻微揉揉双眼,去掉眼中朦胧的“白雾”。
积尘的屋顶,首映入眼帘,眼珠向右略转,看见了插在顶上的剑柄,就是那把黄龙剑。张大哥若不是为了护着它,还有那本剑诀,怎能死于敌手?可说这些东西,间接害死了张大哥,他极其厌烦,把头移开,不去瞧那把剑。
他这一转头,看见了身旁的阿二,趴在地上,头向着里侧。身前还仰卧着阿三。
阿大慢慢坐起身子来,同时心里一颤:“莫不是莫不是”适才二人已经醒了,只是阿大沉浸在悲痛之中,未加发觉。
当时别说是阿二,阿三,就是千万人在他身边,他心中所想,脑中所思,都是这两年来和张佑的点点滴滴,又如何能注意得到?此时阿大还以为他俩受寒毒所侵,抵受不住,倒在了地上,如何不着急?伸出右手,先是阿二,再是阿三,依次试探二人鼻息,这才长松一口气。
原来阿二他们一来害怕紧张。二来身体抵抗寒毒过程中,自然而然会消耗体力。何况内力固不厚,所中寒毒还是孙紫蝶极阴蝶毒,自是抵抗不住。三来沉浸在悲痛之中,弄的是身心俱疲,都沉沉睡去了。
在阿二右腿旁边,放着一本册子,正是那本剑诀。他适才处于伤痛之中,这一着急,就将其扔到了地上,他重新拾起,凝视着它,心想:“都为你!都是为了你!为了保护你,张大哥命赴黄泉,若再留你于世间,江湖之中,不知还有多少腥风血雨,你就是个祸害!”边想边把双手放在了册子两边,正待撕碎,一个声音,突然闪电般进入了脑海中:“将剑和剑剑诀,交到他他手上。”这正是张大哥嘱托,双手随即放松,寻思:“我太蠢了,怎能如此意气用事,将大哥对我的托付忘了?这要撕了,可真对不起张大哥。”
小心翼翼捧在了手中,感受着册子之上,张大哥身上的余温,又想:“眼下之事,将他们带出这暗道要紧,可是没有张大哥指示,这暗道曲曲折折,如何才能出去?”他想了一会,在张佑怀中,摸来摸去,似乎在寻找这暗道地图,往其左肋下一伸,果然碰到了一件东西。
拿出一看,是一块用粗丝织成的布包,把布包头上的绳松开,往里一探,摸出来一本小册子。比《黄龙剑诀》小了一圈,颜色发暗,显然时间很久,上面五个大字,楷体写之。笔锋虽简单,不似出自名家之手,但清晰认出:“无音八脉图。”
他担心阿二,阿三体内寒毒发作,适才动作极快,但看到这五个字,他略微慢下来。心想:“我张大哥人称‘无音飞手’,这本图谱应是他之物了,大哥教我们的,应是这种功夫,若将之埋于地底,岂岂不是可惜?我现在武功甚是低微,将来报仇,如何杀得了孙紫蝶?就是学了武功,又确保能敌得过么?哎,不管怎样,修习它总比不练强,何况看着它,张大哥的身影能时时出现在我心里,岂不是好?”当下将其和《黄龙剑诀》一齐揣入了怀中。
阿大将阿二,阿三呼唤醒来,道:“二儿,三儿,现在感觉如何?”阿二望着张大哥尸身,心中又是一酸,对阿大的话没有听见,待阿大再问,他回过神来,低声道:“还好,睡了这一会儿,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伤口虽痛,但全身没有麻冷之感了。”
不一会儿,阿三亦醒了过来,阿大问他是否复元些,他回答和阿三一般,放心许多,道:“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大哥临终托付,让我把他葬在青州境内,他对我们有大恩,绝不能弃之不顾。”
“另外,你俩体内的寒毒,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作,张大哥昔日和我讲过,我隐约记得,华山中有人可解此毒,可华山离此甚远,若中途寒毒一发,这可如何是好?何况张大哥遗体放置不了这么多天,得想个暂抑寒毒的办法,孙紫蝶说七天后,必毒气攻心而亡,不知是不是恐吓之言,但不得不信。”
阿二道:“哥,先把张大哥遗体送到青州吧,我们二人,呵呵,一切命数皆由天定,能活多久,不由己控,这毒能解最好,解不了,那也那也”不再说下去了。
阿三瞧了瞧阿二,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向阿大道:“二哥说得对,命数气运,不可强求,大哥,你不要为我二人担心了,把张大哥安排好, 才是要紧事。”阿大摇摇头道:“那怎么行,你们是我世上最亲的人了,怎会看你们苦受折磨,而不管不顾?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事不宜迟,咱们快走。”二人听完,内心不禁感动,眼眶略红。齐站起身,架起张佑,往门口走去。
阿大见洞门紧闭,张佑进来之时,在右首墙旁连点两下,门立即关上。不知开门是否亦用此法,无暇去想。于微弱烛光中,阿大看清了墙上的印记,当下举起右手,在原印痕上连点两下,但见门丝毫未动,反而震落了不少尘土。阿三道:“哥,你想想,之前张大哥不是教过你运气法门么?不妨试试?”
