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尘埃,落定!
昨夜一番清洗,今日又被北军五校接管,这些天的变故太多、太急,令人应接不暇。
募兵大营里已经人心惶惶,士卒们心中的压抑与惊恐,宛如一座亟待喷发的火山,只是在北军五校冷冽的刀锋下,这座火山暂时被压了下去,
而由北军五校接管的募兵大营,其防备力度自然不是这些乌合之众可比,视线之内尚未出现任何人影,当值的士兵纷纷刀兵出鞘,搭弓引箭,而后才有一只兵马出现在营寨之前,
“来者止步,军营重地,擅闯者死!”
气宇轩昂的身影,一马当先,玄色战袍猎猎作响。
袁绍上次披甲之时,杀进了四百年大汉,住过十二朝先帝的皇宫,一举扫清了宦官与外戚两大势力,
如今再次披甲,站在募兵大营前,面对无数强弓劲驽而毫无惧意,正色厉声:
“某乃中军校尉袁绍,尔等若是大汉兵马,速速开门!”
“军营重地,无诏不得入内,袁校尉请回!”
“去告诉张璋,我袁绍来了!”
营墙上的都伯闻言一阵纠结,还是唤来传令兵,让其将此事通报上去,因为袁绍这个名字,他很是熟悉,或者说,在洛阳城中无人不知。
“劳袁校尉稍后,属下已遣人通禀张将军”
玄色披风舞动间,袁绍回到了阵中,看着眼前勉强维持的阵列,对比营寨的戒备森严,不禁感叹道:“北军五校,不愧是天下有数的精锐。”
“可惜落到此等反复无常的小人手中”
“无妨,我这次来,便是逼他做出决定”
……
生死关头,最是考验人性。
对于营帐中的三人来说,这种考验,或者说,这种折磨,已经持续了不知多久,
营帐中,时间失去了度量,
度日如年,此刻,不再是一个夸张的形容,
便是最为冷静的李儒,即便心中有底,在这种等待死亡的折磨下,
也记不清具体过去了多久。
董旻按照李儒的吩咐,在张璋带人闯进营帐后,假传捷报,虽然让张璋一时不敢下手,
但他们也并未脱离险境,
帐外严密的看管,便说明张璋并未真正相信董旻的话,
之所以不曾对他们下手,
不过是在等城外分出胜负。
董旻假传的捷报,
只是给了张璋一个台阶而已,
而张璋,也只是需要一个台阶,
张璋是个聪明人,
所以他需要一个台阶,
李儒也是聪明人,
所以他给了一个台阶,
假传的捷报,
便是李儒与张璋两个聪明人之间的默契,
按李儒的推算,
不出意外的话,
这个默契,会维持到城外分出真正的胜负。
然而,
这种生死不由自主的感觉,
不比真正的死亡轻松多少。
董旻在帐中来回踱步,脚步凌乱,心中惊慌,口中喃喃不休,不知转了多少圈后,撞在长案上,发出一阵碰撞声。
突然生出的动静,让段煨猛地抽出刀来,虎目扫视不停,发出粗重的鼻息,
即便没有发现其他人,仍是久久不愿将刀收回来,此刻这座大帐,对他来说,只有手中这柄钢刀,才能带来一丝安全感。
“军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董旻已经感受不到身躯撞在桌案上的疼痛,迷茫的眼神中带着无助与深藏的希冀,期盼那个粗布麻衣的身影能给他一点希望,或者是一些安抚:“你说兄长此刻,胜了吗?”
“都尉勿要惊慌,”李儒自然也明白,董旻此刻不是需要一个真正的答案,而是一些希望:“对于我们来说,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没有消息,便说明局势仍在掌控之中,袁家也并未做出其他举动,而我们,只需等候主公得胜归来即可。”
“军师说的对,军师说的对,是旻有些杯弓蛇影了”
董旻一副失神的样子,也不知信了,还是不信,又或者,信与不信,都不重要了。
李儒也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淡然,因为,他比董旻想的更多一些,袁家,真的会就这样静静的等着吗?
唉只希望主公能尽快得胜,眼下不过勉强拖住而已,若是袁家逼迫过急,张璋怕是就不能再等了。
……
“张将军,咱们到底在等什么?”
