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咱董卓,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
一整天的狂风暴雨,仍是不见的丝毫停歇,噼里啪啦的打击声不断,汹涌澎湃的雨水肆意倾泻,没有一点后劲不足的感觉。
就着哗啦啦的雨声,董卓听起了跪在地上的张辽断断续续的汇报请罪,李儒带着段煨和徐荣已经下去做其他安排,已经禀明情况的张璋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下,
“昨晚回去之后辽丝毫不敢懈怠,连夜便通知了军中亲近之人,做好准备不曾想到今日辽迎徐将军入营之时,那鲍信竟鼓动了济北来的士卒,从后营跑了出去辽与徐将军追杀不及,不仅走漏了消息,还被那厮带走了两千人”
张辽还残余些青涩的脸上,对鲍信突然发难的愤怒,对自己行事不密的懊悔还有对眼前魁梧身影的恐惧,深深垂下的头颅将这些全都掩埋不见,化作一句:“请前将军治罪!”
虽然,错不全在他,但军中向来不是分对错的地方虽然,他罪不至死,但张辽亲眼看见眼前之人两次挥刀杀的又有哪个是该死之人?
在截杀鲍信不成后,出于对董卓的恐惧,张辽甚至想过一走了之,可是天下之大,他张辽又能去何处?
这洛阳的满城风雨,他已经是避不过去了。
自他杀了车骑将军何苗后,他就已经没了选择,大汉十三州,脱了这位前将军的庇佑,他又能去哪里寻一处安身之所?更何况要是真的叛了,比起可能降临的朝廷追责,这位前将军的刀是一定会砍下来的!
而这,也是董卓昨晚杀吴匡的原因,让一个人去想他能不能付得起背叛的代价,比让一个人去想他背叛所得的利益,更加容易使人忠诚。
单论杀人一道,董卓已经臻至巅峰。
昨晚吴匡洒在身上的热血,让张辽最终还是选择和徐荣回到了奉车都尉府,主动将自己的生死系于董卓的一念之间。
肆无忌惮的雨声,都覆盖不住身前越来越近的脚步,前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魁梧身影,仿佛正在一声一声为他张辽敲响丧钟,
昨晚,吴匡也是这样被一刀砍下了脑袋,难道,我张辽也要到此为止了吗
张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他,生不出一丝反抗之心
走到张辽面前的董卓,看着一站一跪两个战战兢兢瑟瑟发抖的人,感觉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一把拽起地上的张辽,面带不悦道:“一个七品武夫,一个六品武夫,还都是军伍之人,站都站不稳,成何体统?”
“咱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董卓大手在张辽身上胡乱拍打,好似为张辽擦拭身上沾染的灰尘:“既然说了都是自家兄弟,见了咱就不用怕成这样,”
把张辽扶正站稳后,董卓又对着他说道:“你该是叫张辽张文远,胆子怎么生的这么小,咱就有那么吓人吗?”
张辽站稳后,悬着的心,也放了回去,虽然对董卓的话不敢苟同不过,既然这样说了,应该是,不会杀我的吧
“咱很生气,咱昨天说的话,你们是一句都没有记住啊!”
董卓大手一挥:“你们没记住,咱就再说最后一遍,都给咱好好听着!”
瞬间,张辽放回去的心又悬了起来。
“咱董卓治军,向来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张璋整军有功,擢为北军中候,监管北军五校;张辽失察有误,降为军司马,暂领各地募兵。”
听到这句话,两人面上均浮现出惊喜的神色,命,保住了,兵权,竟然也保住了!
官职变化,张璋和张辽虽然也关心,但,更重要的是,兵权还在!
即便不知道天下即将大变,但洛阳这些天的风云变幻,让二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了一种深深的危机感,这种情况下,兵权在手,至少能多一分保障。
而且,兵权还在,说明董卓没有卸磨杀驴之意,权职权职,只要权在手,职位的一时变动,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对于董卓的安排,张璋和张辽十分惊喜,即便是被降职的张辽,也相信了董卓只是稍作惩戒。
若是将二人的兵权拿走,怕是被升官的张璋,也要怀疑董卓是不是在明升暗贬,想要卸磨杀驴。
“谢将军恩典!”、“谢将军宽宏!”
这两句谢恩里,张璋和张辽全是感情,没有半点演技。
董卓自然听得到二人溢于言表的惊喜,摆了摆手,示意张璋和张辽可以下去了。
若是再有一段时间,他便可彻底收服此二人,只是,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距离朝议只有四天了。
就在二人告退后不久,李儒走了进来。
董卓随手打断李儒的施礼,直接问道:“都安排好了?”
