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篇之草原
大虞建新五年春,大虞皇帝徐承向天下颁布征集令,征集天下英豪,欲聚百万雄兵,西征西寿,一统天下。
此举一出,天下震动。
大虞这边人人跃跃欲试,群情激昂。而西寿这边,朝野上下皆是震惊和慌乱。
寿主高旦连忙召集群臣商议大虞要前来决战之事。
此时的西寿大相开朗因为常年劳碌,身体早就已经不堪重负,四十多岁的年纪却有着风烛残年的身子,连下地都难,是被人用担架抬着来到朝上。高旦虽有些于心不忍,但事出紧急,由不得他心软,麦朗身为百官之首,这样局势下,死都要死在朝堂上。
但是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见到麦朗像被抽干的风箱一般,一呼一吸都发出风箱转动之时的“呼呼”声,整个人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整张脸早就脱了像,远远看去就像批了步的骷髅,高旦赶忙起身,目光含泪道:“若非事出紧急,朕亦不愿打扰麦相休养,累得麦相如此,全是朕之过啊!”
麦朗吃力的摆摆手道:“陛下莫要……莫要这般说,国……国之有难,臣……臣自该义不容辞。”
高旦感动得点点头道:“诸位臣公若都能像麦相这般为了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大寿何愁不兴!”
这时已经升任右相兵部尚书的陈雄出列道:“陛下,事态紧急,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召集全国之兵,固守龙门,同时防备渝州同时发兵攻打定武关。”
这时左相户部尚书蔡凯出列道:“陛下,臣觉得陈相所言有理,但虞国兵力强盛,且此次乃虞主徐承亲自领兵前来,臣以为朝廷还是要做两手防备为好。”
高旦疑惑道:“两手防备?蔡相不妨说的明白些!”
蔡凯咬了咬牙道:“除了陈相所言,臣以为朝廷也该准备迁都之事!”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有点头认同的,也有出言反对的,一时间整个朝堂吵成了一锅粥。高旦见状,随即烦躁的拍了拍桌子吼道:“别吵了!这是朝堂,尔等这般喧哗,成何体统!”
见皇帝发火,众人自然都不敢再继续出声,高旦无奈的指着站在群臣前面的高霸道:“平王,你说!”
高霸赶忙出列道:“陛下,臣弟以为,迁都之事不可谈,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京师都守不住了,西北之地无险可守,咱们能退去哪里?难不成退出中土,往西域去?所以,加固城池,与徐承殊死一战便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没等高旦回答,一旁奄奄一息的麦朗挥手示意有话要说,高旦连忙道:“麦相不急,慢慢说!”
麦朗现实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呼吸,才示意一旁服侍的太监附耳过来,他在太监耳边断断续续的叨叨了好几句,太监才点点头道:“麦相让我告诉陛下,陈相和平王所言之策乃最后的底线,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主动出击,大虞要调动百万雄师,怕是收集全国之力都没有这么多兵马,但是五六十万相比还是有的,所以这么庞大的队伍调动相比还是要花费许多时间,非一日之功可成,所以,趁他兵马调动之际,咱们集结兵力攻打渝州,一来逼迫他分兵,减轻龙门的压力,二来若是能打下渝州,将来若是龙城不可守,也可据渝州天险而守!”