北军五校经过昨夜的变动,五名校尉当场去其二,而现在开口的,便是唯一能自由行动的步兵校尉,
昨夜通袁是罪,越骑和长水两校尉被当场处死,
今日亲董有错,屯骑和射声两校尉被严加看管,
天上神仙斗法,最先死的往往是地上蝼蚁,
然而,张璋和袁家早有勾结,
自然,越骑和长水两名校尉,真正的死因并不是与袁家来往过密,
反而是在袁家和董卓之间,太过摇摆不定,
通袁有罪,亲董是错,
而这两者反而尚且活着,
死的最快的,反倒是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这便是政治。
此时开口的步兵校尉,才是真正投靠袁家之人,而他出声催促,也是出自袁家之意:“董卓已是必死无疑,李儒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书生,再不动手,等尘埃落定,我们连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李校尉勿急,”步兵校尉语气不善,张璋却并未动气,眯着眼睛打量一番,将话摊开来:
“我知道校尉看不起张某,更知道校尉早有所属,但张某还请校尉不要太过着急,”
“袁家和前将军斗法,我们这些小人物,被夹在中间,稍不注意,就化为飞灰,校尉还能站在这里,心中怕是和张某一样,以保命为主,想博滔天富贵的那两位,昨夜就没了,”
“那血溅在张某脸上,现在想想,还能闻到腥味呢”
说到这里,张璋明显心有余悸,此刻他想的不是昨夜,而是两日前,那个魁梧的身影,当着他的面挥下的一刀,
这一幕,已经深深刻在张璋心里,
袁家再势大,可终究没人当着他的面挥下屠刀,
而董卓,不仅杀了,还杀的肆无忌惮,杀的毫无顾忌,
张璋相信,若是动了这些西凉人,
董卓万一活着,不要说他张璋,他全家怕是连条狗都剩不下来,
这才是即便袁家势大,张璋却迟迟不敢动手的真正原因,
而这句话,在心属袁家的校尉面前,自然是不敢说的,
回过神来,张璋向前方看去,发现步兵校尉也因回想起昨夜之事,心有戚戚,因此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
见没有露出异常,张璋顿了一下后继续道:“既然咱们都是想着活命,那也就别做多余的事,”
“张某活了一辈子,就悟出两句话,”
“多做,多错,”
“少做,才不错!”
“大人物们神仙斗法,咱们虽然躲不过去,但也没有主动往前凑的理,”
“校尉和张某就在这慢慢等着,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可至少,也不会做那条被殃及的池鱼”
“报!”“报!”
两声大喝自帐外同时响起,
“进!”
张璋先是眉头一皱,而后笑道:“李校尉,大人物们斗法结束,该咱们这些池鱼上场了。”
两名士卒自帐外同时进来,一个是张璋的亲卫,径直走到张璋身边耳语,一个是值守营门的士卒,见礼后单膝跪地禀报:
“袁绍袁校尉与鲍信鲍校尉,带两千募兵在营外叫门,请将军定夺!”
张璋的面色一阵古怪,尚未开口说话,心向袁家的步兵校尉便面露喜色,抢先开口道:“张将军,袁校尉就在营外,再不动手,怕是不好交代了”
张璋的脸上似笑非哭,终是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是该动手了”
“那属下先行一步,去开营门,迎袁校尉”
“不必了”
……
营门处,日头正晒,让人很是心烦气躁,袁绍等了许久,都不见回复,正想遣人再去问询一番时,一道惊喜的声音打消了他的想法,
“本初,张璋到了!”
眼神极好的鲍信先一步看到张璋的身影,出声之后才发觉不对,
张璋为何不先开营门他身后那个高大的红色身影又是谁为何此前从未见过?
疑点,太多了些,
不等鲍信心中的疑惑得到解答,一道充满意外的暴喝,张璋的声音如滚雷般,在他们耳边炸响:
“军营重地,无诏不可入内,三数之内,不离者,格杀勿论!”
袁绍的喜悦尚未完整具现,便僵在脸上,端坐的身影,被这滚滚惊雷震得摇摇欲坠,再也维持不住四世三公的仪态,而张璋的声音却不带丝毫感情,
“袁校尉,还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