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大婚
生死离别,人间常事。裴绍未死,我还活着,他三年前未对我说一声告别,我和他则必然会再次相见。一个连离别都来不及说的人,想必也不会甘心就那样离世,他必会回来,我是这么想的。我也不知我哪来的信心,这股油然而生的信任似乎是见到他第一面就种在了心底。我其实有很多话要问他,但见到他的时候话至嘴边只有四个字:“好久不见。”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自觉我是没有什么变化的,不过是多读了一些书罢了。对我而言,这是我第一次关注到裴绍的变化。他变化很大,三年前他还是一副病弱公子的模样,三年后他满面春风,一扫病容。模样的变化倒是其次,他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变了。如果说以前的他是一汪清泉,投进去一个石子能好一阵叮咚响,那么现在他就像一潭静水,任人搅得天翻地覆都波澜不惊。三年前的温润的眸子变得更内敛了些,不像以前那般好接近了。
我站在他面前,有点怯怯的,有点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神。他现在的身高微微低头就能俯视我了:“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我抿着嘴角微微点了点头,瞧着他的脸,想看出来这人到底是不是多年前的那人。可是记忆久远,加上那人还戴着面具,我并不是很能分清楚。我看向他的手,当时落水时抓住的这只手,让我想起来当初那人。这么多年里,因为顾着礼节二殿下并未牵过我,但他主动承认了那事导致那时候的我不得不信。重新想起那件事,才发现这些年间有那么多纰漏我都未曾发现。是因为二殿下欺骗了我,还是因为我内心偏向于那人是二殿下?
经历了翠绿的那番事,我的内心已经很清朗了。我轻轻咳了咳,想试探一下眼前的这位殿下——尽管他马上就要成为我夫君。
“那日你分明说过很快就会再会。”
“是我来晚了,抱歉。”他眼中依然没有丝毫波澜,但唇中吐露的话语在我心中掀起了如涛的波浪,“我错过了你两次,这次不会再错过了。”
是他!就是他!我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身形有些摇晃,这时我听见我娘在帘后轻轻咳嗽一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于是我便没有继续深问下去。我知道自己并不会因此立刻就能爱上裴绍,此时还是忍不住心情起伏。一个错爱了数年的人,要花多久才能记住那个正确的人?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娘走上前来将他叫到一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啥,我听着那模糊的对话声,猜测着那应该是在说我和他成亲的事情。我在桌边支着下巴一下一下扣着桌子,思忖着我和裴绍的事情。听说他现下是刚回来没多久,回了宫报了个平安便急匆匆往我家赶,说是占卜八字后宫中挑了最近的吉日成婚。他这三年都去了哪,干了啥,以及为何之前不早点告知我那个人是他,除此之外我还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他。我看着他印在帘子上的影子,趴在桌上看着看着,又这么睡着了。
再次迷迷瞪瞪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裴绍拿着书卷坐在我旁边。他好似察觉到我起了,便也冲我一笑。我这才注意到身上不知何时被披了一条小毯,倒是睡得很温暖。
“几年前那位救我的人是你吗?”
他看着我,微微点了点头:“那日因为处理贼匪窝巢的事件拖延了许久,只是等我赶去宴会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那你为何后来没有告诉我呢?我们明明还有再见过几次。”我趴在桌子上,下巴搁在交叠的胳膊上,气鼓鼓地问他。
“身体抱恙,”他似是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我本以为你喜欢我二哥。当时我的身体也是拖累——”
他还没说完便被我打断,本来这是不符合礼仪的,但不知为何我在他面前总会如此地放松。
“要是我知道是你的话,就不会喜欢他了……”说着说着,我觉得委屈起来,眼眶不由得红了,“都是因为他愚弄我,我才……”
看着我突然发作,他放下书卷,开玩笑般哄道,“现在也不晚,何况过几天你就要叫我一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遮住了嘴,我这才意识到在他面前一直很失礼。手心传来冰凉的触感以及他温热的鼻息,我又迅速抽回手,直挺挺地坐回椅凳上。