麦朗的意思其实也认为龙城可能会丢,但是要迁都又无处可出,不如打渝州,将来若是迁都,也能到渝州去,毕竟渝州山高路险,易守难攻,且号称天府之国,将来重出争霸天下怕是不可能了,但是国祚苟存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高旦自然不想做亡国之君,而且他也颇知兵事,知道徐承此次西征,纵然无功而返,也会将自己的国力打的陷入困境,明年徐承自然可以再来一次,而自己这边却难以再抵挡徐承的锋芒了,迟早要迁都的。麦朗这一提议倒是有些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意思。
可是麦朗也说了,渝州易守难攻,定武关外的汉庸半郡守备森严,就算拿得下汉庸郡,那渝州入口的第一道关口剑山关他么也未必拿得下,剑山关依靠雄山峻岭卡在半山腰,山路仅可容纳三四人同行通过,就算自己这边有百万大军,虞国只须千人驻守便可使得自己的大军形同废纸。自古渝州的剑山关就没有被人攻破过,大都是天下大定后派兵从陵州攻打古川郡,而攻打剑门关的兵马大都是始终势态而已,目的都是给渝州势力造成威压,迫使渝州投降,所以自古以来,天下诸州中,只有渝州没有受过太多的战火波及,因为基本都是大乱时自立,大定时投降。
而自己如今为了国之将来要去打渝州,怕是比守龙门还要困难。
不等高旦回话,高霸就忍不住插嘴道:“麦相糊涂,先不说渝州能不能打得下,自古欲取渝州,须得南北夹攻,一虚一实方能成事,而如今咱们若是欲取渝州,就只能兵出定武关,拿下汉庸全郡,再进军渝州古道,光是那剑山关就是一头食人猛兽。他只需千人守关,便可抵挡我百万大军,何况咱们还有百万大军呢,陛下,臣弟以为,麦相之言不必理会。”
卖朗又挥了挥手,一旁的小太监又赶忙将耳朵贴了上去,好一会后才不确定的说道:“麦相说了,若是打渝州,就要放弃西北,可遣使出使西域,割让西北肃、定二州给西域诸国,让西域诸国进来西北,条件就是西域诸国必须要与国家共抗虞国,同时将龙门驻守主力从我大寿精锐更换为西域诸国之兵马作为防守主力,今年想必还是能挡住徐承,且死的都是西域之兵,待明年徐承再来,我大寿保留下来的精锐便可派上大用,只要连续挡住两次,徐承必然不敢轻易启动第三次西征,因为第三次再无结果,徐承必定威望大跌,甚至可能会引发虞国大乱,到时陛下再做计较。”
高霸当即反驳道:“这是与虎谋皮、饮鸩止渴。若是西域诸国不肯相助当如何?又或者他们若是与徐承勾搭上了,岂不危害更大?”
麦朗赶忙吃力地又在小太监耳边嘀咕了几句,随即就晕了过去,仿佛这几句话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高旦见状,也顾不上殿前礼仪,直接下了台阶扶着麦朗,大呼传御医。等御医在偏殿为麦朗把完脉后,摇着头出来,高旦忍不住一阵悲恸,连忙安排侍卫将麦朗送回家中,他知道,麦朗一定希望死在儿女环绕的床上,而不是这冰冷的皇宫。
等侍卫将麦朗抬出之后,高旦随即思索起了麦朗的话,看似很有道理,但其实处处漏洞,攻取渝州是痴人说梦,因西域诸国之兵入关,更是引狼入室,难不成麦朗真的是病糊涂了,算了,将死之人,糊涂些也正常,这些糊涂之策高旦自然不会采纳,现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时陈雄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赶忙打断高旦的沉思道:“陛下,还有一地不得不防!”
不等高旦反应过来,高霸已经呼出声道:“潜龙道?”
陈雄点头道:“不错,襄州和渝州交接处的龙山山脉中有一条羊肠小道可以穿出龙山,直达龙城西南的赤龙县,知道的这条小路的人不多,且这条路已经年久失修,现在能不能走还不知道。就算能走,也不利于大军通行,但是若是几千精锐潜伏过来就不得不防守,之前倒是有派兵驻守过,可是后面发觉虞国似乎不知道这个地方,后面就开始减少驻兵,且只在出口设营,如今事关国家存亡,臣以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应该尽快将整条潜龙道控制起来。”
高霸眼睛一亮道:“不错,我们甚至可以从潜龙道出兵,配合定武关攻打汉庸郡南,接着挥师南下取襄州之地,逼迫虞国分散兵力至襄州救援。”
高旦眼睛亦是一亮道:“平王此计与麦相刚才所言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雄随即插嘴道:“平王殿下所言有些大胆了,我们目前并没有多余的兵力攻打任何一个地方,如今全国刨除驻州郡的基础兵力,还有龙门、定武二关的十万大军,最多就是能再挤出十万兵马,考虑到两关都要加强防备,龙城作为战略中转站,也需要增加驻兵,根本就没有可出之兵!”
高旦兄弟几人对于陈雄当年冒死救出高棣还是心存感激的,虽然因此丢了偃城,可若是当时不救出高棣,偃城也是守不住,高棣还会成为史上第一个被俘的帝王,单凭此时,高氏兄弟就不会怀疑陈雄的忠诚,且都对陈雄颇为好感亲近、信任有加。对于陈雄说的话,他们都不会怀疑陈雄有任何私心和隐瞒,何况陈雄身为兵部尚书,这天下兵马的情况谁能比他还要清楚。
高霸闻言当即也是苦恼道:“陈相所言倒是事实,可若是只能被动挨打也不是个事。”
高旦认同道:“纵然龙门、定武再坚再硬,也未必就能抵挡得住徐承五六十万大军地轮番攻打,何况徐承根本不用理会定武关,五六十万大军只须摆在龙门关前,轮番攻打上三个月,龙关门纵然再雄伟也是难以抵挡。到时候守不住的不是城墙,而是人心。”
陈雄也不由得为难道:“陛下恕罪,臣非统帅之才,依臣的想法,现在除了死守,别无他法!”
