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番外1】再次病倒
从行宫回来，云霄就病倒了。
那日在行宫，三人把一切从头到尾都说了，当然有些不该说的，譬如云旗让云逸辰暗中给皇帝下了昏睡的药，这种极其容易引起误会的事，三人愣是很默契地半个字也没透露。
三人心里都清楚，皇帝的疑心病不是一日两日了，虽说此次皇后造反一事对他也造成了一些打击，但也不至于让皇帝把疑心病都改掉了，所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三人心里门清。
一番解释下来，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当日皇帝也是难得的好心性，一直耐着性子在听，但听完却没有表现出多少责怒之意，只是又沉默了许久，才对云霄道：“太子的病既好了，明日起就代朕监国吧，瑄王和遥仙王负责协助太子处理朝政，朕累了，先如此吧。”
此话一出，三人面面相觑，心里都觉得有些怪异，但也不敢违抗圣命，只好应了下来，却不想云旗回到王府不久就接到东宫的人来报，说太子晕厥，情况十分危急。
云旗急忙往东宫赶去，同时不忘让人去遥仙王府通传一声，待他匆匆赶到时，云霄早已不省人事，太子妃守在床边直抹眼泪。
“皇嫂，怎么回事，皇兄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会晕厥？”云旗忙上前询问。
太子妃胡乱擦了擦眼泪，摇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
明明太子刚进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一回到屋里就晕倒了，怎么也叫不醒，府医现在还在看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云旗眉头紧蹙，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安。
高府医把着脉，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眉头皱得能夹死蝇蚊，过了一会儿，他收了手，云旗急忙询问，高府医却是欲言又止。
云旗看出了高府医这是有所顾虑，心念一转道：“本王来时已经派人去请十九叔，想必这会也快到了，高府医若是有什么疑难，不妨随本王到外面等候，待十九叔来了再与他请教。”
云逸辰精通医理，云游在外时见识过不少疑难杂症，会不少治病救人的法子，而且云霄的病云逸辰也一直有在帮忙诊治，在他的医治下云霄确实大有起色。
平日里太医们都习惯先问过云逸辰的意见再给云霄用药，如今云旗这样说，无疑是看出了高府医的为难之处，于是给他一个台阶下。
高府医自是求之不得，连连应声，随后二人一同出了屋子。
“高府医，皇兄究竟如何，到底有多严重？”来到前院，云旗屏退了下人就迫不及待地追问。
高府医不愿当着太子妃的面说出来，也是担心太子妃知晓后会承受不住打击，毕竟太子妃刚刚经历了太子“死而复活”的大悲大喜，若是再来这么一遭，怕是不好，可……
“王爷，请恕微臣无能，太子殿下，”高府医迟疑须臾，还是道：“太子殿下的病，已经无力回天了啊！”
“你说什么？”云旗震惊不已，“怎么会这样，皇兄的病不是已经见好了吗，怎么会突然病得这么重？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府医重重叹了一口气，脸上尽是惋惜和遗憾。
“王爷，微臣刚刚给太子殿下诊脉，发现太子殿下的脉象已经是虚弱至极，可以说太子殿下能熬到现在，完全是凭一口气撑着啊，如今这口气一松，太子殿下的身体就跟那风中的蜡烛一样，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
高府医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动静，二人同时转身看去，发现太子妃不知何时已经躲在柱子后面偷听，俨然刚刚的对话全都被她听到了。
云旗心道不好，忙大步上前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太子妃，但太子妃已经晕死过去，云旗只好将她打横抱起，送到隔壁厢房休息，并吩咐人细心照看。
云逸辰赶来的时候，云旗刚刚安置好太子妃，一见到他就立刻拉着他来到主屋。
云逸辰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搭脉，脸色肃穆，他定定把了很长时间，紧蹙的眉心却始终没有散开。
又过了一会儿，他撤了手，脸色铁青。
云旗看到云逸辰这副样子，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连一向风轻云淡的十九叔都露出了这样的神情，看来皇兄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此刻，二人竟意外地默契，谁都没有先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沉默，最终还是云逸辰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他抬头望向云旗，“瑾修，我没有办法了。”