裴绍陪我待了一会便走了,似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想也是,大家都传闻说他已经死了,现在他不仅回来了,还看着比以前更健康了些。又想到他才见过他父皇就来见我,一时心里有点喜滋滋的。
没几日宫中便出了诏书,封裴绍这位历来身体不好的殿下为宁王,二殿下则为瑞王,分别赐予两座府邸。可能是裴绍深受皇帝宠爱,被赏赐的府邸都是最好的,也在京城最好的位置。而我则感觉按照这三年裴桓发展的势力,他才是竞争太子之位的首要人选。不过我也乐得清净,嫁给一个闲散王爷没什么不好,还免得操心。又过了几日,宫中又传出了皇子成亲的消息,说是定了个吉日,择日成亲。
这一天就是今天。一大早我就被拎起来梳妆打扮,前面说到我做了很多清醒梦,现在这个时候我也不太清楚我清不清醒,我马上要成婚了,于是没过多久我便被轿子抬进了王府。他倒是没有极尽奢华地铺张,一切从简,但满眼都是一片喜庆的红,这一切倒真如梦一般,我觉得我满足了。皇家亲事,自然是热闹的,我一个人坐在婚房内,听着外面的喧嚣声,感觉到屋内的一丝清冷。
我盖着红盖头安静地坐在婚床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和脚步声。这时我听见了一声极轻地脚步声停在门口,他顿了顿,我也紧张了起来。清冷的感觉一扫而空,我带着期待,我希望那人是他,是我的夫君。我盖着盖头看不见,听觉倒是很敏锐,我听见了门轻轻推开又掩上的一响,脚步停在了我的跟前,我心跳如擂鼓。
盖头被掀开,我也看见了他。他穿着一身喜服,倒是第一次见他穿这样艳的颜色,更是衬得他唇红齿白,面若桃花。这些日子我经常看见他,并不是第一次见,此时我对他却格外紧张。三年前的我想象中挑开盖头的应是那双有着桃花眼,缠绕着檀香的人;三年后拿着喜秤掀开这张红盖头的人正站在我面前,他是一双琉璃眼,身上的气味也是清淡的药香味。三年时间已经变了太多,我此时此刻并不后悔。我庆幸嫁给了他,正如多年前庆幸他救了我。
“晚晚。”他叫了我一声,带着鼻音,听着有些醉意。
我红着脸应了一声,顺手拉住他揪住衣袖的手,拉着他坐在了我旁边。这些日子他待我都是温润有礼的,这次是我和他第一次这样亲密。他的手慢慢挪上来捧起我的脸,认真的看着,眼角微微泛着红:“你今日很好看。”
我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之前也有担心过,但一想起来旁人都知道他身子骨弱,应是不会为难他,现在看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醉成什么样。但我直视了他那双琉璃眼,那双眼却格外清明:“你骗我,你根本没有醉酒。”
他就这样保持着双手捧着我的脸的姿势笑了起来,眸若含星,我不由得被吸引了进去——他真的长得很好看。他低头,我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我闻到了久违的苦涩药香——他还在喝药吗?他的唇瓣很凉,这个吻如蜻蜓点水一般,他就这样轻轻地吻了我的嘴唇。我又睁开双眼,他伸出一只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嗓音低哑:“别看。”
我也笑了,双手勾住了他的脖颈顺势倒在了床上。床帘散开,罩住了两人的身影。他的鼻息喷在了我的肌肤上,温热湿润。他的手修长又白净,白玉般的手指缠绕在我的红色衣带上,衬得微微发粉。他解开我的裙带,将红色裙带系在我的眼睛上,灵巧地打了一个结。透着红布,我只看见他模糊的身影,我咽了一口口水,感觉到他凑了过来,吻了一下我的眉心。我记得早时侍女给我施妆时在眉心点了一笔,我心头有些发颤。他从眉心吻了下去,轻轻啄了一下我的鼻尖——我闻到他唇齿间的酒香味,他还是喝了酒的,视力受限导致我对肌肤接触格外敏感,他吻过了我的唇,我的脖颈,再到胸口,此时他却不动了。
我问道:“怎么了?”
他沉默了半晌:“后面的不会了。”
被蒙住眼睛的我也沉默了。好在嫁人前我娘给我塞了一本关于房中术的书,我事先藏在了床褥下,于是将那本书翻找了出来。我并非不懂,但也不是特别懂,只知道男女二人成亲后要行那事。他也凑了过来看着我拿着的那本书。
黑夜中喜烛的烛火跳动着,我穿好衣裳点了灯,于是两人都正襟危坐于桌前,桌上摊开那本不太正经的书。喜烛燃了一夜,两人也看了一夜。只是至于学习到什么程度,这就不是我愿意说出来的话题了。不过更具体一点的,我也没办法说,毕竟当晚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绍君体弱,大婚那夜我是这么宽慰他的,希望他不必因为这种事介怀,他只是神情认真地瞧着那本书。而我则不得不硬着头皮看着他给我的那堆书,都是些关于史学和政治谋略的书籍,他美其名曰那本书他看就好,让我去看看别的,于是我看得昏昏欲睡,欲睡之时瞅了眼他正神情严肃地盯着手中的小黄书,又只好打起精神来继续读着。
第二日早上起来两人都神情倦怠,后厨还端上来很多补品,于是我也只能尴尬地笑着替裴绍接了。这就是我,一位普普通通的闺秀的普普通通的洞房花烛夜,我没有想到嫁了人还会被夫君逼着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