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溧阳护河使江晨
将任通达带入牢房的审讯室,那任通达却似比以前沉稳了,步伐稳健有力。他不紧不慢地坐在一张斑驳的老旧紫黑色椅子上,面色沉静地说道:“大人,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徐知证端坐于桌前,对任通达如此镇定自若感到惊异。
徐知证一见任通达,便感到气氛有些异样,仿佛任通达已然胸有成竹。
这是怎么回事?他依稀记得昨天自己被押入大牢时,任通达的神情是何等颓废。
“任通达,一年三万两白银,六年,三六一十八万两,你可知此罪责有多重?当处绞刑,若赃银全部交出,也需流放!”徐知证的声音低沉而严肃:“然而,如果有内情,或可酌情减刑,甚至无罪释放。”
徐知证决心揪出他背后的人,这溧阳县的一众官吏实在可恶,若没有他们的指使和分赃,任通达岂敢如此胆大妄为!
“大人,”任通达面色凝重,道:“草民实属迫不得已,家中人口众多,生计所迫,方才配合护河使江晨胡言乱语,如今后悔莫及。”
嗯?护河使江晨?此事怎会与溧阳护河使江晨有所牵连?徐知证眉头一皱,急道:“快快讲来!”
任通达沉凝片刻,缓声道:“请容我向大人一一道来,护河使江晨曾许诺于我,确保我每次都能获得修堤承包权,对外却要我承认已领取三万两修堤款,而实际上,我每次仅得五千两。他还言明,河堤是否需要修缮无关紧要,堤埂如此高大厚实,实无需修补。他还说,修与不修,仅在他一语之间。后来,我们达成协议,隔年他向县里上报河埂险情,亟待抢修,县里便拨银给他,而他仅付我五千两便了事,这区区五千两,我还要打礼其它,我哪有银钱再雇人修堤?大人,我愿与护河使江晨当面对质,以澄清此事。”
任通达的一番话让徐知证深感意外,护河使江晨怎会被牵扯其中?看来县衙办事程序应当如此。
必须先找到江晨,还得有溧阳县张俏小的证实才行。徐知证感觉事情愈发复杂,于是沉凝地对任通达道:“若你所言有假,罪加一等!若你此刻如实相告,可免你罪责!”
任通达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大人。”
当徐知证踏出大牢之时,天色已然阴沉,乌云逐渐压低,似有降雨之兆。
然而,他除了将长史洪都留在州衙以备处理紧急事务外,仍旧率众赶往溧阳县衙。
县令张俏小深知其意,取出每次拨款给护河使江晨的收款收据。收据上,江晨的签字清晰可见,三万两银子的数目及用途一目了然。
徐知证紧握收据的手微微颤抖,一切看似天衣无缝。表面迹象表明,这些溧阳官吏与此事毫无瓜葛。
他怒喝左辖和凌雪以及汪仲,呼他们随溧阳县丞路遥及溧阳一众衙役,前去捉拿护河使江晨。
徐知证坚信,定能将这些贪官绳之以法!且先养着他们,自己从长计议,先将护河使江晨捉拿归案再说。
天空乌云密布,似有倾盆大雨之势,左辖与凌雪等人却仍未归来。
徐知证眉头微皱,心情亦如这天气般沉闷。
溧阳县令张俏小与县丞安全静立于徐知证和柳青身后,默默凝视着大堂门外的街道。街道上,行人们步履匆匆,皆急于赶路,皆因雨势将至。不多时,远处传来哗啦啦的雨声,街道上的行人开始狂奔,须臾,雨丝如注,倾洒而下,冲击着地面的尘埃,扬起尺许迷蒙。
徐知证与柳青退入大堂,因雨丝随风飘入。徐知证只觉今日这风异常寒冷,通体难以承受。
县丞安全似颇为激动,言道:“这雨终是来了——”
语气中带着期盼,又似有释然之意。
柳青道:“大人,我们坐下等吧,不必着急。”
柳青看了看徐知证的脸色,心中颇不是滋味。
徐知证点点头,回身坐于大堂左侧的太师椅上。他转头看向张俏小,只见对方神色很是忧虑,眼神迷茫地看着门外的雨幕。
此时,一名衙役匆匆跑进来,单膝跪地禀报:“大人,左辖大人他们回来了。”
徐知证心头一喜,“快让他们进来。”
很快,左辖、凌雪、汪仲还有路遥带着几名侍卫跑进大堂,他们的身上湿漉漉的,头发也被雨水打湿,但眼光躲闪。
“大人,我们失手了。”左辖无力的向徐知证一拱手道。
徐知证霍地站起身,叫道:“怎么了!”
随着他的一声大叫,整个大堂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徐知证怒道。
左辖答道:“我们赶到他家时,江晨已经身亡。”
徐知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缓缓问道:“详细说来。”
原来左辖等人抵达江晨家时,尚未进门,就听到屋内传来哭声。进屋一看,只见江晨悬梁自尽,身下跪着他的妻子和一个三四岁的儿子。
两人哭得肝肠寸断,令人不忍直视。左辖向江晨妻子只是简单询问了几句,得知江晨近日一直心神不宁,做事也心不在焉。
他的妻子问他究竟有何事精神不振,可江晨不愿说,只是他妻子提到,她丈夫好赌,听说输了不少钱。他妻子说,万万没想到他丈夫会走上绝路。
左辖一番陈述后,从怀中掏出几张纸,上前递给徐知证,沉声道:“这是在江晨身上搜到的,他并非因输钱而寻短见,实则是畏罪自杀,他知晓贪修堤款之事即将败露,故而——”
徐知证看了左辖递上的所谓绝笔书,内容无外乎是承认自己贪污了修河银两,后又赌博输光,如今追悔莫及,但已为时过晚,只好自尽了事。
徐知证看后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憨傻。
左辖见徐知证怪异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又递给徐知证几张纸,轻声道:“这是江晨平日所写的文字,是在他家搜到的,我对比了一下,确是他的笔迹。”
徐知证接过纸张,粗略扫了一眼,轻笑道:“有意思的很。如此一来,岂不是死无对证?岂不是一目了然?可以结案了。”
徐知证说罢,目光直直盯着溧阳县令张俏小,意味深长地问道:“张大人,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