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药酒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只能听见雨滴敲击伞面的声响，直到到了晏澜所居住的禅房，邵煜看向在门外等着的竹苓和石燕，毫不客气地吩咐道：“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裳，晏姑娘淋了雨，要驱寒。”
注意到晏澜是被邵煜抱着回来的，竹苓本就不灵光的脑子彻底不转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到晏澜被雨水打湿的长发，匆匆答道：“啊…哦…奴婢这就去烧水……”
话落竹苓便急忙跑开了。
相较于显得有些慌乱的竹苓，石燕则是冷静的多。
“参见七皇子殿下。”石燕行了礼，言语间却没有什么恭敬可言，一双眼睛盯着邵煜，十足的警惕姿态。
“多谢七殿下送小姐回来，殿下将小姐交给属下便好，就不劳烦七殿下了。”说着石燕伸出手，一副要从他怀里将人接走的模样。
邵煜瞥了对方一眼，并未松手：“开门，外面风大，再这么吹下去，晏姑娘怕是要染上风寒了。”
石燕站在门前，直视着邵煜，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两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谁也不肯让步，而作为他们争执的对象，晏澜的神色出奇的平静，大有一副就这么任两人僵持下去的意思。
石燕看了被邵煜抱在怀里的晏澜一眼，终是做了让步，推开门扉，放人进去。
他是世子的随侍，此番跟随晏澜来溪济寺也只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七皇子的行为确实过界了，可与此相比，更重要的是晏澜的身体。
若是真的继续和邵煜僵持下去，那才是因小失大。
邵煜将屋内的陈设打量了一番，最后将人放在屋子中央的座椅上。
晏澜收了伞，静静地坐着，抬眸看着眼前距自己不过一步之遥的人，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无声地对峙。
无视她带着审视的目光，邵煜蹲下身，撩开遮住她脚踝的披风，想要检查她的伤势。
可不等他触碰到她的肌肤，晏澜察觉到他的意图，小腿动了动，先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七殿下此番行径，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晏澜话音刚落，下一刻，邵煜颈前就横了一把长剑。
剑未出鞘，但却难掩肃杀之意。
视线缓缓上移，对上石燕防备的目光，邵煜非但不心虚，反而淡然一笑，指腹抵在剑鞘上，轻轻一推，便将其推离开来。
长剑收回，石燕看向邵煜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慎重，对方的举动看似没用力，可他却让他几乎没有抵抗的余地。
若论武功，莫说是他，就连世子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对于石燕僭越的行为，邵煜没有要责备的意思，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我不过是想看看姑娘的伤势，姑娘这伤是因我而来，若是不知伤势如何，我于心不安，一时心急，多有冒犯，还请晏姑娘见谅。”邵煜抬眸看她，言语温和，没有半点恼怒的样子，就连姿态都放的格外的低。
“武安侯府未必就会站在七殿下的对立面，若是因为这个原因，七殿下大可不必如此屈尊降贵。”晏澜语气不善，这话说的也是半点不留情面，可就算如此，邵煜脸上还是挂着惯有的笑容。
柳眉微蹙，晏澜直视他的眼眸，想要窥探他最真实的想法，可除了温情，她没有在对方眼中发现任何一种情绪。
晏澜有些心惊，邵煜这人心思太深，那双眼眸宛若一汪温泉，温和缱绻，可正是这样才会让晏澜觉得可怕。
他对情绪的把控，远远超过了常人。
见她愣神，邵煜低头看了眼她的脚腕，但隔着鞋袜也看出什么不妥，想来是未曾伤到筋骨。
面对她疏离而戒备的视线，终究是邵煜坐了让步，缓缓起身，退后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唇瓣轻启，邵煜正要说话，却因为竹苓的呼喊声将未出口的话语咽入腹中。
“小姐，热水已经备好了，奴婢这就让人送进来，小姐快些沐浴更衣吧，免得……”
“免得……受凉……”竹苓以为邵煜已经离开，见到他的那一刻，声音顿时小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不利索。
竹苓慌张地移开视线，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训斥的话语，新奇地抬眸瞥了两人一眼，却不料正对上自家小姐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霎时间，竹苓低下头，疯狂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虽说如此，竹苓心里到底是松了口气，小姐没有责怪她的冒失。
阵阵脚步声传来，是送水的僧弥。
晏澜瞥了那些人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看着眼前的人，弯了眉眼：“七殿下还准备继续在这儿待下去吗？”
笑意未达眼底，说出的话也是不带分毫情绪，邵煜听得出来，她这是在下逐客令。
不等邵煜有所动作，晏澜倒是先抬起了手，素白的手指圈住了颈间的系带，只要轻轻一扯，披风就会散落下来。
察觉到她的意图，邵煜皱了皱眉，却还是在她有进一步动作之前，背过身去。
几乎是在他转身的同时，晏澜松了手，可那斗篷仍旧好好的披在身上，没有半分下落的趋势。
看着他的背影，晏澜唇角上扬，活像一只计谋得逞的狐狸。
“晏姑娘伤到了脚踝，虽是小伤，但姑娘还是要多注意些。”说罢，邵煜不再停留，迈步离开。
“臣女谢过七殿下关怀。”
外面的雨还在下，晏澜拿过一旁的油纸伞，递给竹苓，示意她送到邵煜面前：“雨势未歇，这伞，七殿下可别忘了拿。”
邵煜脚步一顿，接过纸伞，唇瓣张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晏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邵煜身上，并未注意到纸伞收起后，伞面上画着一朵白莲，工笔稚嫩，似是出自幼童之手。
“小姐，你脚踝怎么受伤了？疼不疼？”
竹苓关切的话语萦绕在耳边，晏澜回过神来，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挥手示意石燕退下，适才看向竹苓：“不小心扭伤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伤，扶我去沐浴。”
打理好一切，晏澜自屏风后走出，一抬眼就看到了摆放在桌子上的药酒。
晏澜眼底多了几分困惑，转头看向竹苓，问道：“这药酒哪来的？”
竹苓有些犹豫，眼珠转了转，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是方才小姐沐浴时，七殿下送过来的。”
听到这个答案，晏澜一怔，视线落在那瓶药酒上，眸色复杂。
他和太子，似乎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