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陆琢昨日晚间去官邸找罗桓,但他根本不在官邸。
随行的差役支支吾吾了半晌,陆琢才猜出他八成是去了什么赌坊胡混。
不过,好在今日晨起,也不知罗桓是如何说通了江副史,两人联名保举陆大人此前被诬告的案情已经澄清,这下他终于可以从被禁足的差院出来。
此后只需等京都下来核实的章程,便可以官复原职。
不过,在此等待期间,他需要暂住官邸,不可私自离开济州。
甫一到了官邸,还没见到罗桓,先等来的是从乐安风尘仆仆赶来的刘祥。
刘祥本是先去了陆琢待审的差院,但他去了之后陆琢已经离开到了官邸,他随之又赶了过来。
见到陆琢,刘祥先拱手请罪。
陆琢眉头凝起,他几乎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大人,前日府衙差役凭文书已经将袁启从监房中调走,说是要将他转移到济州的采矿地受罚。”
袁启劫走银子的事,在乐安,只有陆琢、刘祥、沈瑜和李昭四人清楚。
而调走袁启的,必定是府衙的人。
看来自从陆琢被调离乐安,对方已经计划好要将袁启转移走,如今计划已经顺利地实施。
陆琢默了会儿,眉头微微凝起,沉声问:“文书上署名与印章是否齐全?”
“属下仔细看过了,差役的文书是真的,上面有府衙的官印和通判大人的私章。”
余通判的私章?
余通判分管府衙诉讼、刑罚等事,但他此前一直告假。
而昨日晚间陆琢才从他的值房里探查过,他的私章曾被人动用。
陆琢眉头微微蹙起。
他抬眸向远处望去,目光随意落在一点,脑中却在飞快地推理。
能动用通判私章的只有两人,府衙的蒋同知和张知府。
蒋同知在济州担任此职多年,而张知府此前任山阳县知县,去年官银被劫走之后,处理完山阳县的疫情才升为济州知府。
那么,两者之间到底是谁,会用余通判的私章来下发文书?
亦或是,两人都有参与?
罗桓晌午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脚步走近的声音,便从榻上爬起,睡眼惺忪得从卧房出来。
他手中捏了柄扇子,刚伸了个懒腰,赫然发现陆琢正负手站在门外,眼神复杂得向他望过来。
“方至,大中午的,”罗桓忽然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对,对今日是你开始住官邸的日子”
说完,嘿嘿笑了笑,一脸得意的表情:“我废了半天劲才劝动江副史同意,怎么样,够意思吧?”
陆琢扯唇笑了笑。
罗子懿这点确实没得说。
但他还是有事要问。
“昨晚你去了哪里?”
罗桓挠挠脑袋,片刻后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又用我的腰牌偷偷从差院溜了出来?早知道我就叫上你了,昨天我”
说到这儿,罗桓眼珠转了转,附在陆琢耳旁低声说:“去赌坊了,赢了不少银子!”
陆琢眉头微拧,无奈看他一眼。
这人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这种性情。
罗桓不满地啧了一声:“案子办完了,我好歹放松放松。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就花几个小钱玩玩,试试手气而已!”
陆琢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与他争辩。
他抬脚进了房门,寻张椅子坐下,思忖一番后缓缓开口:“我要你去帮我查个人。”
罗桓在他身旁坐下,眉头一抬,有些不解:“查什么人?”
“济州采矿地有个刚从乐安提过去的犯人,叫袁启,”陆琢凤眸微凛,默了一会儿,看向罗子懿,“去查下他现况如何。”
罗桓不解,挑起眉头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要如此关注一个犯人?”
陆琢思忖了一会儿。
这案子牵扯进来的人越多风险就越大,况且罗桓是个心内没什么成算的人,最好不要让他知道太多。
他展眸笑了笑,淡声道:“我是受人所托,他之前因为犯事住进了监房,肺腑受过伤,他家里的人想打听一下他的近况。”
这话说得没什么纰漏。
罗桓不疑有他,遂郑重地点点头,但片刻后他又有了新问题:“我是巡史,奉命来查你的案子,如何再去查那个袁启?这事我不如直接去向张知府打听一下。”
陆琢马上否定:“不可。”
对方显然是想借此机会除掉袁启,消灭证据,他不如顺其自然,装作再也不打算重提此案的样子,让对方放下戒心。
“你想个借口去一趟采矿地,我会扮做你的差役跟你同行。这次,我务必要亲眼看到袁启才能放心。”
“行吧!”罗桓用扇柄敲了敲桌子,提醒他,“如果不能大张旗鼓地找,那这人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你都跟我好好说一说,省得咱们白费力气。”
讲清楚了这事,陆琢正欲离开,又被罗桓叫住。
他眉头一挑,脸色有些不悦,拿扇子使劲敲了下桌案:“陆方至,袁启的事我去帮你查,不过怎么着也得几天。不说那事,现下,你好歹是不是得陪我喝顿酒?”
屈指一算,两人在山阳县一别,已经数月未见。
此番再聚,确实还未曾一起用过饭。
陆琢眉梢一挑,笑了笑:“走吧,我做东。”
将至傍晚,官邸旁的酒楼。
罗桓不胜酒力,几碗酒下了肚便有些醉意。
他拿根筷子敲酒盏唱曲儿,唱完曲儿又开始谆谆教诲:“方至,等你回了京都,分到六部衙门里,到时候咱们天天一起吃酒玩乐。”
陆琢淡淡嗯了一声,他脸上毫无醉意,不过听罗桓这样说,他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事:“初到济州,是谁为你办得接风宴?”
“谁?”罗桓揉了揉脑门,嘀咕道,“我想想是那个姜姜什么?”
陆琢眉头微凝:“姜纮?”
“对对,”罗桓神秘咧嘴一笑,向四周看了看,确认无人在场,特意压低了声音说,“那姜公子可是个有意思的人,请的唱曲儿的姑娘可漂亮了”
说着,不知为什么又肃然坐起,沉声道:“这话可别让沈姑娘听见,那再漂亮的也不如你娘子漂亮”
陆琢嫌弃地看他一眼,没搭理他这话。
“为什么是姜纮设宴款待?张知府、蒋同知没出席吗?”
“张知府、蒋同知自然来了,不过两人都不能饮酒,只呆了片刻便离开了。那姜公子便是留下替他们招待我和江副史的”
陆琢眉眼沉沉,若有所思得向外看去。
姜纮是张知府的外甥,亦在府衙当差,与蒋同知关系也交好,命他来招待巡史一行并无不妥。
但凭这些消息并不能分辩出来什么。
“不过,酒也吃了,曲儿也听了,谁知第二日便病倒了,同行的人都没事,就我一个人病得天昏地暗。”罗桓又喝了半杯酒,满脸呈现出苦色,“所以我才不得不在济州审查你,不然我直接奔去乐安了。”
陆琢听他说完这话,心头顿时惊诧不已!
这么说,罗子懿因病留在济州,才是他们这个计划中的第一环!
而此后,自己才被带到济州审查。
他眸底霎时闪过一丝寒意。
姜纮此人,必定知道些什么。
罗桓很快便醉倒,陆琢将他扶回了官邸。
暮色降临,东边的月亮冉冉升起,在空旷的官邸内洒下一片清亮的月色。
今日是中秋,月色格外皎洁。
陆琢负手在院内稍站了会儿,暂时抛下那些纷乱的思绪。
身上闻着有淡淡的酒味,他皱了皱眉,遂去换了身锦袍。
此时已经快到与沈瑜约定相见的时辰,陆琢没再停留。
他理了理衣袍,起身去往济州七里街新开的“食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