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49章
古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今天他们也算好好体会了一番。
忙碌了整整大半天,最后手握着饱满的麦粒,每个人都露出了富足的笑容。
地下城的光源足够亮,但要用来晾晒粮食显然不够。
其他人都依次去洗漱过后,樊九去晾晒的地方转了转,用手掐了一下麦粒,新鲜而饱满。
她皱了皱眉,小叹了口气。地下环境本就阴冷潮湿,没有热源,麦子放久了就会发芽发酵。
为今之计,是尽快做出一个烘干系统。
“怎么了?”
贺席川洗漱完出来,发现周围有点噪音,他循着声音过去,下意识想找樊九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兜了一大圈,才在晾晒地这边看到人。
只不过她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愁眉苦脸。
贺席川发丝还湿润着,额前碎发罩住了深邃凌厉的眉眼,看上去温和了不少。
冷不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正在沉思中的樊九被吓到了,瞳孔微微放大。
“怎么是你?吓死我了。”
“抱歉,”贺席川立即说到,眼里带着歉意,“看你在这儿愁眉不展的,就想来看看。”
看见她的头发上沾上了一个麦粒壳,不动声色的拿掉,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没有让樊九发现。
他正儿八经地致歉反倒是让樊九不好意思,听清楚了来意,她又叹了口气,将事情原委给他说了一遍。
“你说得不错,”贺席川赞同,“不过晾晒的装备到不用担心,交给我,累了一天了,你先去洗漱一下,晚上睡个好觉。”
相比于洗漱完一身清爽的贺席川,樊九此时身上确实汗涔涔黏糊糊的。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交给你了!看好你哦兄弟!”樊九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信任,随后朝洗漱室走去。
贺席川看着她潇洒的背影,喃喃自语,感觉怪怪的:
“……兄弟?”
洗漱花不了多长时间,樊九还没洗漱完就听到外面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似乎又有什么大喜事。
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连头发都来不及擦就跑了出去。
“樊姐!!”
“樊姐!快过来!”
外面意料之中的热闹,大家已经围坐成一圈,中间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柴禾之类的,点了个火把。
这些人看到樊九出来,赶紧将人叫过来。
“哟,玩得不错啊。”她走近了,甚至看到了一些酒。
“刚刚陈叔和小蝴蝶在地下室瞎转悠,诶!没想到发现了一个藏酒窖,军区禁酒,肯定是那群家伙私藏的物资!”方毕解释道,“这不是大伙都累了大半天了嘛,反正现在联邦也管不到我们这些流浪人群,就拿出来喝个痛快!”
是这么个理儿。
“那那些火把哪来的?”在樊九的印象中,地下城好像没有现成的干柴。
“樊姐,这,你你你……就,嗝,孤,陋寡闻了!”她循着声望去,陈格已经脸颊通红,吐字不清,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贺席川见状,淡淡开口补充:“用的是星犀的骸骨,高阶星兽骸骨可作为高等的燃料,等级越高,越不容易熄灭。你把他送回房间。”最后,他叫了一个人,将一杯倒的人扛回了宿舍。
樊九看着人群分布,大部队跟着陈格和陈叔,不时唠着嗑。方毕和贺席川自然坐在一块儿,但这边人少了些,主要是和方毕聊天。
季言和小琪两个女孩子不能喝酒,大家也都照顾她俩,怕她们无聊也带着人一起做游戏讲故事什么的,俩小姑娘听得眼里放光。
想了想,樊九还是决定与民同乐,大步朝人群走去。
正在听方毕说话的人余光一直不经意落在那个身影上,看见人不带犹豫地朝那方走去,不动声色地将原本留出来的空位给放上了东西。
嗯,幸好没人看见。
他想。
地下城没有星空,抬头望去,除了一片黑还是一片黑。兽骨燃烧不时发出星星点点爆裂声,幽蓝泛着白的火光照亮了小小一方天地,与喧嚣热闹的谈笑形成鲜明对比,反而显得有些矛盾。
头顶的“天”,就像是一张随时张着的深渊巨口。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没有了星星,总觉得就像是没有了微茫一样。
酒窖里的酒看起来是红葡萄酒,但樊九浅酌了一口,发现没有什么酒味,喝起来就像清爽的果汁。
她酒量不算差,但也不好,于是克制着没有喝多少,旁人想来敬酒的,见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也不会勉强。
其实樊九心里打着算盘,趁着大家都在兴头上,她想和季言聊聊。
说行动就行动,她挪过去,给小琪递了个眼神,后者会意地将人“骗”到了宿舍的台阶处,那里人少,但能看得见篝火夜宴的盛况。不会有人打扰,也不会安静得过分突兀。
被拉走的季言看了眼樊九,意识到她是有话和自己说,点点头就跟着走了。
樊九拍拍陈叔:“陈叔,我过去一下,你注意别喝多了,晚上总得留一两个人清醒着。”
“得!”
