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石心
四人在这山间健步如飞了一上午，起初他们还能见到三三两两的游人，不过很快，就一个人都见不到了。
此时其余三人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了，只有马镜轻车熟路，赶在正午之前，将三人带到了一面岩壁下。
这面岩壁上挂满了藤蔓，除此之外也不见有什么特别之处。
三人一齐望向了马镜，马镜四下看了看，抱拳道“鸣金谷马镜，陈露，小不点儿，张书剑，逢家师之命前来送信。”
四周一片寂静。
“二师兄，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小不点儿小声问道。
马镜摇摇头，并未开口，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待。
就在几人都觉得马镜搞错了地方时，一阵巨石摩擦的嘎嚓声，从面前岩壁上传来，面前原本严丝合缝的岩壁，缓缓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来。
两个身穿黄衣的男弟子走了出来，其中一人向着四人拱手道“坤墟山人眼下正在闭关，不过还请诸位先随我来，咱们入内再谈。”
四人随着这两名弟子鱼贯而入，众人只觉眼前一暗一明间，已站在了一个巨大的山门前，山门牌匾上遒劲有力地写着“固若磐石”四个大字。
再往里走，十几名男弟子赤裸着上身，浑身蒸腾着热气，在一个巨大的广场上练功。四人跟随两名接引弟子从旁穿过时，群弟子竟人人目不稍斜。
陈露低着头穿过，心中暗骂这些人粗野。
两名接引弟子一路将四人带到一座殿外，殿外此时已站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老者。
“石心师叔，鸣金谷四位师兄师姐说是有苦真人亲笔书信要递交给师父，是否要弟子去请师父出关？”
“不用了，兴许正在紧要关头，岂可打扰？你们下去收拾出四间干净的弟子房便是。”
两名接引弟子躬身告退，石心这才一一打量起了四人来。
“镜儿，是你吗？长这么大了？”
马镜躬身行礼道“石心师叔好记性，上次见面已是十多年前了。”
石心上前拍了拍马镜肩膀，左看右看了半天，才感叹道“快呀，真是快，上次见面，还是洛北漠领着你过来拜山，那会儿你才到他腰，指着山人说这个爷爷长得好吓人啊，嗨，这一晃眼，你都有这么多年轻有为的师弟师妹了，真好。”
马镜讪笑道“那时候太小，不懂事，这次来了正该向坤墟山人赔罪才是。对了，我来给师叔介绍。”
马镜从陈露起一一向石心介绍起来，几人也依次向石心行了礼。
等介绍到张书剑时，石心面色一沉，眯起了眼睛上前了一步。
张书剑早已习惯，当下把头一低，心道“又来了。”
果然，石心对着张书剑的剑疤研究了起来。
石心看了半晌，口中才喃喃地道“你别说，有点儿意思，你今年多大了？”
张书剑比石心高，为了方便石心看疤，特意将头低了下来，但他抬眼就能看到石心两只鼻孔在自己面前虚张虚合，就好似在盯着自己一样。
“弟子虚岁十八。”
“好，不错，嗯，有点意思。”
张书剑还是头一次听人看完自己疤后说出这种评价。
好在哪？不错在哪？石心师叔是说我长这么大已经很是不错了吗？
石心再未多言，这一通寒暄下来，他似乎才反应过来几人一直跟这站着，这才连忙领了几人入殿落座。
“镜儿，黄师兄一向可好？”
石心等几人坐定，这才说上了正题。
马镜刚喝上一口清茶，忙将茶杯放下道“师父一向都好，只是这次眼见归一教势大，戮害大小宗门无数，他老人家便坐不住了。”
石心点点头，摩挲着座椅扶手道“看来黄师兄人到晚年，反倒是倒是心系天下起来了，这变化大得很嘛。”
张书剑听了这话心中奇怪，师父当年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吕师叔和石心师叔的第一反应，都是冷嘲热讽呢？
连他都听得出来的，马镜是更不用说了。
“石心师叔，师侄斗胆反驳您一句，师父他老人家一向是心系天下的。早在几年前盈月寺生变时，他便派大师兄协助木鱼大师清理门户，若非他老人家立过重誓，不便出谷，恐怕青灯当年就已伏诛了。”
石心面无表情地朝马镜看了半晌，谁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呦，你看我这嘴，贤侄莫怪，师叔没别的意思。”
石心说完，自嘲式地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在怪自己说错了话，但张书剑却分明在石心脸上看到了一丝熟悉的神态来。
了尘！几年前了尘诓骗自己时脸上也露出过这种神态。
这一类人有个共同的特点——聪明，但却往往不将别人放在眼里，所以当发现面前的人没那么容易拿捏的时候，就会出现此刻这种特有的神情——一边示弱放松你的警惕，一边重新规划。
看来这石心师叔没那么简单，方才在门口时，两名接引弟子明明提出可以去请坤墟山人出关，可却被他挡下了，看来待会他就该讨要师父的信了。
果然，石心紧跟着便道“对了，你们这次来得颇是不巧，师兄正在闭关，也不知什时候出来。嗯，这样吧，你们把信交给我，再由我来转交，这样也不耽误你们自己的事情。”
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名正言顺了，马镜听到后立刻便是一愣。
“这不知坤墟山人何时才能出关？临出发前，师父曾叮嘱弟子，务必将信亲手交到坤墟山人手上。”
“这可不好说了，师兄整日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去闭关的路上，眼下门中大小事宜都是由我负责，交给我也是一样的。”
马镜心道“的确不能在这干等，谁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坤墟山人才会出关？这信交给石心，应无不妥。”
马镜想到这，便伸手入怀去掏信，石心面上笑得愈发畅快。
“哇！”
这一声出来，马镜动作立刻便停。
几人循声望去，见张书剑捂着嘴，一脸的抱歉。
在这种连陈露都插不上话的场合，他一个小师弟突然大喝一声，成何体统？
石心面生不悦道“张贤侄，有什么事吗？”
张书剑离座而起，深深一揖道“弟子想到一事，太过激动，因而没控制住自己，请师叔见谅。”
陈露在镜湖宫见识过张书剑的急智，因而掩嘴轻笑。
但马镜和小不点儿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间两人一个目瞪口呆，一个拼命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
张书剑只作不见，又接着道“弟子入门时间短，曾听马师兄吹嘘，说是五门之中，同辈里恐怕没人能破得了他的穿云功！弟子不信，他就打我。所以刚才弟子想起可以亲眼见到二师兄在此出丑，一时间太过兴奋，所以才忍不住叫了起来。”
马镜听了这话，当真是莫名其妙。
陈露再也忍耐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石心盯着张书剑瞧了一会儿，见他说完这话时不时去偷瞄马镜，好似真的怕马镜秋后算账一样。
马镜急道“小师弟不得无礼，快回来。”
“让师叔见笑了，这小子入门时日短，不懂规矩，胡说八道来着，回去我就收拾他。”
石心轻哼一声道“看来你平日在谷中倒真有几分积威啊，无妨无妨，看你们小孩子间瞎胡闹，倒也很有意思。”
马镜听他这句“小孩子间瞎胡闹”，竟是将自己也包含在内，显然石心的意思是你自以为五门中同辈无敌，不过就是句孩子口中的笑话罢了。
马镜听出弦外之音，不禁在心中大声叫冤，同时就看向了张书剑，心道小师弟今儿这是怎么了？
这一看之下，却见张书剑正缓缓地朝着自己眨巴眼睛，且面上神情无比郑重，他心中一凛，难道小师弟此举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