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逾矩
天气渐寒,庭院中的草木尽数枯黄,入目尽是秋意。
今日阳光正好,微风轻柔不似往日那般凛冽,晏澜难得的没有闷在屋子里,而是命人在院中办了个躺椅,打起了盹儿。
之前在溪济寺扭伤了脚,不宜走动,晏澜便在寺中修养了一段时日。
待她回到侯府,胡族使臣已经进京了,而她亦错过了当日接待使臣的宫宴。
不过这正合她的心意,她本就不喜喧闹,更不喜欢宫宴那种充满了虚情假意的场合,能有理由推脱,于她而言可谓是再好不过。
再者,上一世那场宫宴上,太子私下来找她,同她说要娶胡族公主阿丽玛,最初听到太子的言语,晏澜可是生了好一阵闷气,但还是架不住太子的甜言蜜语,答应想办法帮他求娶阿丽玛。
阿丽玛是胡族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娶了她,无异于将是得到了整个胡族的支持,当时晏澜松口,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阿玛丽的身份。
她要助太子夺嫡,很多事情便不能拘泥于小情小爱,更多的是要以大局为重。
说起来,前世太子能扳倒邵煜,其中少不了那小公主的功劳,这一次说什么,晏澜也不会让那小公主嫁给太子,平白让太子得了胡族那么大的助力。
不过那小公主终归是来联姻的,不嫁太子,皇室中还真没有那个皇子适合做那小公主的夫婿。
眼睫轻阖,耳边是轻风拂过树叶而发出的簌簌声响,没过一会儿,晏澜便听到了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晏澜没睁眼,无他,她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父亲今日去了城外军营,兄长负责接待来使,近日一直未尝得闲,会特意避开父兄来找她的,只会是太子。
果不其然,接下来她就听见竹苓那略显欣喜的声音:“小姐,太子殿下来了。太子殿下真是关心小姐,知道小姐受了伤,这就赶过来看小姐了。”
闻言,晏澜虽未在言语上反驳,但心中却忍不住的嗤笑,关心她,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若是太子真的在乎她,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该来看她,而不是因为畏惧她的父兄,今日才来见她。
再说了,宫宴的时候她不在,太子今日到这武安侯府来,可不会是特意来看她的。
睁开眼帘,晏澜侧头看向太子,眉眼微微弯着,看似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但眼底却潜藏着一分漠然。
再次见到太子,晏澜非但没有如同往日一般迎上前去见礼,甚至连起身都未曾。
见她还坐在躺椅上,太子下意识地皱眉,还未说话,晏澜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开口解释道:“臣女扭伤了脚踝,大夫说需要静养,不能向殿下见礼,还请殿下勿怪。”
“孤怎么会怪罪阿澜,阿澜的伤可好些了?”听了晏澜的说辞,邵炎几乎转眼间就换了一副神色,一脸关切地询问。
晏澜莞尔一笑,朱唇轻启:“小伤而已,并无大碍,殿下不必忧心。”
“阿澜你这话说的,阿澜受了伤,孤如何能不担心,让孤看看,这伤可有好些了?”说着邵炎快步走到晏澜身侧,蹲下身,抬手就要触碰她的脚踝。
晏澜皱眉,躲开他的触碰,提醒道:“殿下,你逾矩了。”
闻言,邵炎眸色瞬间阴沉下来,缓缓起身,面色不虞。
晏澜下意识地向后退,可她本身就坐在躺椅上,如今这一退整个人又重新躺了回去。
“逾矩?孤还尚未有所动作便是逾矩,那阿澜能否告诉孤,当日在溪济寺老七亲自抱你回去,这算不算逾矩呢?”邵炎勾着唇角,一双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晏澜。
听清太子说了什么,晏澜神色一愣,当日在溪济寺发生的一切,知情人寥寥无几,石燕是兄长的人,为了自己的清誉,兄长不可能不警告他。
至于邵煜,他根本没必要将此事透露给太子,且不说太子会因此对他更加戒备,他若是真想坏了她的清誉,借此搭上武安侯府这条线,他当日绝不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而离开。
如今太子能得到这个消息,那么便只会是……
仅仅是片刻的怔愣,可落在太子眼里,却成了默认。
原本的温情瞬间被怒火取代,太子弯下身,一点一点地向晏澜逼近,开口就是质问:“阿澜怎么不说了?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孤的事情,现在心虚了?”
对方凑得太近了,说话间的呼吸喷洒在颈侧,极为不舒服,晏澜强忍着厌恶,眼睫轻抬,一双剪水的眼眸对上他的视线,既倔强又委屈。
“在太子殿下眼里,臣女便是如此不知廉耻的人吗?”晏澜不答反问,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欲落不落。
美人垂泪,太子不由得心软,理智也开始逐渐回笼,就晏澜那保守又死板的性子,若是她和老七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不用他问,她自己怕是就要先受不了了,哪里还会坐在这同自己说话。
想通了这一点,太子的神色也柔和了下来,语气也放软了不少:“阿澜,是孤不好,孤不分青红皂白错怪了阿澜,可阿澜能不能告诉孤,阿澜为什么会让老七抱你?”
“说到底,殿下心里还是信不过臣女。”泪珠滑过脸颊,晏澜的声音有些哽咽,似是不想被他看见如此狼狈的一面,连忙别过头去躲开他的目光。
晏澜身为武安侯府嫡女,有属于她的傲气,自相识起,太子从未见她掉过眼泪,一时间竟有些慌了神。
回过神来,太子连忙为她拭去泪痕,同时将人揽进怀里,柔声安慰:“是孤不好,都是孤的错……只要阿澜能消气,孤任凭你处置……”
太子这番话说的真心实意,可晏澜听了,心中只觉得苦涩,同样的话语,他怕是对许多人说过了吧,自己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晏澜吸了吸鼻子,脱离对方的怀抱,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刚哭过的眼眶还有些泛红,声音泛着委屈:“臣女不过一介平民,七皇子想要做什么,哪里有臣女反驳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