云逸辰的话让云旗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有些站不稳，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满是凝重与哀伤，他忽然觉得自己无用至极，连自己的哥哥都救不了。
看着云旗痛苦的模样，云逸辰虽心有不忍，却不得不告知他实情。
“先前我与周副将寻得的方子，太子服用以后确实有效，状况也在逐渐变好，只是在用那两个药方之前，太子服用丹药的时日太久，又要维持武人体魄，难免损伤底子；即便后来换了药方，也没有真正将底子补回来，只是那段时日还算修养得当，所以并未激发出身体亏空的症状。”
“可陛下病倒，皇后谋反，太子忧心过度，思虑过甚，加速了身体亏空的速度，若非凭他心中的执念撑着，只怕早已油尽灯枯。而今大局落定，太子最牵挂的事也有了了结，他的身体也就撑不住了，所以倒下是不可避免的事。”
言罢，云逸辰面露不忍，垂眸沉声：“能用的方法我都用了，可我到底不是神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这副残躯。眼下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安心地离开，别……再受罪了。”
听到这话，云旗再也压制不住崩溃的情绪，他握紧了拳，极力控制着身体不颤抖，呼吸却早已不受控制地紊乱，眼中噙满的泪水也出卖了他此刻的悲痛。
没想到，他费尽心思，寻找一切能救治的办法，最后还是救不回皇兄的命！
老天实在是无眼无情，明明他们已经擒获了叛党，明明他们才是赢家，最后却还是要赔进去一条性命，天理何在！
蓦地，云旗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猛然抬头看着云逸辰，眼神里带了几分怀疑。
对方却似乎是对此情景早有预料一般，只是面色平静地迎上云旗含着质疑的双眼，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果然——
“十九叔，除了妇人之病，你的医术向来是超群的，皇兄的身子你也一直在照看着，既然他的底子早已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皇兄都知道了，十九叔作为医者，难道会不知道吗？”
云逸辰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也并不打算隐瞒这件事，虽然他与太子之间并无多少情分，但这些日子看着兄弟二人互相扶持，他心里也是颇为动容，对太子也多了几分惋惜。
可惋惜也无用，就算他医术再好，也做不到起死回生！
“是，我很早便知道了。”
云旗心里有股情绪瞬间炸开，语气充斥着浓烈的愤怒，“你知道？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跟我说他的身体没有大碍，挺得住假死那一关！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当然知道，可你当真以为这以命入局的代价太子不知道吗？他知道，不仅他知道，身为他的弟弟，身为局中人的你更应该知道，换了你是他，你会为了自己能活下去而赌上所有人的命运吗！”
云旗怔住了。
十九叔说得没错，为一己之身不顾他人安危，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皇兄更做不出来。
彼时皇后已经逼迫到那般境地，朝中暗流涌动，多股势力蠢蠢待发，稍有迟延就会错过最佳的反击时机，所以不管换了谁，他们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只有这个选项才是当下最为明智的。
云旗面色难看至极，全身紧绷，双拳因用力紧握而暴起青筋分外显眼。
云逸辰知道，此时此刻他心中的自责懊悔比谁都多，可是谁都斗不过命运，何况身在皇家，身不由己是生来就注定的，他们没有选择。
心中叹息，云逸辰站起身慢慢走到云旗跟前，伸手握了握他的肩，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瑾修，太子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黎民而牺牲，他的付出我们不会遗忘，更不能辜负这番苦心。世人在生老病死面前，皆是渺小至极，我们能做的实在太少，也无法改变任何东西，唯一能做的，就是振作起来，坚强面对，至少这样，要离开的人才能走得安心啊。”
云旗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他何尝不明白十九叔说的，只是这种手足分离的痛，他真的不想承受，不愿承受，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面对。
闭上双眼，平复良久，云旗微颤着唇，终是应了下来。
“我明白，该怎么做，我知道，我不会让皇兄留有遗憾”他转过头，看着面无生气的云霄，“这也是我最后能为皇兄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