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疼,好疼。
伴随着疼痛,意识开始模糊,渐渐沉入黑暗,除了痛觉,晏澜所有感官几乎都已经丧失。
浑身的骨头似乎都被人碾成粉末,身体不由自主地打颤,肢体渐渐僵硬发凉,疼痛不断地折磨着她,侵蚀她的意志。
她死了,死在了无尽的疼痛中。
“小姐?小姐?”
灵魂飘荡在一片混沌中,浑浑噩噩间,晏澜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她,那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她的丫鬟竹苓。
那一瞬间,晏澜心里多了几分释然,她这是已经到了地府吧,不然怎么会听到竹苓的声音呢?
地府也好,在这里她就能见到父兄和外公了,亲自同他们赔罪。
晏澜想见到亲人,又畏惧见到他们,她觉得自己无颜面对父兄,更是愧对外公对她的教诲。
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要不是因为她固执己见,一意孤行,她的亲人也不会因此丧命,她亦不会落得此番下场。
几乎是瞬间,入骨的痛感消失殆尽,滚烫的血液重新流淌到四肢百骸,意识也在逐渐复苏。
蓦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不是想象中不见天日,幽暗无边的地狱,而是绫罗纱帐,精雕梨木。
这场景晏澜再熟悉不过,是她的闺房。
瞳孔骤缩,晏澜睁大了眼睛,彻底愣住了,刚刚清醒些许的脑袋,满是困惑和惊骇,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难不成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在做梦?
这一想法刚一冒出,便被她自己先否决了,不可能的,先前的痛感如此真实,若是真的身在梦中,她又如何会感到疼痛。
尚未理出头绪,晏澜耳中便传入了一道女声:“小姐,你可算是醒了,再晚些就要误了时辰了。”
晏澜惊魂未定,全身都是冷汗,一双凤眸睁大,直勾勾地盯着竹苓,心中愈发疑惑,竹苓是误食了给她的毒粥而死,眼前这人不可能是竹苓,她究竟是谁。
竹苓被她这么一盯,心里有些发毛,想起方才她睡梦中不住发抖的样子,感觉有些不对,试探地道:“小姐可是魇着了?”
理智回笼,晏澜并未回答她,微张着嘴,目光在屋内流转,下意识地打量起屋内的陈设,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她说什么都是不信的,她怀疑这一切都是旁人设好的局,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视线不断游移,当目光触及那挂在床边的画作,晏澜眼底是隐藏不住的愕然。
画中少女一袭白衣,端坐抚琴,仿若落入凡尘的仙子,那是外公的丹青,她绝不会认错。
更何况,这幅画还是外公画给她的及笄礼,她不可能辨别不出真伪。
可她同样清晰地记得,这幅画明明已经和侯府一起化为灰烬。
看着那幅画,晏澜的思绪渐渐飘远,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触碰画上的自己。
当目光触及自己的手掌时,她再一次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她的手,她的手早已伤痕遍布,可如今这双手却细腻白皙,宛若凝脂。
种种证据摆在眼前,就算晏澜再如何觉得不可思议,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好像真的回到了过去。
急于证实自己的猜想,晏澜看向一旁的竹苓,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许是太过紧张,晏澜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
竹苓挠了挠头,一双眼睛里尽是不解,但还是老实回道:“现在刚到辰时。”
“不是问这个,我是问如今是何年何月?”晏澜一瞬不瞬地盯着竹苓,声音也不似往常那般柔和。
晏澜现在的神态与平日里相去甚远,竹苓一下子愣住了,就算天大的事小姐也从未如此失态过,现下这是怎么了?
虽然疑惑,但竹苓还是很快的回过神来,回答道:“建隆二十五年,九月初三。”
得了回答,晏澜依旧不可置信,几乎想也不想地就用力掐了一下自己。
直到清晰的感受到痛感,她才相信,这一切并非梦境,她重生了,回到了三年前,如今她的亲人都还活着,她也没有嫁给太子邵炎。
意识到这一点,晏澜笑了,神色间还带着些许痴狂。
竹苓被她这副样子吓到了,诚惶诚恐地低声唤她:“小姐?”
“无碍,不过是做了个噩梦。”晏澜敛了神色,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苦难归结于一场噩梦。
小丫鬟心思单纯,见晏澜神色无恙,只一句话便被她糊弄了过去。
竹苓见她仍旧坐在床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忍不住提醒道:“小姐,该动身了。”
“动身?去哪?”晏澜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说出的话根本未经思考。
“小姐怎么这都能忘?今日老太爷举办诗会,特意嘱咐过小姐,让小姐务必要到场的。”竹苓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只以为她是被噩梦吓到了,也就没太在意。
像是想起了什么,竹苓兴奋起来,笑道:“对了!太子殿下也会去,届时小姐就又能见到太子殿下了!”
晏澜垂下眼睫,嘴角自嘲般的勾起,是了,这时候自己才刚跟外公说过她中意太子邵炎。
外公对太子并不是很满意,怕她被太子迷了眼,这才操办了这场宴会,名为诗会,实则不过是想让晏澜相看些世家公子。
不过可惜了,当年晏澜一整颗心都扑在太子身上,整场宴会下来,根本就没分给其他人半个眼神,倒是白费了外公的一番心思。
如今细细想来,晏澜心中只余苦涩。
上辈子她费尽心力帮太子扫清障碍,助他登基,非但换不到他的真心,还被他忌惮,最后自己被他一杯鸩酒赐死,而她的父兄,一辈子征伐沙场,最后却落得个谋反的罪名。
她的亲人皆因她的一时心动而送了性命,如今重生一次晏澜别无他求,她只想要保全亲人,让太子得到应有的报应。
想到曾经亲身经历过的苦楚,晏澜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她要邵炎付出应有的代价,对方是太子又如何,她既然能亲手将他送上那方龙椅,自然也能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如此想着,晏澜眸色暗了暗,沉声吩咐:“竹苓,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