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一四六蟠桃宴（6）
众人的口风改得相当快，有的人已开始下拜参见始祖帝姬了，不染对这帮人比翻书还快的变脸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她还是很想离开，因为对面润玉的脸色已有些发青了。润玉直觉不染的身份被公开只是其中一环，他看向始终静默的斗母元君和冲着擎城王一脸敌意却始终没奈何的加冬思绪飞转，不管他们最终目的是什么，为今之计便是先让不染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润玉当机立断冲不染下拜叩首道：“帝姬在上，请受小神一拜！”
天帝带头，在场之人纷纷下拜叩首，润玉为抢占先机，高声道：“帝姬受惊，是我等之过，请帝姬海涵。”
如山的声音又齐齐跟上：“请帝姬海涵。”
不染对四周黑压压一片的磕头声和请罪声毫不在意，只盯着润玉的后脑勺不说话，加冬却反应过来，沉声道：“帝姬刚醒，诸事不明，不会怪罪，如此，先行告退。”
加冬说完拉着不染要走，却在这时，擎城王站出来拦住了去路，也不看他们只冲神祇们道：“诸位神祇守卫六界四海数百万年，牺牲巨大，最是看不得谁人坏了规矩、乱了天道，想必，对于诸位亲自教养的始祖帝姬更不会轻饶。”
润玉对这明显在胡搅蛮缠的擎城王实在是忍无可忍，起身拦在加冬不染身前，怒视擎城王：“擎城王，今日帝姬涅槃刚醒，许多事物皆已淡忘，会造成此种局面已是情有可原，你如此紧迫不放究竟意欲何为？”
擎城王对天帝当众给他扣下意图不轨的大罪名浑不上心，始终对答的不紧不慢：“天帝此话差矣，老夫一魔界城王，能与始祖帝姬有何瓜葛？不过天帝方才不也承认帝姬有罪，帝姬也自认有罪，这回只因她地位有变便‘情有可原’，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润玉被擎城王反将一军，众人回过味来皆十分默契地看向神祇们，普天之下敢给始祖帝姬安罪名的也只有他们了。润玉可不敢将话语权交给他们，在他们开口之前他抢先道：“不染上神既是始祖帝姬，于整个六界四海而言便是伏羲女娲大帝的继任者，责任与荣誉并重，除非帝姬请愿自罚，否则谁也没有权利治罪于她。”说完也不待众神回应，直接朝不染躬身行礼道：“请帝姬下诏自罚。”
加冬此时对这小天帝的喜欢已如涛涛江水绵延不绝了，他按下内心愉悦正欲提点不染下个罪己诏完事时，就听一个他此时最不想听见的声音不紧不慢道：“自罚？她是帝姬，又不是断了线的风筝，父母不在还有师父，她师父呢？”
元始天尊说话音调不重不急，却听的人如芒在背坐立难安，加冬下意识地将不染挡在身后满眼不甘地看向元始天尊，斗母元君装了半天空气此时只能应声出列：“小神在。”
元始天尊看也不看她：“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的学生，你自己看着办。”
“……是。”斗母低声应是，回头看向不染时，眼底的复杂意味掩都掩不住，她拨弄着手中的珠串，待到眼中恢复清明澄澈之时，才开始说话：“不染贵为始祖帝姬，有罪自当严惩，现判其加倍偿还受伤之人灵力，瑶池一切受损皆由其灵力相抵扣，再回斗母宫面壁思过。”
擎城王闻言笑出了声：“斗母元君不觉此罚太过不痛不痒了吗？”
斗母元君攥紧了手里的珠串，面无表情地问道：“不知擎城王有何高见？”
“并非高见，只不过老夫听闻帝姬大人在这三清天里有一诨名，叫做三怪圣人，其中一怪说是灵力草芥来着……”
润玉简直怒不可遏“那擎城王可有更好的方法？”
“更好谈不上，只是想着让帝姬的灵力不要还得太容易，”擎城王转向上首的神祇们：“老夫建议将帝姬要还的灵力，皆折算成功德，而这功德不能换，只能凭香火自己挣。”
斗母低垂着头未发话，元始天尊点头道：“此法不错，按照一日灵力三百功德，一分功德九百香火来算，几千万的香火凭她自己挣，倒是能叫她长点记性。”
斗母元君见元始天尊首肯了，心下惶然，转念之间立马吩咐：“下传众信徒，自今日起，为帝姬建庙立祠。”
“斗母元君之意是想在一夜之间向凡夫俗子们告知上古神祇伏羲女娲在身故五百万年后突然有了个闺女？”
斗母瞪向“好意”提点的擎城王，加冬忽然记起，不染从小到大一直是被神祇们藏起来养的，向天下信徒数百万年的传教中从未说过伏羲女娲有女儿的，突然出个神位，怕是根本攒不到什么香火，他看向四周，有些病急乱投医：“六界四海可有哪个神位空缺？”
一个灵光一闪，润玉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他直指花界方向道：“花界花神之位一直空缺……”
可擎城王却显而易见地不想放过他“天界不是有一与帝姬身份极匹配的神位空缺了许久么？”
润玉咬牙，死不承认“擎城王说笑，天界里仙班齐整，并无空缺！”
一旁的不染突然好奇问道：“是何神位？”
擎城王答道：“天后位。”
擎城王的话音一落，众人下意识地都没往他的话点子上想，只是十分惯性思维地议论，天界的人讨论的尤其热闹，上神来天界做神仙，无疑是神仙下凡，那里子面子天界都是占尽便宜的！
“天后位？这倒是个好位子，六界女子最尊的神位，倒也配得上帝姬大人。”
