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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地球是圆的,谁走的都是倾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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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进入到七月,尽管台风还没登陆,但警报还是时常拉响,热带气旋将绕城高速两侧的高炮都刮倒了几处,牵累到市里所有的户外工地都被要求暂停。

    罗罗去上海的第二天,又一个特大风暴逼近浙江沿海,罗罗给崔勐光打电话,“这边人心惶惶呢,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好像天都要塌了,电视里都在播报台风的消息,可一定要当心呀,台风肯定是先到宁波,然后再到上海!”

    崔勐光依然满不在乎,“没事,我还没见过台风长啥样呢,我巴不得它来,也长长见识!”

    罗罗显然是急了,“你在胡说什么,没事儿别随便出去,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

    崔勐光嘿嘿一笑,“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怎么都一个个的,整的这么紧张干嘛,感觉跟要打仗似的。”

    罗罗有意扯了个谎,“听说,上海这边的中小学都放假了,我跟姑妈在宾馆聊天,本来还想下午带姑妈到外滩逛逛呢,被台风打乱了行程。”

    崔勐光也懂得惦记人,“那你记得检查窗子,出门要把窗户关好,能不出去就别出去。”

    罗罗穿着睡衣,光着脚丫站在阳台上,“我现在在阳台上给你电话,云飞的挺快,天地一片混沌,你听听,估计是快到了,”罗罗手持着电话对着风口,“听到了么,呜呜叫的,挺可怕。”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崔勐光还在画廊仓库里磨蹭,楼顶大屏幕里滚动播报着有关台风的讯息,崔勐光也会不时地出来瞄上两眼:省气象台发布橙色台风预警,全市,东部海区、北部海区,24小时内可能受热带气旋影响,今晚到明天我市有暴雨,陆地风力八到十级,沿海地区十一级,风暴中心在距我市二百公里的东海海面,台风中心将以每小时三十公里的速度向西偏北方向移动。

    画廊大厅还有几个同事在玩手机,一问,竟然都是同样的原因。

    “老板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叽喳一声,其他人都借故走开了。

    崔勐光刚也想离开,但被老板叫住,“小崔老师今天没法搞脏画创作了吧,不过呢,倒可以免费洗车,等会雨来了,我把车开出去雨淋一下,还省的洗车。”

    崔勐光满脸羞涩地回应:“最近街上画脏画的车多了,昨天我在体艺馆还见过几辆,非常有创意,今天这天气搞了也白搞,一场雨下来辛苦都白费,呵呵。”

    老板拍拍崔勐光的肩膀,“上次被媒体大肆报道后,也不同程度抬升了我们画廊的知名度,关注度也暴涨不少,我们店上个月的成交额也能说明问题,你功不可没呀,这个月就给你涨工资,我非常看好你。”

    崔勐光没有喜形于色,相反其内心倒是出奇的平静,“也没什么,个人的小爱好而已,能给画廊带来效益我当然也高兴。”

    老板又嘻嘻哈哈地回了办公室。

    五频道的电视娱乐节目突然切换到直播画面,一看就是发布会现场,台上领导正襟危坐,面对众多记者侃侃而谈:我们一定要做好防台预案,狠抓落实,给全市人民一个满意的交代,不辜负全体市民的重托……

    崔勐光看着直播画面,觉得里面面孔很是眼熟,再定睛一瞧,内心咯噔一下,“啊,怎么是他?”

    崔勐光内心一阵惊叹,直播还在继续,但他已没有心思去听直播画面里面那个人的废话了。

    走在街巷里,情况还不算严重,步行街依旧是人头攒动,还有老人坐在躺椅上悠闲地摇着蒲扇,更为有趣的是,的确也有车主把车开到空旷地带,手里拿着绒毛刷子,然后悠闲地玩着手机,等待大雨降临。

    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崔勐光有意放慢步子,“看来想免费洗车的主还真有。”

    崔勐光颇有兴致地一路走一路看,神色慌张怀抱婴儿赶路的妈妈,忙着搬货入库的小商贩,以及正在清理窨井垃圾的市政工人,成了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一道风景,马路对面是一群身穿制服的家伙,正吆喝着工人加固广告牌。