大家都在痛快畅饮,也就没人注意到一两个人的去向。
樊九绕过众人,径自朝着季言走过去。看见小姑娘下意识想要站起来,她赶紧伸手:“诶,没事儿!坐坐坐!”
挨着人坐下后,过了好几分钟她才缓缓开口:“最近怎么样?看你啊,治疗和照顾伤员,很累吧?”
“没有,”她摇头,“他们都很安静,很好。”
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季言起初还有点局促,但见樊九非常放松,就像唠家常一样,渐渐变得自然起来。
见她不再紧张,樊九才不动声色将话题绕回正题:“那天晚上……你还记得吗?”
闻言,她神色微微一愣,而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回避和愤恨,头慢慢低了下去。
樊九并不是要她回答,见状,她坐近了些,伸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缓声道:“阿言,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如果你忘记了那晚的事,也是好事,既然命运选择了让你忘记,那何必给自己平添悲痛。如果你没有忘记……”
她想到刚刚看到的那抹羞愧,开解她,
“这一切与你无关。”
季言慢慢抬起了头,看着樊九,泪眼朦胧。
“对他们的恨不应当由你承担,即便他们做错了事,也受到了惩罚,”樊九明白她心中所想。自己父母一而再再而三做出背叛同伴的行为,作为子女,身处其中难免有负担。
“你看啊,你凭着治愈者的能力救了这么多人,你看,他们,”她指着前面欢笑的人群,“他们一天前还是只能躺在床上,现在已经活蹦乱跳,这就是你的功劳。”
循着她手指的方向,季言望去,那边载歌载舞,和这里的安静天壤之别。
可是……
“可是,樊姐,我是……实验品。”她这些天也无意间听到了很多讨论,知道了那天晚上那些和她一样的“人”,“我是怪物,甚至,连我的这张脸……都不是我自己的!我到底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我……”
“阿言!”眼见着她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樊九赶紧喝止她的胡思乱想。
樊九定定地看着她,“那又怎么样?”
“长得一样、是实验品又怎么样?”
“你还是你,有自己的思想,有了治愈者的能力,季言,你摸一摸自己的心,只要你的灵魂还是你自己,那又有什么区别?”
最后这句话,樊九不知道是说给季言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的灵魂?”
“哪怕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到了一具完全陌生的躯壳,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面对着完全陌生的人……”樊九望着面前的虚空,语气坚定,“只要你知道自己是谁,一些外在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
季言平静下来,看着身旁女子坚毅的侧脸,恍然间明白为什么她能够一直走下去,走出一切困境。
“……我明白了。”
“谢谢樊姐。”
话至此,她才明白今晚樊九的用意,心里泛起阵阵感动。
见小姑娘感动得几乎泫然欲泣,樊九收起心里那点深夜emo,搂着人的肩膀,语气随意:“哎呀,做人呢就是要开开心心!你看,像我那个小蝴蝶机器人多好,傻愣愣的,瞎快乐。”
那边估计是陈格喝得有点微醺,和小蝴蝶手把手,一人一机器喝得不亦乐乎:
——当然,小蝴蝶的酒直接从钢架子里漏了出来,它歪着脑袋,一边喝一边疑惑地接着哗啦啦流出的酒,惹得众人大笑不止。
季言终于被逗笑了。
过后,两姐妹又聊起了其他话题,只不过气氛显然轻松了许多。
话匣子打开,到后面,季言也不顾忌了,她心里好奇了好久,终于趁此机会问出了口:
“樊姐,你和贺上将,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樊姐:?
正在喝水的手一抖,差点被呛着。
身后,某个拐角,贺席川正想走过来,闻言一顿,收回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