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一五零大婚
天帝因为蟠桃宴帝姬故意放水赢了帝姬而要被迫求娶进而怒火攻心在蟠桃宴上晕倒的故事在三界四海被添油加醋沸沸扬扬地传了六个月,这六个月中,不管天帝如何称病不朝闭门谢客,大罗天下的天旨却是一道不少,按六礼程序,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道不废,天界里不管天帝是情不情愿,该准备的都被迫准备了起来,外人看来不得不问一句,到底是谁出嫁谁娶亲?东王公想是被天帝气过了头,存心恶心他,下明旨叫天帝到昆仑山迎亲,翻遍了自己的宝库为帝姬准备了万里红妆,一应嫁妆被提前送进了天界,浩浩荡荡的颇为壮观,从紫府洲到天界绵延了一路,那天上的祥云硬是被那嫁妆染红了一月未消……
到了亲迎这日,许多好事的未接到喜帖的神仙妖魔早早的赶到昆仑山脚下,就为了一睹数月不见的天帝芳容,大体想看一看这敢在蟠桃宴上和诸神祇唱反调宁死不屈的天帝陛下在此时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可叹天帝那日的迎亲队伍直接上了昆仑山,而昆仑山没有宴请,来看热闹的只在山门口看见了天帝的迎亲队伍轰隆隆进去,不一会儿又轰隆隆的出来。好事的不死心,干脆跟着队伍一路去了天庭,可又入不了南天门,只看着队伍进了较以往没多少变化的南天门望门兴叹。
“礼乐起!”
天帝牵着帝姬,踏着仙乐在一众仙娥仙侍的簇拥下,踏上长阶,步入九霄云殿,来观礼的八方仙魔妖纷纷起身恭迎,一时满堂华彩,在这其间,只熙宁一人面露忧色地看着走过去的父亲,虽则这六月的将养再无吐血,却听说他昨夜一人独酌到半夜,虽不见病容只是父亲那张严肃的脸总让他感觉他在极尽克制着什么,父亲善忍他素来知道,但忍到现在能叫他看出来,那忍的就绝不是一般的东西。熙宁再看向以扇遮面的不染,一时无名火起,真不知道她和神祇们到底在算计父亲什么,连故意输掉的事都做的出来。忽觉身下袍子被扯,却是代替父母前来观礼的棠樾,熙宁低头看他,棠樾指着不染问:“哥哥,我家先锋官为何要把脸用大扇子遮着呀?她头上顶着那么高的冠,身上穿那么长的裙子不怕摔跤吗?”
熙宁笑道:“第一,从今日起,你得改口叫她伯母;第二,那扇子是婚俗礼仪;第三,她可是大神仙,不怕看不见。”
“哦。”
也不知棠樾听没听懂,在周围嘈杂的恭贺声中,月老一声嘹亮的“吉时到!”大殿里恢复安静,月老站在殿首下,八方来贺的神仙妖魔分列左右,月老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新人入堂,互礼,揖。”
润玉面向不染,拱手先行一揖,不染双手持扇,目不斜视,屈膝还礼。
月老又道:“却扇。”
天帝伸手,不染没动,润玉不得上前亲将不染手中百花团扇拿下,露出不染剔透玲珑的脸,二人眼神相交,迅疾各自离开,像是多看一眼都要出大事似的,熙宁暗自握拳,润玉深吸口气,有些迟缓地将扇子放入仙娥盛上的托盘里,才听月老继续“奉匜沃盥。”
有两组仙娥捧来金匜金槃,润玉同不染分别伸手,奉匜者倾水浇沃二人双手,奉槃者下接承其弃水,二人澡手闭,另有仙娥捧来巾帛与其拭干手中水滴,月老再道:“沃盥礼闭,新人入席。”
天帝伸手,不染迟疑一步,将手搭在了天帝的手掌上,仿佛有意,二人的眼神总在就要相交之时而瞬间移开,二人携手同步登上高台御座,月老继续“夫妻同心,共劳而食。”
仙侍呈上一只烤彘,月老亲上前取了两片肉,分装于两只玉碗中,仙娥盛着两只玉碗上高台,敬于润玉不染面前,二人起箸,以袖遮面共食之。
“合卺而酳。”
仙侍再呈上一红玉匏,月老上前将其一分为二,藤柄分而不断,仙娥将两器敬呈润玉不染,另有执壶仙娥上前,向两器里斟上琼浆玉液,润玉不染端起共饮,酒水饮闭,月老亲上前,将二器合并,红玉匏生于终南山,乃是神山神果,相合自愈,顷刻再不见缝隙,月老取红绳系于匏腰处,敬呈天帝天后,转身朗声宣布:“合卺礼闭,礼成!”
月老话落,九霄云殿之上,响起阵阵山呼:“恭贺天帝陛下,恭贺天后娘娘!”