    而几乎与此同时,徐枫正躺在床上跟河马通着电话,“你过来接我好不好呀,我在家里等你,那回见啊。”

    天色渐暗,风有逐渐减弱的迹象,马中天好不容易结束掉发布会,立马驱车赶往莲花小区。

    bmw进到莲花小区,轻车熟路直接开到单元楼下,车子还没停稳,徐枫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嘴里不住地抱怨,“咋这么慢,都等了你快一个小时啦,还要不要去啦。”

    马中天摆摆手,示意徐枫赶紧进来,大风把头发吹的凌乱不堪,裙子也被吹的完全变了形,徐枫还是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

    马中天也实在无法,满脸不悦地下车把徐枫拉到车里,又耐着性子解释道:“实在脱不开身,省里布置的电视电话会议,秦书记、胡秘书长都在现场,至少样子还是得做做。”

    徐枫胡乱瞟过一眼,又把化妆镜拿出来,认真地涂口红补妆,“开个电话会都要那么久吗?信息不回电话不接,我都快急死了。”

    马中天边开车边安慰,“电话会可不是光打电话那么简单,电视台也要实况转播,省市的主要领导也都在,当然不能接打电话,散会后还要应付那些记者,麻烦的很。”

    徐枫的抱怨消散掉一大半,“哼,那就惩罚你今晚不准碰我。”

    马中天不露声色地笑了,腾出一只手抚摸她的脸蛋,然后又故意使坏滑到她胸口上,隔着薄薄的衣衫,河马的手明显感到某个热乎乎的部位,河马坏坏地嘟囔道:“我好久都未曾接触如此充满生机的肉肉咯。”

    徐枫赌气地一把河马的手推开,“我可也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女人,其他女人该有的我也要有,你是不是该考虑补偿我点什么”

    马中天显然并不在意这个,因此他并没有直接回应,在车子行驶到江东北路等红灯的间隙,他又不动声色地开始拨弄起徐枫的头发,并把脸颊擦在她的脖颈上,“若论氛围感,我还是更喜欢你在床上向我表白,而不是在车里。”

    徐枫脖子应激似地缩回去,“人家痒呢。”

    这更进一步刺激了河马的胃口,于是他更进一步俯下身去嗅,“嗯,花不醉人人自醉啊。”

    徐枫笑的很勉强,她其实并不算傻,她明白自己的价值也相当有限,除了取悦对方其它好像也没啥,她已经跟河马深度绑定,但她并没有跟对方掰手腕的实力,也缺少变现渠道,更没那个决心跟魄力,她的价值寄望于在经过一场饕餮盛宴后,餐桌上尚有价值的残留物,河马能给她多少分一点,因此即便她有点生气发火,其反应也会显得相当可爱。

    徐枫聪明的一点是,她懂得适可而止,徐枫很快调整好情绪,“虽然我呢,多少会有不讲理的地方,但我也为你做过——”

    没等徐枫把话说完,又到下一个红灯处,车子缓缓停下,河马摆手示意徐枫靠过来,徐枫以为河马有话要说,没想到河马一口衔住徐枫的耳垂,然后又恶心地伸出舌头。

    徐枫又急又火,“你坏死了,你呼出的热气弄得我耳朵直痒痒。”

    河马大嘴一咧,一只手随之横过档杆准确无误地摸到徐枫的小腿肚,进而又找到膝盖,弄的徐枫全身发抖,“坏蛋,瞧你那猴急样儿。”

    “今夜有暴风雨,你可准备好了?”

    徐枫暧昧地笑了,“当然,一切都准备完毕,静等领导检阅。”

    河马哈哈大笑。

    徐枫幽幽地盯着雨刮器,眼神里透露出某种渴望,“没看出我今天有什么特别吗?”

    河马怔住,心照不宣地赞赏:“你今天是很特别,非常的特别!”