“不错，虽然断了五千多年的香火，但重新续起来也容易，无需新建庙宇，只需在天帝神像旁新立个神像即可，天帝陛下仁德，香火从来旺盛，天后一来二圣并列，香火定是尽够的。”
“擎城王这法子倒是面面俱到了，始祖帝姬下贬，这位子既够得上帝姬身份，也能帮帝姬尽快攒够香火。”
“那请神事宜可得隆重些。”
“不错，不错，不若将请神盛况全部投到天下信徒的梦境里，叫六界人人皆知，能向诸神祇显示我天界的诚意，还能为上神尽快造势。”
“那是比照天帝圣驾接驾，还是再添加一二？”
“天帝天后照理是要坐一块的……”
“上神和陛下怎么就坐一……”
后知后觉中，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弭于无，场上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天帝、不染然后是一直没吭声的众神祇，然后自发地陷入了一片鸦雀无声中。天后位？天后！天帝的妻子，天界的主母，擎城王的意思是要堂堂始祖帝姬下嫁天帝为妻！？
擎城王提的建议，众神祇还未有决断，沉默里的大多数人望向神祇们的眼神却尤为热烈，但意义却各不相同。天界里的人自然是希望帝姬下嫁锦上添花；花界里的人对天帝和不染都没什么好印象，他们两要是真成了一家，花界不见得能讨到什么好，但若是不染真能来花界，那花界在三界之中的地位便无人能撼动，花界之人于三界里自可扬眉吐气；内心最忐忑的是魔界，现如今三界鼎力的局面刚定，始祖帝姬下嫁天帝，天界就如虎添翼，若是去了花界，以不染与天帝的交情，魔界也讨不到什么好！
所以，当荼姚最先跳出来时，有些人倒是很期待，荼姚不负所望，指着润玉高声嚷道：“他润玉何德何能配得上始祖帝姬，这简直是荒谬！”
天界的人自不甘心被荼姚说嘴，上元仙子站出来冷笑道：“普天之下，除了天后之位，不知何种职位才能配得上不染上神？”又遥望了眼魔尊水神，笑问道：“难道是魔后之位？”
旭凤闻言赶紧看向锦觅方向，正色道：“上元仙子慎言，本座已有魔后。”旭凤顾不上荼姚的怒火，冲上位的神祇们道：“先花神梓芬本就是斗母元君爱徒，不染上神虽贵为始祖帝姬却也是斗母元君徒弟，由她继任花神之位再合适不过！”
魔尊之意，在场之人门儿清，花界若能有个能镇场子的，魔后的靠山也硬气些，魔界也能少些掣肘，这对三界稳固的局面也大有裨益。但天界之人却并不想花界能得这个大便宜，太巳仙人问道：“小仙听闻棠樾殿下刚出生时，花界就准备叫这第一个孩子来继承花界的花神之位，为此早已为他洗髓净血了。”
长芳主赶忙解释道：“是有不假，但孩子还小，尚不能主持大局。”
“可小仙听闻，先花神先水神及九皇大帝都要称呼始祖帝姬为一声师叔的。”是了，不染的三怪之一，便是师徒平辈的，无论算出生还是同门地位，花神却没有与之比肩的道理。
旭凤正要反驳，太湖水君站出来接道：“花神之位虽为上神之位，但花神已仙逝多年，威望香火早不如前，各芳主信徒并不广，且多为女子，无论是宣教或是添灯添烛皆不能与我天界相比，我天界神仙百千，各有信徒无数，囊括六界八方，皆可为天后宣教，叫天后香火大盛，如此鼎盛方配得上始祖帝姬之名。”
荼姚听闻，心下妒火中烧，她身为天后之时，这帮人可有想过为她宣教的！她看向众仙环绕的润玉，心里气的吐血，一条鱼生的孽畜可敢有这般好命！她忍不住出列要骂，却是花界里被太湖水君话里话外的藐视刺激到的海棠芳主愤愤然道：“不知不染上神可愿意嫁给天帝？不知天帝陛下可敢求娶不染上神？”
老胡被海棠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急的要堵她的嘴，说出的话却是给所有被擎城王的话冲昏了头脑的人提醒：“帝姬、天帝的婚姻可有他人说话的份，帝姬同天帝自有亲长，这婚姻之事自要遵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安有自己做主的道理！”
话语权到手，斗母元君微闭的眼终于睁开，她好整以暇地扫了眼老胡，再看向天帝时，愁眉间难掩一丝欣慰，然她身旁的西王母脸上的欣慰竟比她的还多，眼见着已是镀上一层慈祥的金边，“擎城王的话，老身以为有些道理，帝姬天性自由散漫最是不羁，归了神位，压了香火，倒是能叫她收敛性子，长点教训，不知天帝有何看法？”
自始至终没吭声的润玉面容平静，仿佛方才众人的言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四平八稳地上前行礼道：“小神才疏学浅，土木形骸，身微力薄，焉敢匹配始祖帝姬。”
“天帝陛下！”“陛下……”众仙对天帝的拒绝有些摸不着头脑，急于出声提醒，却见天帝抬手制止了众人话头，继续道：“小神以为，如此重罚，凭帝姬不羁之性，亦不会放入眼里，帝姬心性豁达七窍玲珑，胸有万千丘壑，心中繁花似锦，这香火若是借以神位轻易得到，是对帝姬不敬，不若，帝姬以身作则，自贬下凡，凭一己之力传道授业，广纳信徒，修回神身，方是功德圆满。”
东王公闻言摇头苦笑道：“始祖帝姬生而为圣，何种□□凡胎能盛她神魂，天帝，此路不通啊。”
加冬一听长叹口气，自知前路后路皆被他们堵死，无可奈何之间忽有一声音突然响起，一下子揪紧他的神经：“我听明白了，你是不愿迎我为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