“叮”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紫方云宫里悠悠回荡开来,将这硕大的宫殿衬托的愈发安静,明明寝宫里布置的喜庆热闹,红烛点缀,幔帐低垂,可金黄的光晕里却晕不出几许暖色,明明远近候着许多仙侍仙娥,可整座大殿里的呼吸声却机不可闻。不染端坐在梳妆镜前,明明眼睛都没睁过,可身后两名宫娥的手还是有些发软,在小心观察那钗环撞击声没有引起天后的不悦后,两人愈发谨小慎微地给天后卸钗环,已升为紫方云宫卷帘使的与非推门进来,毕恭毕敬地停在幕帘后,躬身道:“禀天后娘娘,天帝陛下方才着人来传话,说会迟些过来。”
幕帘里传来淡淡的一声回响“知道了。”
“那小的先让他们把夜宵送来……”
“不必了,沐浴,更衣,我要休息。”
“是。”
新婚之夜,天帝迟迟不至,到现在才派人来传话说迟些来,天后便一点也没有被下了面子的羞恼,反而自行休息,这是新婚夫妻该有的反应?天帝陛下果然是娶天后娶的不情不愿啊,可天后娘娘是上古帝姬,新婚之夜陛下便如此薄待,娘娘就一点也不生气?众人观天后娘娘毫无在意的样子,难道说,天后果真只是为了还那灵力挣香火来的?这大殿里伺候的皆是新进的,不晓得天后娘娘的脾气秉性,皆不约而同地去看与非仙侍,而与非仙侍一副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姿态一摆,众人皆眼观鼻鼻观心的收起好奇心,尽心的伺候起来。
不染沐浴焚香,自行休息,直至后半夜,天帝才踏入紫方云宫,没叫人惊动天后,自行梳洗一番在不染身侧躺下,不染自始至终没醒,天帝从头到尾无声无息,两人之间隔着一尺距离各自睡觉,仿佛隔了一条明晃晃的楚河汉界,井水不犯河水的可以……
“就这?”熙宁看着般若镜里的躺在床上各自睡觉的两人不禁发问,还要凑近细看,手里的般若镜就被迅疾抽走,熙宁稍一怔忡,耳朵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给拧住了,熙宁知道是警幻姑姑,虽姑姑没用多大力道,他却先杀猪似地干嚎起来,警幻以为真伤了他条件反射地松了手,熙宁得了自由就去抽她手里的般若镜,警幻反手收了般若镜没让他得逞,熙宁没得到东西还欲故技重施,警幻一连串痛心疾首的数落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这么晚了不睡觉干什么呀?明儿又嚷着起不来,你个屁大点的孩子拿般若镜偷看什么?偷看你爹娘入洞房?你,你羞不羞,羞不羞?”
熙宁讨好地看向警幻手里的般若镜,狡辩道:“我就是好奇……”
警幻气地去打他屁股“你好奇?你小小年纪好奇什么你好奇……”
熙宁抱着屁股就跑,边跑边道:“今个在殿上我看他们两从头到尾眼神都没对上过,就他们俩过去的交情,这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么反应就是有古怪,我就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私底下还有什么悄悄话……啊!”
熙宁的屁股又被打了个正着,他一刺溜跳上床钻进被窝,露出双大眼睛颇是委屈地眨巴着看向警幻,憋着嘴可怜兮兮道:“姑姑,宁儿疼……”
警幻瞬间没了脾气,高高扬起的巴掌轻轻落下,转而给熙宁掖被子,有些话说不得,只能劝他:“婚事已成,往后要怎么过,那是他们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子就别管了……”
熙宁看着她道:“那我娘要是回来了该怎么办?”
“你娘她不是已经……”警幻差点被熙宁这一问带跑,忙闭了口,岔开话题问他:“她若是回来了,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把我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不对,不够,我要带她去看星河浩瀚,吃百味珍馐,品传世佳酿,游遍壮丽山河,还要……”熙宁被挑起了话头,把无限的遐想一股脑的吐露了出来。
观其一脸神往的神态,怕是已然断定他的母亲是真的要回来与他团聚一般,警幻听着看着,想着此时与他近在咫尺的主人,无数话到嘴边,却只能默默咽下。也许是警幻的出神消磨了熙宁说话的欲望,也许是他说完了,总之,他忽然安静下来,十分认真地问道:“姑姑,我娘亲是个怎样的人?”
“你娘啊,”警幻回想着在太虚幻境里在初有灵识后与主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一时陷入追忆,若说主人是个怎样的人,好像很难形容,但又太好形容“她是个……十分干净的人。”
“干净?”
“对,”警幻忽然笑了笑“干净的就像一杯透亮的万年陈酿。”
“酒?”熙宁恍惚里咂摸出这句形容里他母亲的一点味道,有些模糊的熟悉感袭上心头,却终不得解。
而此时紫方云宫的洞房里,那杯“酒”忽然睁了眼,她不动声色地凭五感去探知身边人是否完全入睡,在探知他的呼吸均匀悠长后,方才轻手轻脚地起身,自行换上了一套玄色衣裳,到梳妆台边,从一只精巧的小盒子里拿出了那串人鱼泪戴上,在一切仿佛演练了数遍的行为完成后她有些茫然地停了下来,站在寝殿中央,透过层层幔帐凝视着那榻上沉睡的她的新婚丈夫,再看一眼吗?就一眼!她如斯提醒着自己一边腿脚不受控地已走回榻前,认真而痴迷地看着润玉温润的睡颜,她缓缓地伸出手,却在手与他的脸只差半寸时迅速收回,压抑着心里要溢出的情感,倔强收手,毅然转身,再不留恋,一忽而人已消失于昏黄的静谧之间。
几乎就在不染消失的同时,润玉本来闭合的眼睛慢慢睁开,他的呼吸声不变,只睁着眼,仿若梦呓,但眼底却是一片如水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