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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番外1】悔之一字,最是世间难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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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长信殿,云旗径直前往中楽阁。

    方才在寿宴上,惜昭仪被皇后安排的人趁乱挟离时,云旗就命林川暗中盯着,果然不出所料,皇后想要杀人灭口。

    好在林川及时出手,迷晕了皇后的人,将惜昭仪救走,暂时关在中楽阁里,只等云旗来处置。

    这时,被林川打晕的惜昭仪也慢慢清醒过来,她捂着脖颈,略感一阵酸痛,迷糊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惜昭仪愣了愣,渐渐回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

    当时,长信殿内一片混乱,她也在恍惚中被几个宫女推挤出去,等到了殿外惜昭仪才发觉有些不对,因为那几个宫女根本不像是受到惊吓慌乱逃窜的,反而更像是刻意紧挨着簇拥自己往没人的地方去。

    惜昭仪不禁提心,但她也不敢高声叫嚷,只是暗暗观察有没有可脱身的时机。

    正巧几人跑到了一处无人之地,那些宫女突然把惜昭仪团团围住,不知道要做什么,惜昭仪看准时机一脚踹倒其中一个宫女,冲开她们的包围拼命往前跑去。

    宫女们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被追上,惜昭仪眼色一转,忽猛地停下,捡起湖边的石块用力砸向那些宫女。

    本来惜昭仪只是想拖延宫女们追上她的时间,谁知这一砸竟将她们全都砸晕在地,惜昭仪愣住了,忍不住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的手劲儿什么时候这么大了,随便一砸都能把人砸晕了?

    没等惜昭仪回过神,林川就从暗处现身,在惜昭仪震惊失声之前一个手刀就将人劈晕了。

    等惜昭仪再醒来时,她已身处中楽阁。

    中楽阁原是先帝为宠妃搭建的赏景之地,先帝驾崩后宠妃殉葬,此处便日渐闲置荒废,又因其位置偏僻,少有人来,倒是一个临时审讯的绝佳之地。

    “吱呀”门被人推开,有人信步进来,朝着惜昭仪走去。

    惜昭仪立即戒备起来,双手不禁攥紧,满含敌意地望着来人,却见来人是瑄王爷。

    云旗在距离惜昭仪五步开外站定,面色平淡,他到这儿来,一是想当面问一问惜昭仪,既然已经决定要加害皇帝,为何又要控制毒药的剂量,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二来,他还是想试一试,告诉惜昭仪她儿子被杀的真相,看看能不能劝动她为皇帝解了毒。

    “昭仪娘娘,许久未见,不曾想竟会是今日这般局面。”

    惜昭仪面无表情,看瑄王这架势,怕是他已经猜到皇帝的毒是自己下的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露出了破绽,但自从决定要做这件事开始,惜昭仪就没想过给自己留后路,只要能杀了皇帝,为启儿报仇,就是让她五马分尸她也不在乎。

    “既已落到王爷手里,又何须多言,”惜昭仪决绝仰起头,面上是视死如归的决然,“没错,毒是我下的,我就是要杀了他,我就是要让他给我的启儿偿命,只有杀了他,只有他死了,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云旗知道惜昭仪是被丧子的仇恨冲昏了头脑,才会被皇后利用,给皇帝下毒,想要为她的孩子报仇雪恨。

    “昭仪娘娘既然如此怨恨陛下,势必要让陛下偿命,为何又在下毒之时精心剂量毒药的剂量,使其毒发却不会致命,如此举动,难道不是违背了娘娘的本心么?”

    听到此话,惜昭仪心神俱震,目瞪口呆,她瞪大了双眼,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你,你说什么?他没死,他竟然没有死?!”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他怎么可能没死呢,那毒是我亲手调制的,在这世上除了我根本没人能解,他怎么可能没死,怎么可能!我不信,我不信!”

    看着惜昭仪癫狂的模样,云旗拧眉。

    他原以为这毒量是惜昭仪所控,而今就惜昭仪的反应来看,她多半不知情的,如果此事不是惜昭仪所为,那又会是谁呢?

    那人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何?

    云旗陷入沉思,并没有注意到惜昭仪的不对劲,她一直在重复着“不可能”“不相信”之类的话,语气越来越急促,脸色也越来越差。

    倏地,惜昭仪猛抬起头,目眦欲裂地死死盯着云旗的眼睛,那眼神叫人看得心慌,然而云旗却没有丝毫躲闪,平静地与她对视。

    惜昭仪紧紧盯了他一会儿,却始终捕捉不到他眼里有半分的虚无,有的只是无尽的平淡。

    蓦的,她笑了起来,笑得凄厉,笑得悲凉,笑得浑身颤抖起来,笑得声音直穿人耳膜。笑着笑着,惜昭仪失了力气,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里充斥着死一般的绝望,和崩溃。

    原来连老天爷也不愿意帮她,她明明已经成功了,现在却又告诉她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那她赌上自己的一切,却只换来如今一场空,又有什么意义?