群臣闻言亦是默然,陈雄的话虽然丧气,但确是事实,尤其是去年夏天高旦兄弟在飞鸟关下一场挑衅,被人家放火烧的差点回不来,狼狈至此,这士气就再也没有恢复过来过,本就士气低落,兵马不足。再不严防死守,出关找人决战岂不等于一头撞进了纨绔子弟怀中的黄花大闺女,命运堪忧。
见商量不出什么结果,高旦也有些泄气的宣布退朝,等众人都走了之后,高旦心情复杂地盯着麦朗离去前躺的那张躺椅出神,没有意外的话,这也是他与麦朗君臣之间的最后一面了,虽说现在多事之秋,可麦朗也算是为了朝廷呕心沥血才导致这样的,且麦朗的死自己也是富有很大责任的,因为自己要启用时间,自然对之前高棣重用的寒门进行一些压制,这也导致了身为寒门领袖的麦朗瞬间压力骤增,且世家杀人的软刀子可是很厉害的,他们知道现在高旦虽然恢复了世家的一些地位,让他们重回朝堂,但也不会因为取缔寒门,所以想要打击寒门,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们是去主心骨,而这个主心骨就是高棣在世时最为倚重的麦朗,所以他们便不断给麦朗增加工作量,让麦朗几乎是不分昼夜的案牍劳形,且时不时的制造一些小矛盾让麦朗出现面调和,让他身心俱疲,短短四五年时间居然真的就将麦朗累倒了。而高旦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任由两边争斗,只要不闹出人命就置之不理。
也正是因为高旦这种放任,导致了麦朗的独木难支心竭尽而枯,所以高旦对麦朗是有着很深的愧疚的。但是事已成局,追悔无用,高旦只能走到龙案后,亲自摊开了一道空白的圣旨,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悲恸的心情,然后抬笔就写,这是他为麦朗唯一能做的事了,虽说没什么实施意义,但也算是让他死后无尽哀荣,也是对他一生功绩的肯定。
而麦朗被侍卫抬回家中之时,早已是出的气比进的气多了。床前围绕着他的一妻两妾三子三女,早已哭成一片,此时大相府上下早都挂满了素稿,就等这位大寿第一寒门大相咽气了。
等代表朝廷前来慰问的邺王高驿出了房门后,麦朗突然睁开了双眼,眼中居然没有了常年的浑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清明,身子似乎也好转了许多,起码呼吸之间不再犹如风箱转动一般发出“呼呼”之声,但是微弱的声音却还是能听出他早已精气尽失,只见他先是看着自己的妻子温氏道:“王氏虽有些刁蛮,但是心思不坏,且能助你掌家,侯氏岁算不得绝色,但是姿色不俗,她虽是个本分女子,却也难免有人惦记,加上她心思单纯,你多看着点,莫要让她吃亏,我若不在了,难免有宵小觊觎,这侯氏怕是早就被人惦记上了。”
见发妻温氏哭着点头,麦朗随即转头看向自己的一众子女,接着对自己的长子也是嫡长子麦宏说道:“志昊,为父不在之后,这一大家子就托付给你了,你要切记,为父在世之时,乃先帝的一把刀,沾染了太多世家的血,咱们家注定是跟这些世家水火不容的了,我若不死,家中自然安宁,我这一去,纵然陛下万般庇护,亦是难逃宵小构陷,何况那些寒门也会将你推上台去做那出头的呆子,所以,为了全家安危,我死了之后,莫要等出了孝期,你就即刻带上全家隐姓埋名躲起来,什么都不要带走,金银细软都没有人重要。待到大虞统一天下,你便可以恢复真实身份了。”
年轻的麦宏抹了抹泪水疑惑道:“父亲不看好朝廷?”
