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江南
周承胤跪着,不敢站起,他低着头,宛如下定了什么决心,沉声道:“都说我有狼子野心,哥哥留着我,迟早是个威胁,天地可鉴,日月可证,臣弟,从未有过谋反之心,若哥哥不放心,臣弟便就是立刻死在这里,臣弟也是心甘情愿的。”
说完,周承胤起身,猛地就往那把龙椅上而去。
周承颐急忙拉住他,猛地往边上拽了一下,周承胤才不至于碰到那龙角之上。
额头磕破,血从伤口处流出,周承颐看着他,无奈的叹气:“学多少也是白学,遇到事,还和小时候一般莽撞!”
周承胤一张与周承颐相似的俊脸,染着委屈,他不怕死,只是不想让哥哥不信他。
周承颐轻轻的给他擦拭伤口,半晌,他才叹道:“承胤,你既然对朕如此忠心,那朕就交代你一件事,你可能办?”
周承胤正经了脸色:“请皇上明说。”
无论是什么,他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周承颐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周承胤惊讶的无以复加:“哥,不,不行。”
“哥在这深宫之中,已经耽搁太久,哥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劳什子天下。”
周承颐脸上泛起无边的苦涩,宛如浩渺烟海,将他整个都吞没、
“朕会手把手教你,待你好好的上手,朕便把这天下交给你,你千万,别让朕失望。”
周承胤没出声,半晌,才问:“哥,她在你心里,真的就那么重要么?”
七年了,任是多重要的人,都该归于平静。
周承颐仿佛陷入到了回忆,一会儿是苦涩,一会儿又泛起甜蜜,是啊,他怎么就忘不掉呢?
既忘不掉,那便就好好的记住吧。
又三个月。
草长莺飞,满城繁花开遍。
匈奴在平阳活动频繁,小动作不断,帝王亲自率军出征,誓要解决匈奴之患,保闻朝江山永远的安宁。
大军出征,霍千行,惑海都随行在侧。
惑海年事已高,却执意要去,周承颐拗不过他,只得任由他随行。
很快,大军到了平阳边境,有帝王亲征,士兵们士气大振,连打的匈奴后退三十余里,死伤惨重、。
不日,单于呼延赫亦亲自披挂上阵,两军交战,纷纷杀红了眼睛。
冲天的血腥中,呼延赫再次看到了那汉人王爷。
他如之前一般俊逸挺拔,只是,白了头发。
兵刃相接,呼延赫大呼:“你率军来打我作甚?”
他们部族在平阳边关一直安分守己,除了前些日子,有汉人在他们的地盘上,不停的寻衅滋事,还故意欺辱部族的姑娘,他忍无可忍,关押了几个汉人,这就是他们过来交战的理由?
周承颐满脸都是杀意:“不信守承诺,当杀!”
“谁不信守承诺?”
呼延赫十分不解,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他跟他之间,唯一能说的上信守承诺的,也只有当年他要求他送那小大夫安安稳稳的回到平阳了。
他安稳的把人送到平阳,可他的人是怎么做的?
当年,他亲眼看到,汉人王爷派来接她的那些人,亲自将人推下了悬崖……
长枪被刀剑挑开,力道之大,震得双方都手臂发麻,呼延赫道:“不若你先问问,当年你的人都干了什么?”
双方士兵很快就把他们分开,鏖战多时,双方都很疲倦,一场战, 最后,以匈奴再退二十里告终、。
不多时,一张秘密的折子,送到了周承颐的帐中。
匈奴包帐,呼延赫将长枪搁置在一边,喘着粗气,撕开了衣服。
多年不见,那汉人王爷是越发厉害了。
贺兰悦匆匆进来,看到他身上的伤口,不禁嗔怪:“刀剑无眼的,这场仗是非打不可么?”
呼延赫任由她给自己包扎伤口,凝眉道:“部族近日疾病盛行,再迎战不是明智之举,明日,往北方去。”
贺兰悦给他包扎好伤口,点头:“这就对了,在哪儿不是生活。”
以前,她也渴望着呼延赫能成为骑马倚枪打天下的王者,而如今,贺兰悦看着自己日益大起来的肚子,脸上也多了一抹只属于女性的柔和。
她首先要的不是天下,而是鲜活的,孩子他爹。
就算,她明白,当年呼延赫娶她,是无奈之举,就算,她知道,呼延赫心里一直装的都是别人。
顿了顿,贺兰悦道:“既得不到,不如,成全别人吧。”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呼延赫忽然伸手拉住了她,他孩子一般的,环住了她的腰身。
这些年,他们是夫妻,熟悉也陌生,但此刻,他幡然醒悟,他的爱而不得,对身边人是多么大的伤害。
贺兰悦抚摸着他的头发:“日后,你还,再去江南吗?”
每年,总有那么一段时间,呼延赫会去江南。
“不去了,以后,都不去了。”
日后,寒风刺骨,长河落日,站在他身边的人,都只会是给他无尽包容和温暖的贺兰悦。
而那遍地繁花,小桥流水,终究只是一场一厢情愿,镜花水月的梦,如今,汉人王爷一出现,即使是梦,便也悄无声息的就碎了。
是夜,月明星稀,边关难得的卷起温柔的长风。
门帘随风轻轻飘荡,折子上,只有一句,他的心上人,在那烟波浩渺的鱼米之乡。
周承颐几乎不敢去深想,这会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他心心念念了仿佛一辈子的人,还活着?
踱步到半夜,周承颐终于按捺不住,他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还未出帐子,惑海忽然在帐外求见。
周承颐将那折子藏在袖子里,尽量平静了声音:“进来。”
惑海神色凝重,走到他跟前时,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
周承颐赶紧过去搀扶,关于惑海,他实在说不出什么,他小时,被惑海所救,他起兵造反 ,惑海又不遗余力的帮他。
“皇上,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惑海执意跪在地上,倔强的不肯起来。
周承颐温笑:“到底多严重的事,值得你老天拔地的跪在这里。”
“当年,王妃,是我杀的。”
寥寥几个字,却宛如重锤,砸在了他心上。
周承颐顿时僵硬在那,他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