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爵位
晏向明露出了一丝苦笑,十多年过去,他以为他可以平静的面对魏邱,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魏邱因为静姝的死而怨恨他,可妻子的离世,又何尝不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一根无法拔除的利刺。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年他凯旋而归,也是那一次他被封为武安侯,可回到家,等待他的却是妻子病故的消息,他连妻子最后一面都未曾得见。
封侯拜相,是常人一生所求,可他却宁愿不要这个爵位。
多年官场沉浮,他早已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他再清楚不过,妻子的死亡,绝对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离京前静姝的身体还好好的,怎么不过一年光景就会病入膏肓,若说这里面没什么猫腻,怕是三岁孩童都不信。
他的妻子刚亡故,皇帝转眼就给他封了爵位,晏向明又不是傻子,他如何看不出来,静姝的死恐怕就是出自皇帝的手笔。
再说了,皇帝本就对他娶了静姝这件事颇有微词,在朝中更是对他多有打压,又岂会突然改了主意,给他爵位。
皇帝若是真心想要赐他的爵位,以他的功勋,照理来说早就该给,不至于会拖到这个时候。
可对于爵位这件事,皇帝一直都有所顾忌,若是轻易给了,皇帝害怕他与魏邱沆瀣一气;倘若不给,又会让一众武将寒心。
皇帝进退维谷,拿他和魏邱没有办法,只能将主意打到了魏静姝身上。
不得不说,皇帝这一步棋走的十分精明,他与魏邱的关系本就不算融洽,直到他娶了静姝,他们之间的关系才有所缓和。
而静姝的死,则让他们之间略微有些松动的关系再次回到冰点,甚至比最初还要不如。
无论是晏向明还是魏邱,他们都清楚,皇帝之所以会对魏静姝动手,不过是怕他们两个联合起来。
历朝历代文臣武将之间大都是水火不容,互相看不上眼,他是手握重兵的将军,魏邱是天下文宗,皇帝自然不想让他俩走的太近,适才会出此下策。
也就是说,静姝的死,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
皇帝这一招效果很有效果,魏邱因此辞官,他纵然得了爵位,短时间内也不会成为皇帝的心头大患。
换而言之,他的爵位,是妻子用命换来的。
非但如此,就连他的封号亦是充满了讽刺……
武安……武安……
以武安天下……
他护得了山河,却保不住自己的爱人,当真是讽刺至极。
思绪渐渐回笼,看着眼前纵横交错的棋盘,晏向明却没了下棋的心思。
注意到晏向明执棋的手久久未曾落下,魏邱适才抬眼看他。
只一眼,他就已经知道晏向明因何而出神了。
想到女儿,魏邱垂下眼,心里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女儿的离世他自己也有责任,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若是当初他没有同意让女儿嫁给晏向明,女儿是不是还会好好活着。
这十多年来,晏向明觉得愧对于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而他亦是如此。
魏邱沉浸在过去,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女儿种的花草,试图以此来麻痹自己,假装女儿还在他的身边。
说不怨恨那是假的,可魏邱恨的不仅仅是他,还有自己。
他若是早些辞官,女儿是不是就不会有危险……
往事已不可挽回,他已经犯过一次错,错误的代价是失去了他唯一的女儿。
女儿已经离世,他不能在失去一个孙女了。
魏邱早已辞官不假,但这不代表他对朝局一无所知。
更何况,前段时日武安侯府闹出的动静可谓是人尽皆知,他又不是真的耳目闭塞,怎么会不知晓。
而如今晏向明亲自来他府上,只能说明一件事,便是囡囡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晏向明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同样的,这盘棋魏邱也没心思下了。
“侯爷今日登门拜访,想来是囡囡的婚事定下来了?”虽是问句,可不等晏向明回答,魏邱便继续道:“对方家世如何?品性如何?”
对于魏邱的问题,晏向明并不意外,不过他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垂下眼,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好一会儿,才抬头直视魏邱的目光,沉声道:“此人名唤镜道书,镜湖镜氏的小儿子,至于品性如何,岳父大人估计要比小婿清楚。”
听了这话,魏邱难得愣神,眉头紧皱,一双眼睛盯着晏向明,也不说话,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晏向明放下棋子,自怀中拿出了一张庚帖,递到魏邱眼前,似在说,他要的回答,就在这张庚帖中。
那庚帖不是旁人的,正是镜道书的。
一张庚帖能看出什么,魏邱纵然疑惑,但还是接过了庚帖。
刚一展开,还未来得及细看,上面写着的生辰八字就让他沉了脸色。
同时他也了然,怪不得晏向明方才会说出那番话,原因竟是在这。
晏向明一直观察着魏邱的神色,见他这个表情,便知道,自己之前并没有记错,这生辰八字的主人,确实是他……
见魏邱合上庚贴,晏向明问道:“如今婚前尚未定下,这桩婚事也还有商量的余地,毕竟是阿澜的终身大事,不知岳父大人是怎么想的?”
“囡囡怎么说?”魏邱不答反问。
自家丫头的性子,魏邱还是了解的,这庚帖既然能送到他面前,便足以说明丫头并不反对这桩婚事。
“阿澜觉得不管哪方面,镜道书都是极为合适的一个选择。”晏向明说话的时候,故意加重了镜道书这三个字的发音,似在传达某种信息。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魏邱捋了捋胡子,正色道:“老头子的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囡囡喜不喜欢。”
闻言,晏向明轻笑一声,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算彻底放松下来:“看来是我多虑了。”
“我早该想到,他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举动,定然是在岳父大人这过了明路的了。”晏向明挑眉。
魏邱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他的说辞。
晏涂一直站在旁边,将两人的话听了个全。
虽然父亲和外公都默契的没有明说,但通过他们的话语,晏涂多少也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