    “难道就这点?”徐枫笑着问,“不过这也够了,我是你的面团,随你怎么捏都行。”

    车子停在新园酒店门口,徐枫下车,自然地挽住河马的胳膊,款款地步入酒店大堂。

    一切竟是如此凑巧,此时此刻,崔勐光正站在酒店对面的冷饮店门口,目睹到这戏剧性的一幕,崔勐光想都没想直接跟进酒店大堂,但这时俩人均已不见,迎宾客气地上前招呼:“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崔勐光支吾道:“谢谢,不……不用。”

    从酒店大堂出来,崔勐光又固执地往冷饮店方向回望一眼,这才失望地走开。

    有消防车拉着警笛呼啸而过,行人车辆纷纷避让,崔勐光低着头默默走开,看都不看一眼。

    崔勐光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机械性地迈开双腿,从江夏桥转到百丈东,又沿着百丈东走到七塔寺,如果不是寺门紧闭,崔勐光也许会到里面参拜一番。

    崔勐光又绕着七塔寺兜了一圈,最终发现寺庙的院墙也毫无破绽,随即又弯到彩虹路上,步子不快不慢,眼神却总是低垂,感觉像是不想和这个世界发生任何的关联。

    在从彩虹路即将拐到新和街时,街角一间透着粉红色调的玻璃门突然打开一道缝隙,门里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使劲向着外面摆手,“来呀,帅哥,外面风大,进来歇歇脚呀。”

    但凡思路正常的成年人,都会明白玻璃屋里的风景,崔勐光头都没抬继续前行,前行不到两百米,又有两家同样规格的玻璃屋,为避免骚扰,崔勐光不得已转进一条不知名的窄巷,但也没走出多远,前方突然开阔起来,灯火也无比耀眼,抬头一看,竟在一家名为“火鸟凤凰”的酒吧门前。

    崔勐光正犹豫着是否继续前行,这时一个声音再次响起,“先生,您有空吗?”

    崔勐光内心一下子揪紧,这熟悉的声音几乎让他窒息。

    崔勐光回转过头,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对着自己发笑,笑靥如花,女孩身上的衣服能省则省,上身穿窄背心,下身是极短的毛边热裤,其效果也仅能遮住腹股沟,下面全是白花花的大腿。

    酒吧门口起装饰作用的旋转球灯,就像夜空中绽放的七彩烟花,投射到各自的脸上,映出花花绿绿的效果,但很明显,她并没辨认出自己,崔勐光心里酸酸的。

    崔勐光忙不迭地答道:“我有空!”

    “我的舞伴今天没来,你愿意陪陪我吗?我无聊的很呢。”

    还是熟悉的声音,也是同样的味儿,小伙子对此的认知几乎是深入骨髓,毫无半点免疫力,对此我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看到的一句话,才算给我答疑释惑,也给此做了注脚:人终究会被其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

    声音听起来非常有诱惑力,但也完全是陌生人之间的那种味道。

    “我们到附近,去找家冷饮店聊聊吧?”崔勐光伸出手胡乱指一下,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女子近前一步,性感的身体几乎贴在小伙儿身上,“还是不要吧,冷饮店太冷,还是这里气氛好,听着舞曲,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没人打搅,你不想试试吗?”

    崔勐光突然有种抑制不住的冲动,眼泪都差点掉出来,紧紧握住女子的手,“你没认出我吗?我就是那天在冷饮店陪你聊天,我们聊了好久,但你最后忘记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也没你的电话,我找了你好久啊。”

    女子一下子勃然大怒,触电般地把手抽回去,声调拉得细长,“你干嘛呀!”

    见状,酒吧里头随即出来几个男子,呼啦一下围拢过来,崔勐光却仍然是懵懂未知的样子。

    女子指着崔勐光破口大骂,“你脑袋进水啊,你被驴踢了吧,你个神经病!”

    那几个男子过来,不由分说,噼里啪啦地打下去,崔勐光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三下两下就被放倒在地,这伙人接着又是一通猛踩,崔勐光没哼叫一声,只是死死地护着自己的包。

    见到挨揍挨得差不多了,女子才满脸不屑地喝止,“行了吧,教训他一顿就够了,在打会死人的!”

