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尾声
萧瑟秋风今又是,
这天下,
却已换了人间。
洛阳城里,这几日多了许多外地口音的汉子,成群结队的出现在男人该出现的场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声喧哗,好不快活,
为这座沉寂多时的京城,添上了些许粗豪的生气。
城中,新挂上的董字,鎏金溢彩,熠熠生辉,让人望而生畏,
知情的人,畏的是这个董字身后的丛丛铁骑,
不知情的人,畏的是这个董字前面挂着的相国。
新家新气象,换上董字的府邸中,往来的仆役侍女们俱是喜气洋洋,便是当值的甲士,也不时露出几分笑颜,
当然最大的笑声,是这座府邸的新主人。
“哈哈哈”笑声自宽敞明亮的书房中撞出来,“文优,你看咱这新宅子怎么样?”
“相国所选,自然不是凡品。”
一身常服的董卓,大手拍在李儒肩膀上,粗布麻衣的触感传来,微微的刺挠让他皱起眉头:“怎么又把这身穿出来了?”
李儒抿了抿嘴:“穿的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咱就知道,文优不是来专门恭贺咱的乔迁之喜,”
“不过,咱们相识多年,怎么说话还拐弯抹角的,”
董卓的大手又拍了两下,略微加了几分力道握在单薄的双肩:“放心,”
“这次,咱是不会忘本的。”
肩上隐隐传来的痛感却让李儒十分安心,口中连呼“不敢、不敢,”同时想要挣脱束缚,沉下身子请罪。
一把捞起李儒,将他扶正后,董卓笑道:“恁多礼数,也不嫌烦,有什么事,都说来听听?”
“相国明鉴,”李儒一拱手,沉声道:“永乐宫那边,这些时日动静不小,儒以为,相国当早做打算。”
“呵”董卓扯动嘴角,露出狰狞的神色:“咱家心善,留了她们孤儿寡母一条性命,”
“她们既然不愿意领情,还想生出些事端,那就让她们永远安静下去,”
“再给那些酸文腐儒们长长记性!”
对于这个回答,李儒并不意外,他也认同董卓的决定,
都说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
其实人都是这个尿性,
只是面上装出的样子有所不同罢了。
他们的刀子不过才放下来几天,就有人蠢蠢欲动,这时候,正应该给予最强硬的回击,
那对母子正是这动荡的苗头,又没什么用处,
用来做杀鸡儆猴的这只鸡,再好不过。
这件事就如那对母子一般,都是无关紧要,
李儒也只是顺道提上一嘴而已,不等他口中应诺,耳边又传来董卓的声音:
“文优还有何事,都一并说出来吧。”
闻言李儒也不耽搁,自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递了上去,同时口中说道:“禀相国,眼下京城诸事虽已落定,但隐患还有不少,尤其是我们麾下兵马以新降之人为多,时日一久容易生变,”
“故儒以为当急调西凉军入京,以稳定人心,镇压不臣。”
董卓伸手接过信来,瞪大眼睛瞅了半天,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贾诩?”
“正是,”李儒恭声道:“给李傕和郭汜的诏令,儒已自宫中请了下来,而还有些事,需要贾文和相助,”
顿了顿又道:“儒以为贾文和之能,不在我之下,来此便是想请相国私印,好让贾文和放手施为。”
“不在你之下?”
贾诩贾文和?能得到文优这般评价,又很是熟悉,想来能力确实不凡,
念到此处,董卓皱了皱眉头:“那为何这么久还不曾抵达洛阳?”
李儒嘴唇一阵蠕动,董卓却已出声,且意味难明:
“看来,往日是不曾尽力啊。”
说罢,自案上取出印章落在书信之上,而后将书信丢给李儒,一同甩过去的,还有佩刀。
“将这把刀也一同给他送过去!”
李儒的面容顿时绷不住了,讶声劝道:“相国三思,此人有大才,杀之可惜啊!”
“无妨,”董卓并未回身,眼神落在印章之上,随意向后摆摆手道:“只是让他尽点力罢了。”
嘶!
真的是这样吗?
李儒心中一阵纠结,若是旁人,他最多以为这不过是一种威慑而已,
但,董卓的刀,
李儒很难不去想,这是要杀人,还是杀人全家
不过董卓已经发话,李儒也不在此事上纠缠,最多下去改一改信上的措辞,
摇了摇头,李儒上前一步行礼道:“那儒就先行告退,去处理永乐宫的事。”
自印章上移开视线,看着眼前粗布麻衣的书生,董卓罕见地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虽然依旧显得有些神鬼辟易。
“去吧,等文优回来,咱送你一份大礼”
……
天光暗淡,永乐无乐。
咔!咔!咔!
步履踢踏作响,引动身上甲叶碰撞,一队队持戟操戈的甲士闯进殿中,无人去管瘫软在道上的婢女,径直向后殿闯去,
在一对母子面前围了起来,
而后露出李儒的身影。
“给哀家滚出去!”何太后目眦欲裂,宛如暴怒的雌兽,顾不得散乱的发髻,一只手在身前挥的张牙舞爪:“滚出去啊!”另一只手死死的揽住刘辩,
从以前的天子,到现在的弘农王,刘辩变了很多,
但在妇人眼中,她的怀里,从始至终都只是她的孩子。
妇人的张牙舞爪,并未进得李儒眼中,声音也淡漠如初:“在下来为太后和弘农王送上寿酒。”
“滚出去!”
“滚啊!”
“滚!”
嘶吼了不知多少声,力竭的妇人呜呜的哭了起来,泪水滴在瑟瑟发抖的孩子脸上,又猛地一抬头,嘶哑的喉咙低吼出:
“皇位不坐了,天下也让出去了,我们什么都不要了,”
“为什么!”
“为什么就不能放我儿一条生路啊,”
“我儿到底有什么错啊!”
“我儿什么都不知道啊!”
妇人蓦然惊醒,抛下自己的孩子,连滚带爬的扑到李儒身前,抱住书生的腿,仰着头,乱七八糟的脸上,眼中的希冀摄人心神,皲裂的嘴唇飞速开合:
“对,对,我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错都没犯过,杀我就好,杀了我就好,他不会记仇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突然,妇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少年自床榻上爬了下来,靠在妇人怀中,伸出颤巍巍的小手,拭去妇人脸上的泪水,哆嗦着唇齿,挤出几个字:
“母母后莫哭辩辩儿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