麦朗点点头道:“当初先帝若是手段没有那么爆裂,不与世家撕破脸,这天下早就统一了。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如今陛下虽尽力修补也为时已晚,且陛下不知道的是,当年先帝打压世家引起了不小的反弹,如今他重新启用世家,且任由世家将我熬死,这帮寒门势力有焉能坐视不理,一旦寒门这帮势力掀起风浪,造成的危害不会比当年世家造成的危害低,何况当时的先帝坐拥半壁江山,尚且手忙脚乱,而如今的陛下仅剩关中之地,又如何经得住这山河再次动荡?我的死恐会引起大寿的动荡,若是寒门胜了也就罢了,若是世家胜了,就算世家不追究,陛下也会不得已要拿我做法,我不在,遭殃的就是你们,所以,你们必须走。”
别看麦宏年轻,可是颇有乃父之风,遇事倒也沉着冷静,当即点头道:“父亲放心,孩儿晓得怎么做,以孩儿的能耐或许无法像父亲一般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但是自问保全家平安还是不难的。”
麦朗当即欣慰地点点头道:“为父相信你,只是可惜了你这一身才华。”
接着麦朗看向一众妻妾子女道:“我走之后,志昊就是我麦家之主,你们当事事以志昊为主,对于他的一切安排不得违抗,否则我死不瞑目!”
众人闻言赶忙齐齐下跪应道:“是!”
麦朗说完这番话,当即就不再言语,只是眼神中带有不甘地直勾勾地望着床顶的方向,麦宏见状连忙上前伸手在麦朗的鼻息上一探,当即忍不住大哭呼喊道:“父亲!”
满屋皆是哭声传出,站在屋外的邺王高驿听见屋内隐隐约约的哭声传出,不由叹了口气道:“准备后事吧!”
身边的下人顿时四处散开忙活了起来,就这样,大寿第一寒门大相麦朗也随着他追随的高棣脚步而去,在大寿举国大战的前夕,他的存在曾经代表着高棣的辉煌,他的离去也代表着这种辉煌的落幕。
高棣一朝最为瞩目的就是两件事,一件事就是高棣一口气从西北起兵夺得半壁江山,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原州打破五十万蒙女铁骑,威震天下。再一件就是清洗时间,打破皇家、世家共天下的格局。第一件事是高棣亲自操刀,可这不败神话却在遇到了徐承之后戛然而止,一蹶不振,化成飞烟。而第二件事,其实就是麦朗在操刀,可以说就连徐承都不得不感谢麦朗的清洗,使得他后来推行新政和新制的时候阻力小了许多,但这一样件改变天下政治格局的大事也随着麦朗的离世烟消云散。
但是麦朗的功绩得到了高棣和高旦的承认,高旦不管是出于对麦朗的感激还是愧疚,在他死后就将事先写好的圣旨拿了出来,追赠太师、封国公、陪葬帝陵、配享太庙,可以说将一个臣子所能达到的最高荣耀都给了他。同时还加封了麦朗得儿子麦宏为户部侍郎、次子麦远为天统军右军将军,其余儿子年纪太小,先不封官,算是极为恩宠的表示了。
可这一切,都在麦朗出殡后的第二日发生了变化,高旦为此震怒异常,就是麦朗全家老小居然失踪了,无论是谁都搞不清楚死活去向,皆是满头雾水。高旦甚至一度以为是这些世家动的手脚,气的在朝堂上不顾脸面的指着几位世家重臣骂道:“尔等久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人都死了,你们居然连满门老小都不放过,行此赶尽杀绝之事,就不怕天下人唾弃吗?这其中还有这朝廷的户部侍郎和天统右军将军,皆是朝廷的重要大员,你们好大的胆子!”
几位世家重臣自然是欲哭无泪,有苦说不出,只能诅咒发誓若是自己等人所为,必当全族天诛地灭。高旦见他们这般狠毒的誓言都发了,气才消了一半,他也不是傻子,他更相信世家不是傻子,他们绝对有对麦朗秋后算账的心思,可是不会这个时候下手,可若不是他们下的手,这麦朗一家老小是上哪去了?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麦朗一家老小老小除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是他们自己离开京师,可他们完全没有离开的理由啊。
至此,高旦也只好先行着令严查此事再做计较,此时虽处处透着诡异,但不是重中之重,重中之重的事根据探子来报,虞国的征集已经完成,正从四面八方朝偃城集结,一旦大军集结完毕,就是徐承正式发动西征之时,算下来,最多三个月不到,就能兵临龙门关下。可自己这边的兵马还在征集之中,这两国的效率一对比,立马就高下立判,虞国边幅辽阔,兵源杂多,居然能如此快速地完成集结六十万大军一事是高旦难以想象的,这也令他感到害怕和担忧,而自己就区区三洲之地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完成征兵,除了效率低下的原因,也侧面说明了关中的疲软和厌战,士气不堪大用啊。
