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剑履上殿!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自祖龙横扫六合,将这八个字刻在和氏璧上,对于生存在这方天地上的人来说,
它们就不再是仓颉作出的一个符号,
而是合在一起,刻进了骨髓,融进了血液,纂进了灵魂,
随着人们一代代繁衍不息,传承不绝。
便是一个普通的九岁孩童,也知道这八个字意味着什么,
刘协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更知道这八个字意味着什么,
这,是他阿父留给他的天下!
袁隗搀下了一个名为刘辩的少年,又将一个名为刘协的少年扶上了龙椅,
坐在这把椅子上,还能克制住自己的,只有一个名叫刘邦的人,前面没有古人,后面也很难有来者了,
刘协很聪明,但很显然他不是这个来者,
瘦小的身躯孤零零的端坐在恢弘的龙椅上,铺满这空隙的,是流淌的野心,
我终于成为阿父那样的天子了!
灵动的双眼闪烁,在刚走下大位的皇兄和太后身上稍作停顿,而后滑向大殿,
面孔还是那些面孔,百官还是这些百官,
但在他眼中,一切又变得极为不同,
视线定格在身前的黑色羽氅上,刘协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不管说些什么,只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就好,
稚嫩的嗓音顺理成章的响起,在此刻的大殿中却显得十分突兀:“董——”
突兀到,仅仅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便被堵了回去,极为难受。
“陛下还是安心在上面好好听着吧。”御阶前拄刀而立的身影,仅仅一个回眸,便将刚刚成为天下至尊的刘协,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阶下跪坐的大臣们愕然抬头,眼中满是惊骇和怒火,却又在董卓转过来时低了下去,安静的听那蛮夷之声。
“弘农王否德既彰,赏罚不明,如今新帝继位,缺的少的,该补就得补上,免得像咱这般忠良的心,继续寒下去,”
步履轻动,拖住地上的长刀一下一下的撞动地板,敲在群臣的心头,董卓走下御阶,看着噤若寒蝉的百官,轻声问道:“你们说,对不对?”
冷汗自额头滑下,顺着下颌没入衣袍之中,董卓视线扫过的地方,一颗颗花白的头颅能多低,便沉的有多低,大殿之中一片默然。
蓦然间,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响起:“前将军所言甚是!”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是侍中周毖伏在地上的身形,头颅埋在衣袖之中,
见状,有人在心中冷笑,如此谄媚之徒,也知道自己没脸见人?
然而这一道道视线,并未挡住周毖口中的话语: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如今陛下登基,自当封赏三军,以安众将士之心!”
“你叫个什么名字?”
身形紧绷,喉结滚动,周毖埋在衣袖中的面孔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来:“下官侍中周毖。”
周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袭来,董卓并未过多理会,而是满意的点点头,沉吟片刻后,长刀顿地,发出一声闷响:“侍中周毖,忠君爱国,是个栋梁之材,擢为尚书。”
大殿一片安静,周毖身形微微颤抖,而后向董卓拜倒:“下官拜谢前将军,”随后才向御阶再行一礼:“臣周毖拜谢陛下。”
周毖不合礼制的大逆不道之举,却没有人再过关注,因为董卓又张开了恶口。
“咱一路从凉州走出来,打了二十多年的仗,”沉重的脚步在殿中踏踏作响,留给群臣一个黑色的背影,董卓走到殿门,望着萧瑟的天日,伸手捻下一缕秋风:
“麾下的将士,死了多少,咱实在是记不清了,”
“但他们死了,咱还活着!”
“这账,就不能消!”
魁梧的身影转过身来,将天光尽数挡在身后,一双豹眼剜向百官:
“朝廷欠了他们多少饷银、赏赐和抚恤,你们这些人心里也多少该有个数,”
“民间借贷都还有利钱,更何况咱们朝廷,”
“欠了这么多年,”
“就给咱按三倍,都补齐了,”
“好不好?”
对于董卓要说的话,群臣心中也都有些揣测,这个蛮子上蹿下跳,大闹这一场,眼下叫他做成了这欺天之事,下来无非是封官赏爵,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天子换了,朝臣自然会有大的变动,
不过随着董卓开口,他们还是有了些愕然,这点事,就算是为了笼络军心,一笔带过便是,何至于在大汉朝堂之上这样说出来,
庙堂之上,大肆谈论这些不上台面的人,宣扬这上不得台面之事,难道不闻这铜臭之气?
呵蛮子就是蛮子,便是上了台面,也改不了这小家子气。
事不关己的自然能在心中冷笑出声,但牵扯进此事的司空刘弘却没了这份闲情,
战战兢兢的起身拱手,而后颤巍巍的开口道:“前前将军明鉴,这些年来大汉天灾不断战火不息,国库实在是空虚无力啊”
“没钱?”董卓轻轻一笑,险些将刘弘吓得栽倒在地:“呵呵咱昨天抄了不少何进余孽的家,倒是颇有所得,把这些加进去,”
“你看,够不够?”
“够够”老人惶恐的连声答道,而后失魂落魄的跌了回去,
彼其娘之,这话都出来了,谁还敢说不够。
“对了,还有件事,”
富贵给了,接下来,就是尊荣!
董卓双手扶在刀柄,轻轻磕在地板,敲在百官心头:“也不怕你们笑话,咱这一辈子也没少打过败仗,有些战死的将士们,骨殖来不及收敛,”
“都是咱麾下铁铮铮的汉子,眼见着就沦为了孤魂野鬼,”
“现下想起来,咱这心里,就钻心的疼呐,”
“总听见你们修园子,建阁楼,”
“咱如今倒是想给他们造一个家,养养神魂,逢年过节,也能吃点香火,”
“就叫忠烈阁,”
“好不好?”
这次,没人再敢出来说什么国库空虚,因为没人愿意用自己的家产,去填上这份空缺,
然而,也轮不到他们发声,
殿中拱卫的士卒们纷纷以右拳砸向胸口,手臂上的甲片在挥动中发出哐哐的碰撞声,摄人心魄的金铁之声轰然在大殿炸裂,
传到殿外,蔓延到一位位列阵的甲士,成千上万的士卒手持兵戈轰击地面,振聋发聩的声响掀上天云,
玉宇为之一清。
整个皇城弥漫在肃杀之中,在这股金戈铁马之气的映衬下,自崇德殿内传出的书生口音,也显得古朴而苍凉:
“擢张辽、高顺、张绣、张济、樊稠、牛辅、董越等人为中郎将,赐爵关内侯”
“拜吕布南中郎将,赐爵都亭侯”
“拜华雄东中郎将,赐爵都亭侯”
“拜徐荣西中郎将,封爵永宁乡侯”
“拜段煨北中郎将,袭爵新丰县侯”
“拜李傕虎贲中郎将,赐爵都乡侯”
“拜郭汜羽林中郎将,赐爵都乡侯”
“拜董旻左将军,封爵鄠侯”
“以李儒为太常卿”
对于布帛上的字迹,书生有些讶然,关于军中的封赏,他已经提前做了考量,向董卓汇禀,眼下大多在意料之内,
至于他自己,虽然未曾提及,想来无非是那几个位置而已,可这太常卿却不在其中,
虽然有些不解,但此刻并非思索的时候,稍作停顿,李儒便宣出了最后一笔:
“前将军董卓,起于微末,东征西讨,御敌伐逆,而今护驾平乱,功莫大焉,”
“进卓为相国,录尚书事,”
“赐!”
“入朝不趋!”
“赞拜不名!”
“剑履上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