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浑水
按照皇帝的意思,此次围猎提前一日结束,好在只是比原定的时间早了一日,也没生出什么乱子。
此次围猎结束的匆忙,宣布了魁首,皇帝便下旨回宫,倒是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而这魁首不是别人,正是晏澜的兄长。
晏涂得了魁首不假,可皇帝有心想要打压武安侯府,正好借着围猎提前结束的由头,免去了对晏涂的封赏,只是口头上夸赞了几句了事。
对于皇帝的态度,晏涂早有预料,倒也没什么意外。
待皇帝回了宫,第二日上朝,武安侯和七皇子被停职的消息也瞒不住了。
不仅是围猎提前结束,武安候和七皇子同时被停职,百官难免会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毕竟无缘无故地,皇帝又岂会轻易改了主意,但碍于异族使臣尚在京城,他们就算有心,也不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打听。
好奇心谁都会有,虽说文武百官不敢在明面上同皇帝唱反调,但多多少少还是少不了让人在暗中打探消息。
留在京都的官员,有几个是耳目闭塞的,他们都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再者,可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算皇帝下了命令不准外传,这事还是传到了文武百官的耳朵里。
一时间,太子陷害邵煜不成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不过好在,他们还没有胆子大到将此事传到皇帝耳朵里去。
百官心里门清,太子闹出这么个丑闻,皇帝不光想着为太子遮掩,还将身为受害人的邵煜停了职,便足以说明皇帝心里究竟是向着谁的。
皇帝的心思昭然若揭,满朝的文武大臣也不是傻的,聪明的官员早早就已经站好了队。
太子那边的官员自是喜不自胜,而站在邵煜那边的官员,有不少都因此临阵倒戈。
邵煜近两年的势头虽猛,可皇帝说到底到底还是向着太子的,就算他们更看好邵煜又如何,最后谁能坐上那个位置,不还是要看皇帝的意愿。
但话又说回来,成王败寇,谁能坐到那个位置上,看的还是能力,皇帝偏向谁并不是特别重要。
朝中官员不少都拿不定主意,一时间可谓是战战兢兢,生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相较于朝中那些小动作不断的官员,武安侯府则是安静得多。
前段时间因着异族来使,以及安排围猎,父子两个虽同住一个屋檐下,除去早朝倒也没怎么打过照面,就连成日待在府上的晏澜,都几乎未曾同时见到过父兄。
现在闲下来,一家人倒是难得的在府上的凉亭里聊上几句家常。
如今已值深秋,不但没有鲜花盛开,就连草木都已经泛黄,唯有池塘中豢养的鱼儿时不时的冒头,引得水面散起一片片涟漪。
泛起的涟漪缓缓消散,就像那刚注入杯盏的茶水,一点一点的变得平静。
刚沏好的茶尚还冒着热气,晏澜抬手,越过桌面上已经下了一半的棋局,将其分别递到父兄面前。
晏向明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眼前的棋盘上,注意到晏澜的动作,随便落下一子,侧头看向她:“如今你要选婿的消息还没传出去,此事尚还有回转的余地……”
“女儿心意已决,父亲还是莫要白费功夫了。” 晏澜打断了父亲的未尽的话语,这两天类似这种话父兄翻来覆去的同她讲,饶是晏澜脾性好,听了这么多遍,都有些不耐烦了。
晏向明还想继续劝,可女儿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好在坚持己见。
“唉……”叹了口气,晏向明到底没再说什么,自家女儿是个什么脾性,他这个做父亲的如何能不知道。
这丫头犟得很,但凡她认定的事,便是谁的劝都不听。
一旁的晏涂将父亲的神色看在眼里,视线落在自家妹妹身上,顺着父亲的话道:“太子偷鸡不成蚀把米,且不说太子本意如何,如今皇帝来了这么一出,原本还在观望局势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京都的水已经浑了,你若是在这个时候选婿,岂不是让本就混沌的局势更加混乱不堪?”晏涂将局势摆在妹妹眼前,试图借此可以让她改变想法。
晏澜心里清楚,父兄说这么多是出于对自己的关怀,可她也有自己的顾虑。
上一世夫妻一场,太子是什么样的性子,晏澜岂会不知,虽说她已经把话同他说清楚了,可太子不会那么容易放弃。
她在太子眼里不过就是一个物件,一个只能属于他的物件,如今她这个物件脱离了掌控,这一点是太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他会不择手段地让自己重新回到他的手上。
晏澜已经错了一次了,这辈子她不想在与太子有何关联,而脱离他的最好办法,就是给自己定下一门亲事。
堂堂太子,就算真的再喜欢一个女人,哪怕是为妾,他也不会娶一个有夫之妇。
即使他自己愿意,皇帝也第一个不答应,更何况,除了皇帝,满朝文武亦不会松口。
如今太子和胡族公主的婚事刚定下来,邵炎纵然在心急,一月之内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可一旦过了这个一个月,晏澜也不敢肯定,他会做出什么举动,哪怕是直接去同皇帝请旨赐婚也说不准。
晏澜赌不起,也不想赌,为今之计,只有将自己的婚事尽快定下。
兄长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回过神来,晏澜看着分别坐在她两侧的父兄,嫣然一笑,答道:“兄长这话就说错了,我就是要让这京都的水越来越浑。”
“浑水摸鱼,京都的水越浑,局势反而对我们越有利。”说着晏澜一双凤眸微微眯起,眼底浮现出一抹暗色。
听了这话,父子两人神情一怔,相视一眼,眸色间都多了几分郑重。
因为晏澜的一句话,周遭的气氛不由变得有些沉重。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则是勾了勾唇角,把目光落在了未下完的棋盘上。
这盘棋下了近一个时辰,黑白棋子纵横交错,黑子本就不占优势,刚才父亲下的那一子又未经过思考,更是直接奠定了败局。
早在父亲提出要和兄长下棋的时候,对于这盘棋的结果晏澜就有所预料,若论带兵打仗,兄长不是父亲的对手,可若论棋艺,父亲可是差了兄长不止一星半点。
果不其然,这一局,父亲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