相对于高旦的忧心忡忡,徐承可谓是意气风发,不但国力蒸蒸日上,却隐形实力也在逐渐增加,尤其是去前年底偃城三清观的炼丹炉炸开,将半个三清观都炸毁了之后,被工部的那帮子人知道了,将此事列为工部最新研究事项,经过一年多的不停死人而改进的房子,练出了一种叫做天雷丹的东西,以火点燃导线便可引爆丹药,只是目前这些丹药的成丹率不足三成,尚在改进当中,若是有这种玩意在手,黑水油就是个笑话,徐承莫说统一天下,打到天边都没有问题。
徐承好不容易将今日的奏章批阅完毕,伸了个懒腰,就想着今日该到哪里去比较好,随即想起了很久都没有去探望自己两个女儿了,当即就决定让人传话,自己稍后回去百花殿,让定妃高婉将汉庸公主徐佳黛也抱去百花殿同他一起用膳。
接着就是照例先去皇后吴叶所在地凤仪殿坐坐,看看太子徐德和邺郡王的课业,接着又去他最喜欢呆的摘星殿看他白月光月儿和长子徐回,说起这个月儿,徐承当真也是恨得牙痒痒,都进宫一年了,硬是不让徐承碰她一根汗毛,拒绝承认徐承对她的拥有权,徐承是哄也哄过,骗也骗过,威逼利诱统统试过,她就是不为所动,徐承无奈的认命了,只要她呆在身边也算是自己的一种福气,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强求也没有意思,何况对月儿,徐承永远狠不下这个心。倒是初三颇得徐承的喜爱,虽说读书马马虎虎,可习武天赋异常的高,这也是让月儿进宫后唯一觉得开心的事,现在的月儿自知自己的瓶颈难以得到突破,可是儿子的习武天赋却奇高无比,小小年纪刀枪剑戟都能耍上一通,为此月儿干脆放弃自己的苦练,专心教初三习武。
初三一见徐承进来,当即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可是这套剑法没有使完,若是停下会被母妃责罚,但是这一眼就已经分了心,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月儿当即伸出手中的棍子一点初三的手腕,短剑应声落地,月儿也不管儿子捂着手腕疼不疼,只是面无表情道:“莫要分心,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他来不来的为何会影响你练剑?重新再来!”
徐承苦笑道:“他还是个孩子,就算是练剑,也得循序渐进,你这样是揠苗助长,对他将来的成长没有任何益处。”
月儿却好像不认识徐承似得:“我教儿子,不用你指手画脚。”
徐承当即不满道:“难道你教错了也不许人家说么?你怎的这么蛮不讲理!”
月儿嗤笑道:“你现在若是后悔,我可以走的。”
徐承瞬间没了脾气道:“有本事你就别拿儿子出气,你跟我到床上真刀真枪打一场。”
月儿闻言当即羞红了脸,有些气急败坏道:“亏你还是天下至尊,怎的如此不要脸,这话也是能在孩子面前说的么?”
徐承当即贱笑道:“要么让他休息一会,咱俩进寝宫说去?”
月儿当即别过头去不再理会徐承,她知道,只要冷处理,徐承就会自觉没趣。
也果真如此,徐承见月儿没再看他,也不回话,就知道这婆娘又开始冷暴力了,当即陪笑道:“我说,你莫要如此,好歹我也是皇帝,这么多人面前,给我点面子,起码在孩子面前给点面子不是。”
月儿冰冷地说道:“我不懂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你若是不喜,大可离开此地,省的打搅我母子二人专研剑法!”
徐承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随即走到初三身前干咳两声道:“初三,先停一下,你母妃教你的剑法是错的,父皇现在来教你对的。”
初三果真停了下来疑惑道:“父皇也会使剑?”
徐承随即把嘴巴翘得老高道:“何止会使剑,父皇的剑法当时第一,你放着父皇的剑法不学,学你母妃那三脚猫的剑法做什么,白白浪费了你这身好筋骨和绝佳的天赋。”
月儿当即翻了个白眼道:“徐万受,你吹牛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会使剑不假,可你的剑法怕是连三流都算不上,也好意思拿出来骗小孩,骗得还是你的儿子,你还要不要点脸?”
徐承当即不服道:“哟呵?你不信?那咱们来切磋切磋,我若是用剑赢了你又当怎样?”
