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胡语
小姑娘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嘴里还有没来得及咽下的食物，说话也不太清晰：“你们、四不四、提都、窝了……”
阿丽玛听不太懂汉话，也不知道究竟都说了什么，但是她好像听到了公主这个词，她知道，这个词是在说她。
对于阿丽玛的疑问，晏澜轻轻一笑，道：“我们再说公主殿下生性浪漫，定是大富大贵之人。”
小公主看着晏澜，一双眼睛眨啊眨，俨然没听懂晏澜在说什么。
晏澜有些无奈，但她不通胡语，只能换一种更为通俗的说法：“我们说公主殿下很漂亮。”
这句话足够简单，阿丽玛听懂了，几乎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就笑弯了眉眼，同时对晏澜回以赞赏：“你也很漂亮的，而且我喜欢你。”
阿丽玛的话直白且热烈，落在耳朵里宛若一颗火种，灼伤了血液，让晏澜愣住了，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缓过神来，视线无意中扫过了桌案上的菜品，晏澜下意识地蹙眉，小姑娘应该是喜欢甜食，桌上偏甜的菜都动了不少，其中以那道诗礼银杏最甚。
眼见小姑娘的筷子继续向那道菜伸去，晏澜抬手将其的动作的拦了下来：“银杏带有毒性，虽是做成菜肴，但也不宜多食。”
阿丽玛没听懂她的话，歪了歪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迷惑，仿佛在问，她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夹菜。
晏澜怔了一下，有些犯难，她不通胡语，对方又听不太懂汉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同对方解释。
当真是糊涂了，她是不会胡语，可兄长随父亲征战在外，与胡族打过交道，兄长多少是会些胡语。
想到这，晏澜侧目看向兄长，没等开口，耳边便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晏姑娘说，银杏有毒，不宜多食。”
那声音很熟悉，是邵煜，可他说的并非是汉话，反观阿丽玛，听到邵煜的话语，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俨然是听懂了对方的话语。
晏澜的目光落在邵煜身上，眸色暗了暗，她倒是有些好奇，邵煜身为皇子，常年在京中，是如何会说胡语的。
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胡族的语言很是精通，显然不是为了接见使臣，这段时日才学的。
不只是晏澜，邵煜这番话也吸引了晏涂和伊德尔的视线，他们的眼中同晏澜一样带着探究。
“父皇既安排本官接见来使，本官同鸿胪寺的人学些胡语也是应该的吧。”邵煜笑着解释，至于他这番番话究竟有没有人信，那就要另说了。
伊德尔信不信，晏澜不清楚，但是她与兄长相视一眼，两人互相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怀疑，分明是没把邵煜的话当真。
没看出几人眼波流转间暗藏的情绪，阿丽玛盯着那道诗礼银杏，眼眸中尽是狐疑：“你们中原人真奇怪，既然有毒，为什么还要用它来做菜？”
似乎是知道有人能听懂他们的语言，小公主这一次没有说她认为蹩脚的汉话，而是用了他们自己的语言。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邵煜明明能回答阿丽玛的问题，他却偏偏将对方说的话翻译了过来，同时看向晏澜，一副等她回答的模样。
对上邵煜的视线，晏澜略微蹙眉，但对方将问题甩到了她的身上，当着使臣的面，她也不好驳了对方的面子。
“银杏果虽有毒，可说到底也是一种药物，少量服用对身体并无危害。”说罢晏澜抬首看向邵煜，什么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两人语言不通，说话间少不得要有人来做翻译，既然邵煜将对方的问题抛给了她，她也不能让对方这么清闲。
邵煜没说话，挑了挑眉，看了一旁的晏涂一眼，似在说，你兄长也会胡语，你怎么不找他翻译。
晏澜倒也没有真的要他做翻译的打算，转头看向兄长，还没开口，就听到原本拒绝他的人说了一句胡语。
收回视线，晏澜扫了邵煜一眼，有些摸不准他的态度，不过对方愿意帮忙，她也没必要推辞不是。
“你都给我说懵了，毒就是毒，药就是药，毒物怎么还成了药材？”阿丽玛仍旧不解。
晏澜失笑，但对待小姑娘的问题，倒是没有半点不耐烦：“古有毒医一说，医毒本就是一体，毒物用的合理亦是救人性命的良药，药物若是使用不当，亦能索人性命。”
小丫头似懂非懂，看向晏澜的眼睛里闪着光芒，一脸崇拜：“你懂得好多啊…”
话说到一半，阿丽玛的眼眸突然黯淡下来，就连神情中都带了些许落寞：“不像我什么都不会，父兄还总是说我只会给他们捣乱…”
听了这话，邵煜怔了一下，思索一番，还是将这话翻译了过来。
话音刚落，屋内的氛围顿时沉寂下来。
晏澜与兄长相视一眼，叹了口气，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到底还是个不大的小丫头，大漠到京都，将近一月的路程，就算对周围的事物在新奇，等那个新鲜劲过去，怎么可能没有半点的伤感。
阿丽玛一直都是热切的，如今骤然失落起来，倒让在场的人都不由惊奇，尤其是和她同行的伊德尔。
伊德尔看着身侧的人，神情有些复杂，他印象中的小公主从来都是天真洒脱，没有烦恼，即使知道自己要来中原和亲，今后不能再回大漠，也依旧是一副欢喜模样。
一路上阿丽玛对中原的景色迷了眼，以至于他根本没发觉她心底潜藏着的悲伤，或许不是他不够细心，而是阿丽玛本人都没有察觉到内心中那种背井离乡的伤怀。
不等人劝导，阿丽玛自己就整理好了心绪，抬起头，对着众人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仿佛方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见她如此，晏澜也不会触她的霉头，略过这一话题，找小姑娘感兴趣的东西，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聊着。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将人送走，不大一个包厢内就剩下了三人。
没了外人，邵煜将目光落在了晏澜身上，唇角上扬，正色道：“晏姑娘今日来此，想来不单单只是为了见那胡族小公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