    那伙人临走又冲上去踩了两脚,“呸,也不瞧瞧你那狗屎样儿,还敢来这儿撒野!”

    “走开走开,有什么好看,遇见一个傻逼玩意。”

    女子张狂地喝斥围观的人,无聊的看客纷纷选择避让。

    几个人簇拥着女子离开,剩下一个临走还不忘对着躺在地上的崔勐光恐吓一番,“你小子,也不睁眼瞧瞧,这是谁家的地盘,敢动我妹子!”

    那个带头的男子蔑视一眼,问道:“这小子没占你便宜吧?”

    女子随声附和:“我看他外表挺老实,谁知道是个神经病啊,今儿个真的是倒霉到家。”

    天,像是突然裂了个豁口,雨,开始一滴一滴的落下,起始很稀疏,但眨眼功夫,雨滴开始变得密密匝匝,砸落在地上,像是碎裂的珠子。

    小伙子的眼角被打肿,嘴角也淌着血,几个闲人远远地看着,但没人敢过来,哪怕是拉一下。

    崔勐光扶着灯杆慢慢站起来,擦掉嘴角的血渍,衣服扣子也被扯掉,不过这个时候,小伙子已经顾不得太多,在无聊看客的围观之下,屈辱地抱着包包一瘸一拐地离开。

    深深的屈辱感使得年轻人紧咬牙关,但自始至终没有吱一声,雨越下越大,衣服也很快湿透,这个倔犟的年轻人固执地在雨中踯躅前行。

    昨晚跟幼时朋友小皮去棉花糖俱乐部玩,小皮说棉花糖是上海滩最好的爵士乐酒吧,果真是名不虚传。

    酒吧大厅的长廊里挂着许多爵士乐大师的海报,盥洗室的墙壁上也有,规整地嵌在棕色的木质相框里,显得很大气。

    吧台格调统一,没有多余的布置,座椅都是特大号的真皮沙发,坐起来特舒服,听cotton club 乐队的现场演奏,感觉超棒。

    外面台风肆虐电光闪闪,窗子的隔音效果极好,几乎听不出打雷声,透过窗户看到的是密不透风的雨幕,天空像要随时要塌下来一样。

    魔都的红男绿女们使劲地扭啊跳啊喝啊,好像台风跟他们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小皮递给我一支烟,我狠狠地抽上一口,看着袅袅上升的青烟,颇有点风尘女的味道,我突然无耻地想起了天后的那首《又见炊烟》: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照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

    若是没记错,小皮比我小两岁,但从她抖落烟灰的熟练程度看,颇有老烟枪的感觉,想必,她该是这里的常客。

    在我的观念里,抽烟永远比不上喝酒,世上可能有从来不抽烟的人,但绝对不应该有不喝酒的人。

    喝醉也无所谓,可以毫无顾忌的哭,可以去装鬼吓人,可以不顾一切地叫恋人的名字,随心所欲的幻想恋人就在身边,可是抽烟呢?单就抽烟而言,它实在给不了我想要的感觉。

    上升的烟味呛住喉咙,我咳嗽几口,眼泪刷刷地出来,娇柔的胃被尼古丁刺激的快要痉挛,我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不就是一口烟草嘛,真他妈的没出息,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再也止不住,小皮跳舞去了,剩我一个人坐着淌泪。

    眼皮跳的厉害,我坚持没喝太多,回到酒店,想给勐光打电话,可是脑袋晕沉沉的,心里又恶心,电视也不想看。

    那个晚上,整个魔都都在心惊胆颤的等待着台风光临,我却无聊地趴在特大号床上,甚至有点期待,来了更好,彻底淹没这座城市,这样我就不会这样寂寞,就不会再想任何人。

    台风过后的早晨,我多希望能看见某人躺在我身旁,多希望挠他的胳肢窝把他弄醒,可我看到的却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枕头。

    在台风经过的时候,有些事情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但也许什么都没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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