这话术顿时勾起了月儿的回忆,一年前自己就是这样被这厮骗进宫里的,她如何能不谨慎对待,但是她自信徐承若是不用刀,只用剑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打赢自己的,毕竟自己这一年多来也算进步神速,而这徐承,自己当真一天都没见过他习武,他根本没有这个时间,若是这样自己还打不赢他,怕是就此封剑不练也罢了。想通此节。月儿当即回嘴道:“你若能用剑胜我,你说怎的便怎的。可你若输了,以后不许干涉我教儿子剑法。”
初三当即向往的站到一边,他知道父皇的武功奇高,甚至高过母妃,但几乎从未见过父皇出手,唯一的一次,连刀都没拔出就胜了母亲,他到现在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做到的,如今有机会看到父皇出手,那自然是要用心观摩的。
徐承笑道:“好说,我若输了,不但不干涉你教儿子剑法,甚至你以后想干嘛就干嘛,爱去哪去哪,我绝不拦着,但是你若是输了,我只有一个条件!”
月儿一听徐承是松口同意还她自由,让她出宫的意思,不由有些欣喜应道:“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徐承笑道:“我都没说呢你就答应了,你就不听听是什么再答应?”
月儿随即一把抽出剑就冲着徐承刺去道:“不管什么条件,因为你赢不了我!”
徐承见到月儿这一剑不由暗暗赞赏,这一年多来,月儿的剑法越发精纯了,看似比之前没有什么进步,可这剑意倒是更加凌厉了,看来自己之前跟她说的她倒是听进去了,徐承想到这里不由也有些气苦,自己甜言蜜语的哄求,她是不搭不理,但是这关于武功的事情倒是记得一字不漏,放弃了剑招的打磨,而是用心淬炼起了剑意,如今这看不出精进半分的剑招,在威力上早就不可同日而语。徐承自然不敢大意,随即也是抽出中鞘中长剑,迎着月儿的剑尖而去。
“锵”的一声,两柄长剑剑尖一接触,随即同时收回,月儿收回之后没有停下,而是再次刺出,而徐承则没有选择正面硬刚,而是使了个身法旋转后跃,堪堪让开了月儿这一剑,等月儿剑招使老,把握时机,借由旋转后跃的蓄力忽然一剑刺出,剑身犹如游龙出海一般伴有隐隐的风雷之声直朝月儿胸前刺去,月儿见徐承的剑势犹如惊涛拍岸、波涛汹涌而来,不由也是吃了一惊:“这徐万受剑法居然有此造诣?”
月儿当即使了个身法,一时间犹如一人化出七八个分身一般,朝着徐承而来,徐承一时也分辨不出哪个是月儿,就在他还在纠结之时,月儿突然出现在他身前,身后那些分神则像是鬼魅一般快速虚化直至虚无,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见月儿的剑已经刺向他的咽喉。
徐承大惊之下,整个身子连忙后仰,堪堪避过了这一剑,此时他跟月儿的姿势就好像二人在跳舞一样,二人都是单脚拄地,一个在下身子凌空后仰,一个在上身子向前俯冲,月儿见这出其不意的一剑居然被徐承给躲了去了,自然有些懊恼,可让她更懊恼的事来了,徐承居然趁着这个空挡一把搂住了她的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地上滚了几圈,月儿用力一推,二人开分开,可证当她恼羞成怒要再次举剑刺去之时,只觉得脖子一凉,徐承已经一脸贱笑地用剑抵住了她修长的脖颈,不由吃惊地看着徐承道:“你……”
徐承随即挽了个剑花把剑收到后肘道:“咱们想到一块去了,皆是以出其不意取胜,你刚刚那一招是什么明堂,当真差点败在你手上,可惜啊,你就差一点。”
月儿不服道:“你使诈!”
徐承贱笑道:“不错,我是使诈,武功本来就是五花八门,只要能战胜对手就行,不是么?”
月儿随即啐道:“无耻之徒!”
徐承没有在意月儿的恼怒,而是转头对初三说:“初三,你可看清了我们二人的过招?”
初三点点头道:“看清了,但是父皇使诈,不是高手风范所为!”
徐承哈哈笑道:“初三,父皇且问你,习武所为何来?”
初三倒是被这个问题问到了,因为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要习武,只是母妃要求,自己也觉得喜欢就学了,而为什么学,学来干嘛,他也不知道,见徐承发问,他苦思冥想了一阵后,迷惑的摇了摇头。
徐承见状先是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月儿,才正色的对初三说道:“习武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人!”
初三顿时被惊道:“父皇所言当真?那我不学这个啦!”
说完就把手里的短剑丢在地上,好像这不是一柄宝剑而是一条毒蛇似的。
徐承笑道:“杀人并未都是坏事,若是有人要杀你,你杀不杀他?”
初三迷茫道:“我不知道!”
徐承继续问道:“可若是有人要杀你母妃呢?”
初三随即坚定道:“那孩儿就算豁出性命也不能让人伤害母妃半根头发!”
