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漏洞
萧乐泱也知道自己情绪上头太冲动，不过她就是觉得巴州刺史这样混账，定要他给出个说法。
长安那儿，皇上也得稳妥处置。否则今秋军粮运送，他们故技重施，还不是要北庭的兵承担这个苦果。
从前萧乐泱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还怎么能眼睁睁看着。
她不知道温庭玉心里其实十分赞赏她这个行为。身为公主，一介女流，其志却胜男儿，敢于这般直面不公之事，公然叱责皇上失职。没法不叫人钦佩。
只是作为一军统帅，他得想最差的后果，
“我怕皇上质疑殿下行事不全，偏离了他对你委以的重任方向。御史言官也要弹劾殿下太过跋扈，这般草菅人命。更甚者，他们会说殿下无中生有，蓄意陷害。”
霉粮吃下去是要死人的。
军中用来喂猪都得水洗三遍冲煮五遍。人的肠胃娇嫩的多，巴州刺史又是士绅豪强出身的世家大宦，他吃下去还不得立刻死了？
况且巴州运来的粮，他们没有证据证明那就是旧粮。毕竟，新粮要是受潮厉害也会发霉。
萧乐泱这时却坚守己见，
“可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这样对待边塞守军？言官弹劾我就叫他们弹劾去。皇上觉得我不能胜任就不能吧，至少他得把眼前的事给我一个说法。”
朝廷可以派人去查，巴州刺史不可能买通所有的人，一定也有心存良知的官员愿意站出来说话。
即使全巴州的乌鸦一般黑，他们负责运送供给的军粮竟然受潮，捅开来也是大事一件。
延误军需是大罪。
想着今秋的军粮收成不够，他州供来的又不知是何情景，萧乐泱不禁道，
“此事你不必再忧心，交给皇上处置。我还有旁的事要与你说，庭州准葛尔盆地以北就有麻仓土，开采出来可以烧制全天下最好的青瓷和白瓷。北庭地域特殊，民风粗简，中原的细瓷又难过嘉峪关，咱们不如就自己建窑烧制，自产自销，还可以换回大笔的银子。”
嘉峪关外就是另一道鼎鼎大名的关隘——玉门关。
古诗云曾说，‘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说的是玉门关外气候苦寒冬日漫长，春风都难度。
可细瓷难度，却是因为朝廷管制。
边界咽喉要塞，突厥吐蕃常兴兵进犯，中原商人运去的细瓷时不时被他们抢的人仰马翻一干二净。
大周历代皇帝虽有心发扬丝绸之路，可那些运瓷器丝绸茶叶的官兵却动辄被他们劫杀。
久而久之，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朝廷也就放弃了西域，放弃了丝绸之路。
到后来西域整个沦丧，丝绸之路更加荒芜，朝廷无力收复疆土，丝绸之路更是沦为一纸空谈。
现在却不一样，西域全境都已经被收复。
河西走廊的嘉峪关屯兵两万，节度使袁培驻守多年，玉门关外又是手握十万强兵的温庭玉，安西雷天啸手底下三万虎狼周军威名赫赫，丝绸之路也该重新派上用场。
那些精美的青瓷白瓷，是一个巨大的买卖市场。到时丝绸，茶叶，都可以在丝绸之路上畅通无阻。
温庭玉却已经惊住了。
素日只觉得自己用兵大胆，战场上从不知惧怕为何物。可此刻跟眼前这个娇娇弱弱却胆比天大的女儿家一比，那还是差到了不知多远。
他觉得有些离谱，却又不得不敬佩她的勇气。但基于事实，还是诚恳问，
“私采官土是什么罪，殿下可知道吗？”
萧乐泱道，
“我堂堂荣昌长公主，又是皇上的妹妹，私采官土为的也不过是牟些利，又没有杀人害命，抖落出来皇兄也就是斥责我一顿，难道他还能砍了我的头？”
温庭玉一噎，却听萧乐泱又道，
“可北庭三州是归你管的，让不让开采准葛尔盆地的官土不过是你一纸公文。只要你出具了这纸公文，我怎么算私采。”
温庭玉已经明白过来她是要钻朝廷的漏洞了，心下惊奇，既钦佩她的聪慧，又叹服她的大胆，
“官土归朝廷管制，可朝廷没说节度使有权开具开采官土这纸公文。”
萧乐泱微微一笑，
“可朝廷也没说没有。”
温庭玉单手支额，沉默在那里。
公然钻朝廷刑律的漏洞，知法犯法者还是大周朝的公主，当然事发后他这个节度使一个包庇纵容以权谋私的罪名也是逃不了的。更甚者多个谋逆的罪名。
可萧乐泱于公于私为的都是北庭三州的百姓和士兵。
朝廷年年裁减军费，饷银岁岁拖欠，北庭多艰难上下左右的都知道。
可为了他们就得让萧乐泱一个人去冒这个风险吗？温庭玉当然不愿意。
他还是拒绝了，
“我再去想旁的办法。况且殿下不是还准备做金银首饰和衣料布匹的生意吗？以私济公不能长久，殿下这个主意却好——购买生金生银的底金殿下就不需要操心了，我这里提供，只是生丝购进一事要等明年开春桑树新绿。”
既然是要垫补军费，那就没有让她自己出钱的道理。
不过北庭不像岭南四季如春，桑树也是四季常绿。
这儿的天气四月才回暖，八九月又要转凉。一年中，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可以养蚕织丝。
萧乐泱要想做这个生意，一时半会还急不来。
不过萧乐泱也确实不急在这一时，北庭眼看着入冬了，土地一上冻什么都是白费。瓷器和丝绸都得来年春天。
温庭玉还有一个冬天的时间去考虑。
她问温庭玉，
“这下还觉得有朝一日你我需分道扬镳，我要自己一个人回长安过我的富贵日子吗？”
那天温庭玉的话确实惹到她了。就是不论私情，萧乐泱也不是你同我共富贵我却不能和你共患难的性子。
她刚开始打着借温庭玉权势的准备，自然也做好了他一朝落败她又要过上那种认人揉摆的日子。
温庭玉被问得十分无奈，
“殿下明知我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