    见她如此,云旗叹了口气,有些不忍,正准备告诉她,她的孩子不是被皇帝所杀,却见惜昭仪忽然从头上拔下银簪,用尽全力,狠狠刺入自己的脖子,顿时血如泉涌,鲜血四溅,场面触目惊心。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云旗甚至来不及反应,惜昭仪就倒在了地上。

    云旗骇然,忙上前按住惜昭仪的伤处,想要为她止血,但血却是越流越多。

    “……苍天无眼,叫我难报大仇,既然,如此,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惜昭仪不禁悲从心来,泪水从眼角滑落,无声滴落在地上。

    云旗脸色黯然,沉声道:“昭仪娘娘,你错怪陛下了,此事并非陛下所为,本王已经彻查过,此事是皇后暗中设的局,你的孩子也是皇后派人所杀,她想借刀杀人,你便是最适合的那一把。”

    闻言,惜昭仪瞳孔猛震,颤抖着唇瓣抗拒,不愿相信云旗说的话,眼中满是震撼与崩溃。

    “不,不可能……我不相信,这不可能!”

    她目眦欲裂,眼中的疯狂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不断地咆哮着想要吞噬眼前的一切,撕碎这一场血淋淋的真相。

    “若陛下真想对你下手,何至于等到今日,就凭你这些年频频拒绝陛下,天子之怒便可叫你一众族人血流成河,又何须拿你的孩子出气,这样做,于他有何益处?”

    一针见血,直击要害!

    是啊……

    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如今回想起来,那些突然传到自己耳中的话,宫人们有意无意对自己透露出皇帝的寿宴安排,还有长信殿外那些宫女对自己围追堵截,恐怕都是皇后的授意,意在杀人灭口,湮灭罪证。

    若是如此,那她,岂不是,错怪了皇帝……

    眼看惜昭仪悲戚不已,面色也愈发地苍白,云旗知道,她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我原以为你对陛下下毒,却又精心控制毒药剂量,是另有所图,如今看来,你也是受人蒙蔽,被人利用了。”

    听到这里,惜昭仪自嘲不已,勉强扯出一抹苦笑来。

    云旗没忘记皇帝还中着毒,“昭仪娘娘,本王知道,现在和你说这些你未必能听得进去,可陛下的毒一日未解,本王就不能安心,还请昭仪娘娘能把解药给我,只要解了陛下的毒,本王一定会向陛下求情,求他宽恕你的族人,不累及无辜。”

    提到族人,惜昭仪黯淡的眼睛又闪出一抹明亮的希冀,但很快又被绝望冲散。

    当初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研制的毒,就是想要皇帝的命,又岂会留下解药,让皇帝有活命的机会?

    却不想,她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族人最后一条退路也堵死了。

    呵呵,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不过……

    “有瑄王这番话……我便再无遗憾了。解药,我没有做,但我的血可作药引,配……配以太医的针灸之术,最多十日,毒性便可全解……”

    听到这话,云旗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惜昭仪确实没有做解药,但是在研制毒药的时候,她加入了自己的血,以此为毒引。

    当年梁母怀着惜昭仪的时候,被父亲的妾室暗害,身中蛊毒,所以惜昭仪自出世以来身体里就一直带着毒素,常引急症。

    后来,得蚀雨堂的元夕长老相救,解了梁母的毒,但惜昭仪毒根早已深入骨髓,难以清除,为了压制毒性,元夕长老只好以毒攻毒,让惜昭仪一直服用药物。

    为报恩情,惜昭仪拜元夕长老为师,元夕长老传授她制毒解毒的方法,其中不乏以人血为引制毒和解毒的秘技,希望来日惜昭仪能得上天眷顾,配制出能解了自身毒性的药。

    不曾想,师父留给她的保命之法,如今竟能救她族人的性命。

    这一切,当真是天意!

    惜昭仪躺在地上,泪眼朦胧地呆视着前方,脑海里回忆着她短暂的一生,如走马观花般,匆匆而逝,最后看到的,却是她原本最该恨的那个人。

    罢了……

    罢了……

    “呵~我这一生,恩怨悲喜,全都尝了一遍,死前方知……悔之一字,最是世间难写。而今,大错已经铸成,我这条命,死不足惜,但求……求……”

    她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哀求地望着云旗的眼,气弱声嘶,“但求……恕我族人,不加牵连……”

    云旗定定地凝视惜昭仪的眼,点点头,“昭仪娘娘放心,本王言出必行,必定尽力保全你族人性命。”

    惜昭仪悲然合眼,了了心中最后一点牵挂,犹豫片刻,终是道出了最该道出的话——

    “逸朝,对不起……”

    话音落,惜昭仪气绝。

    云旗心中感慨,松开手,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惜昭仪,他终究是有些不忍的。

    究竟也是个可怜人,被命运捉弄了一生,她临死前喊着皇帝的名字,或许是真的知悔,也或许是听到了云旗答应会转达她的话,想让皇帝能够念一点昔日的情分,对她的族人网开一面罢。

    转头唤来林川,云旗对他交代了几句,林川随即点头,领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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