徐承点头道:“不错,可你若是没有一身精湛的武功,又如何杀得要伤害你母妃之人,你要知道你的母妃的剑法再者世间纵然还有对手但也有限的很了。所以,你习武练剑若是没有个目标,终是难有所成。”
初三随即点头道:“孩儿明白了,不但习武练剑,做任何事都要有个目标。”
徐承随即哑然失笑道:“那倒不必,就像你母妃疼爱你就没有任何目标,仅仅是因为她是的母亲,仅此而已,父皇亦是如此。”
月儿知道徐承徐承在教初三一些道理,本不该插嘴,可还是忍不住道:“难不成你要你儿子以后也像你这般无耻么?堂堂的比武,居然使出这般下作手段,胜之不武!”
徐承丝毫不觉的脸红,而是义正言辞地对初三说道:“你也觉得父皇胜之不武?”
初三点了点头道:“母妃刚刚那招是出其不意,但是一切都在武道的范畴,可父皇后来那几下就跟剑法没什么关系了。”
徐承点点头道:“你不因为我是你父皇而秉持公正之心点评,实属难得。但是父皇要问你,一旦你的母妃遭遇危险,你必须要使出父皇刚才使出的手段才能取胜之时,你是使还是不使?”
初三顿时为难道:“父皇,我不知道,但是想来我若是打不赢那人,母妃又危在旦夕,我怕是也顾不上许多。”
徐承笑道:“那不就是了,父皇跟你母妃比武,本就是为了达到各自的目的,就像你保护母妃而杀人也是为了达到目的的一种,比武只是一种手段,父皇用了比武之外的手段赢了,那就是赢了。”
月儿插嘴道:“按照你的说法,那些舞弊的混蛋若是因此得了进士那也是应该的了?毕竟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陛下若是说是,我自当认输!”
徐承见初三也是一脸疑惑,随即正色道:“初三,你看,凡事都有两面性,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同样的事情放在不同的人和环境之下,得到的结果是不一样的。这里只有你和我还有你母妃三人,你肯定不希望你母妃离开你,父皇也希望你母妃永远不要离开父皇,但是你母妃却一心想来开这座皇宫,不管父皇用什么手段,只要不伤害你母妃的情况下赢了你母妃,你是不是都是支持父皇的?”
初三想了想点点头道:“是。”
徐承继续道:“可是科举乃天下成千上万的士子十年寒窗苦读唯一的奋斗目标,一旦出现科举舞弊,就算父皇不在意,你说其他的没有考中的士子怎么想,就算已经考中的士子怕是也会觉得自己一番苦读竟不如人家舞弊来的舒服,那还读什么书?大家都舞弊算了,如此一来,这些舞弊之人岂能讨了好去?因为他们破坏了规则,什么事规则,就是大多人都认同的规矩就是规则。”
初三一番思索后道:“父皇,我明白了,此处仅咱们三人,所以只要我跟父皇都认可一件事,咱们两个就代表了大多数人,所以父皇就是在规则内打赢母妃。而母妃所说的科举舞弊,因为舞弊得利的是少数人,那就违背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所以他们就破坏了规则。”
徐承笑道:“孺子可教也!”
初三摇了摇头道:“但是父皇,我认为既然父皇遵守规则就应该堂堂正正的打败母妃,而不是在剑法之外的手段上面使诈,除非一开始你们就言明了不是比剑,可既然已经言明了比剑,就该以剑法取胜,如此才能不坠父皇之威。而初三若是只是为了让母妃留下而违背自己的良心说父皇赢了,那纵然母妃留下了,今后对初三怕是也会失望透顶,初三不愿这样。”
徐承倒是哑然,想不到这小子居然挺有原则,月儿也是一脸欣慰的看着初三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不会是你父皇这样的混蛋。”
徐承虽说有被儿子教训之嫌,但也是颇感欣慰,堂堂正正总好过阴谋诡计,不由哈哈笑道:“好!初三,你要答应父皇,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保持你今日这颗赤城之心,父皇向你认错,确实是父皇胜之不武,你切看着,父皇也不是无耻小人,接下来,父皇将会用剑堂堂正正的打败你母妃!”
说完转身随意挽了个剑花道:“月儿,这次我要来真的了,你当心些!”