阿大一怔,寻思:“对了,我怎么把这事忘了?”脑中思绪运转,仔细回想运功姿势,突然间,左手上扬,右手抱拳微收。适才紧张之余,竟把这熟练的“无音功”起手式给忘了,当真是慌则乱。
心平气和下来,自然而然就做了出来,不用特意去想。“呼”的一声,右手伸出,中途拳变指,“啪啪”两下,点中了印记所在。这一次用的是“无音功”一式,运气法门不差分毫。大门果然缓缓而开,阿大几人甚喜,二人架着张佑,快步而出,阿大紧跟其后。
几人又回到幽暗的地道,前面狭窄,蜡烛已燃尽,比暗室还要黑。来时弯弯转转,又匆忙慌乱,没有记住道路,这下糟极,不知何时才能找到出口。
何况张大哥还未明示出口所在,这当口,真是片刻耽搁不得,阿大思虑一会,便道:“你二人还记得么?遇见张大哥之前,我们三干过什么事么?还有躲那肥胖子时候,我们也用过。”阿二道:“现在我脑袋一片空,想不起来。”
阿三道:“二哥,大哥既然这么问,肯定有道理,你仔细想一想。”说罢,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阿二看见他的表情,又看阿大一眼,顿时明白,道:“大哥,你说的是那晚的事?现在想起来,兀自心有余悸,那要一个不小心,我们三就吃牢饭了,不过,大哥,你突然想起此事,是是何用意?”阿二心里,已隐隐约约知道了什么,却没有立即说出来,只是左手稍抬,指尖向后,指了指身后的长廊,对阿大道:“大哥,你不会是是想”
阿大点了点头道:“没错,只是比较危险,那日二更里,我们闯进了临安知府王喜财宅里,抢了些银子出来,他派手下大举来搜,找了一晚上,也未找到咱三。他哪里会想到,咱三藏在他的床底,那地方最危险,但后来也还是让我们逃了出来,与其乱摸乱闯,不如直接原路返回,你俩以为如何?”
阿三道:“大哥,若敌人恰巧在门口守着呢?我们一出去,就相当于羊肉投虎口里了,不很危险么?你你有把握么?”
阿大双眉皱起,叹了口气,道:“瞧孙紫蝶那毒女人,诡计多端,善变奇谋,不一定想不到。但倘若暗道出口,已被她们找到,她务必派人把守,我们出去,一样逃不了。与其在这里乱闯乱撞,不妨赌一把,想要来好运,就得险中求。”
阿三道:“行,二哥,适才进来的路线,你还记得吧?这里就你方向感最好,你带我们出去吧。”阿二道:“还得是我弟弟会说话,那走吧!”三人都笑了起来。
几人毕竟年轻心性,不会想太多,遇到大事,拿起得快,放下也很快。这还没过多久,就从之前的悲伤中,稍微走了出来。阿二,阿三扶着张佑尸身,走在前面,此刻寒毒虽未发作,但中镖处的麻痒感却未减半分,走起路来,兀自不太舒服。
走了半晌,突然从张佑尸身后,伸出来一块“衣角”,起初阿大尚未发觉,后来“衣角”愈伸愈长,是二人这忽左忽右摇摆所致。凝神一看,这才看出,原来是条丝绢布。阿大还以为是里面的内衣,因为崩线,从后方滑下来。
但越看越奇,丝娟上的一角,似绘有图案。相距较远,图案形状又小,看不太清。往前紧跟几步,道:“二儿,三儿,等一下。”阿二,阿三闻言停下。阿二奇道:“大哥,怎么了?”阿大未答,双手前伸,把那条丝绢布拉了出来。
阿二,阿三腿部均中镖,转身不便,阿大绕过二人,来到身前,将绢布展开,抖了一抖,道:“这是从张大哥后面掉出来的,你俩知道这是何物么?”阿二凑眼一瞧,道:“这不就是一匹白布么,上面什么也没有啊。”
阿大将布翻了过来,一个小黄色图形,突然映入了他眼中,画的极其微小,绘于四角上。也恰好是阿大捏住了其中一角,往手指瞧去时,看到了它,要是一直盯着中间空白处看,必然看不出。
再凑近一点,阿大“哎呦”一声,叫了出来。阿二道:“怎么?大哥,到底看见什么了?”阿大苦笑道:“悲伤之中,未能想起,要是没看见它,咱们一直走出去,岂不是误了大事?张大哥念念不忘的,是他的恩人,让我务必把黄龙剑带到他手中,剑仍在室里,你俩在这等我,我回去取剑,立刻便归。”
阿二道:“好,大哥务必小心,里面不知还有什么机关,快去快回。”阿大应了一声,又回到那间暗室中,因他不懂关门之法,那石室门扔开着。
他走进室中,抬头一望,那把剑扔插在那里,剑体及部分剑柄,均没入其中,只露出一小部分。原先他极不愿看到它,但此刻不得不把它拿走。
可如何把它取下,是个难题,之前阿大以张佑所教运气法门,接住了这把剑。但身悬半空,飘晃摆动,内息难以聚集,最终掉在地上。后来听张佑讲了一些往事,便把它给忘了。
阿大略微思索,想起了怀中那本图谱,手伸入内,取了出来。这本《无音八脉图》,乃张佑平常练功所用,阿大学武之时,偶尔看他翻阅过几次,至于内容,张大哥不说,也就没多问。此刻手捧旧谱,事物仍在,人非昔日,世事变换不定,内心深处,总会残留一点记忆,念及于此,不觉泪充眼眶。
适才阿大取剑之时,张佑传给了他无音功一式的运息法门,此时凝视着图谱,心想:“大哥只教了我一式,说此门功夫,根基最是关键,基础不牢,愈练愈走入岔门。是以这些天来,始终让我勤练第一式,但我适才一用,没能抓稳此剑,又吊在空中,无法运气,可能未用对法门,不妨再试上一试。”于是阿大默念口诀,潜运内息,双腿略弯,飞身而起。
只觉得地面与自己离的愈来愈远,但内心之中,感觉身法较前几日比,又快了不少,内心一喜,感觉着手处一凉,只道已握住剑柄。
但阿大又处于凌空之态,由于练功日短,许多凝气法门,所了解甚少。这无依无傍情形下,如何从足下运气,到顶门穴位,那是更加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