月儿随即也脸色凝重起来,因为他很少见到徐承这副认真的表情,自然也不敢大意,当即摆出了架势,等待徐承发招。
徐承见月儿已经准备好,随即脚尖轻点,整个人随即腾空跃起,犹如一条蛟龙登天,凌空翻了个身后犹如抑制射出的劲矢直朝月儿射来,月儿当即静气凝神,大喝一声提剑朝着徐承的方向迎了上去。
这一次两人的剑尖没有产生碰撞。徐承稍稍偏了点,就跟月儿擦身而过,在月儿不解的眼光中穿过了月儿的侧面,一剑直接凌空而刺,只见徐承这一剑所产生地剑气居然脱离剑身无形的朝着三丈外的一颗树干冲去,只将树干刺出约莫一寸深的口子,这居然是剑气所伤,三丈外的剑气能将这颗六人合围的树干刺出寸深的口子,月儿自问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徐承如今的武功若是再遇上当年的大天尊,纵然不敌,怕是也相差不远了。
这一剑之威所产生地震撼,使得月儿不得不放弃继续比试,因为这巨大的鸿沟已经决定了徐承若是想要胜她确实很轻易,刚才的第一次比试,怕是故意为之,不想自己输的这么难看,一年不见他出手,他的武功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自己苦练这么多年,别说说挑战李玄,就徐承这个半吊子都能轻易把她打败,她顿时觉得自己所谓的追求剑道巅峰就是个笑话,月儿顿时很有挫败感,随即将自己视为生命的长剑随便一扔道:“你赢了!”
徐承没有因为赢而开心,只是正色道:“那你可要说到做到,答应我的事是万万不能反悔的。”
月儿神色木然道:“随便吧,你爱怎样就怎样,我都没有意见。”
徐承正色道:“既如此,从今日起,你要做的就是给我再生十个孩子!”
不知月儿,初三都忍不住张大嘴巴道:“父皇,你把母妃当母猪了,人怎么可能生的出这么多孩子?”
月儿倒是有些恼羞成怒道:“死不正经的东西,你非要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么?”
徐承松松肩膀道:“没办法,有孩子作证,你才不会耍赖,难不成你连孩子都骗?”
月儿依旧还是挫败战胜了羞怒,只是有些心灰意冷道:“好,我答应你,你爱怎样就怎样。”
徐承随即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跑过去一把抱起初三转圈圈道:“初三,学到了么?武功再高,脑子不行是不行,父皇略施小计,你母妃就认输了。”
月儿随即疑惑道:“徐万受,你在说什么?什么略施小计。”
徐承没有理会月儿,而是看着也是一脸迷惑的初三笑道:“父皇的剑法马马虎虎,若是比剑万万不是你母妃的对手,可你母妃不知道的是,刚才那一招是父皇小时候学到的,因为觉得煞是好看和威风,所以学的异常刻苦,就靠着这一招来唬人的,若是要父皇再使出同样威力的剑招来,那决计没有第二招了,你母妃若是不被这一招唬住,不出三十招,父皇必定落荒而逃,哈哈哈哈!”
月儿闻言当即气的冒烟,但细细一想又不觉心头一暖,徐承完全没有解释的必要的,但他还是解释了,就是害怕自己自暴自弃,看来他确实很在乎自己,可是这厮为什么脑子里净是这些生孩子的男欢女爱的念头,甚是猥琐,想到此处,月儿气就不打一处来,随即脚下一勾,长剑又回到手上,指着徐承怒道:“徐万受,咱们再打过一场!”
徐承理都没理她,只是笑着问初三道:“这次父皇可是堂堂正正的用了剑法了,是你母妃自己认输的,你是不是也是这样认为的?”
初三为难的看了眼月儿道:“不错,父皇虽然耍了些心机,但是父皇确实用的是剑法,母妃以为不敌才认输的,所以,此次比试,父皇赢得正大光明!”
徐承闻言当即忍不住在初三肉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道:“当真是我的好儿子!”
初三不解道:“只是父皇,为何赢了就要母妃生那么多孩子?不赢就不能生么?”
徐承当即笑着把初三放下来道:“你还小,你不懂,一会叫你母妃准备准备,父皇今夜要过来这边用膳,还有,父皇今夜要睡在这里。”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依旧迷惑的初三和咬牙切齿的月儿。
上天似乎总爱跟徐承作对,每当他心情很好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事情来破坏他的好心情,比如火急火燎赶来向他汇报的亲卫头子吕仇:“陛下,大事不好了!草原……草原……”
徐承随即不满道:“你也是堂堂亲卫营统领,天子近卫,慌慌张张的想什么样子,什么大事不好了?”
吕仇随即在徐承耳边嘀咕了一阵,徐承顿时黑下了脸道:“看来朕在草原没杀过人,这帮草原蛮子不知道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