什么安排好了?
李儒自然知道,董卓问的是北军五校和各地募兵这些何进旧部,虽然没有拿掉张璋和张辽的兵权,但不代表着董卓不会对此做些安排。
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无条件的相信二张忠诚,那不是大度,那不叫气量,那是傻子,毕竟董卓接下来要做的事,随时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他不可能拿西凉将士的性命,去赌二张的忠诚。
至于二张会不会对此有什么不满?只要董卓不是直接削了他们的兵权,将他们闲置起来,二人不仅不会不满,反而会十分配合。
而李儒做这种事,自然是不需要董卓担心的。
只见李儒答道:“段煨和徐荣各自带了些人,杀了些手脚不干净的屯长,都伯,免了几个军候,换了一批我们的人进去,关键时候,就算不能为我们所用,也不会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反戈一击。”
“文优做事,咱一向是放心的。”董卓满意的点点头,而后接着问道:“文优来此,想必还有别的事情,都一块说给咱听听。”
李儒倒是不意外自己的意图被董卓看穿,顺着董卓的话往下讲了起来:“拿下何进旧部,有利有弊,利在于,有了这些兵马,我们也算是有了上桌的资格,弊在于,这个消息,在这洛阳城里,肯定瞒不过四世三公的袁家。”
李儒顿了一下,脸上挂起一抹自嘲:“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利大于弊,没有这些兵马,我们连让袁家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现在至少,值得袁家正眼看上一眼。”
“对于袁家接下来的行动,儒也有些许推测”
见李儒说说停停,董卓皱了皱眉,不耐道:“说话就说话,卖什么关子,你们这些读书人,恁的不爽利。”
李儒苦笑一声,也不再卖关子:“袁家现在已是胜券在握,接下来应当会以求稳为主,但对于我们收纳了何进旧部,也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故儒以为,袁家不会尽起皇城禁军,来覆灭我们,现在的洛阳城中,刚遭逢大变,各方势力都处于风声鹤唳之中,袁家若是这样做,无疑是火上浇油,且会落人口实,即便是覆灭了我们,对袁家来说,也是得不偿失”
“袁家应当会找些理由,来试探我们的虚实,而最可能动用的兵马,儒以为,应当是被严加看管的西园军!”
虽然是揣测的话语,李儒却是用肯定的语气说了出来。
董卓紧皱的眉头却没有松下来,他记得自己看到的,并不是西园军,不过相比于纸上的几行字,董卓纠结了一会,还是选择了相信李儒的判断。
那纸上的字,都是骗鬼的话,说他董卓三千人在洛阳城里进进出出,就能吓到这些人。可李儒进城之前,就预先做了大军随行的迹象,连一天都没能瞒过去
要真的全信了,他董卓就是李傕那个傻子。
“西园军,一群残兵败将,也敢来捋咱的虎须不过,文优说的话,咱自然是信得过他们要是敢来,咱正好让洛阳的人们好好看看,”就这样一边思索,一边缓缓踱步,董卓如狼似虎的声音在书房响了起来:
“咱不是狗咱董卓是狼,咱麾下的凉州儿郎们,也是狼他们要是真的敢来,咱就让洛阳的贵人们好好看看,西凉出来的狼群,是怎么吃人的”
走到李儒面前,董卓的大手在干瘦的身影肩膀上拍了拍:“这些西园军,对袁家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即便是吞了他们,也影响不到洛阳的局势,百官依旧站在他们那边,禁军也在袁家手里,”
“总不能让咱带着新降不久的北军五校,去冲了袁家手中的禁军,把天子抢过来,真要这么干,咱倒有些怕,还没走到宫门,北军五校就砍下咱的脑袋,去向小皇帝请功了。”
“新降的这些兵马,平时壮壮声势尚可,若是真要动手,还是只有我们带进京的三千铁骑可用。”董卓嘴里蹦出的各种大逆不道的话,并没有吓到李儒,粗布麻衣的身影跟着董卓转了一个方向后,认真分析解释起来。
“四世三公的袁家,基本盘在遍布天下的门生故吏,在清流士族,而这些人,向来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关西的武人,不要说西园军全军覆没,即便是禁军易手,这些人也不会多看我等一眼。”
“而儒也不曾奢望,这些人能为我们说话。儒只需要大多数人,在关键时候,不说话!”
听到这里,董卓反倒有些明悟:“这就是之前文优给咱说的,西凉铁骑立威一事?这些人虽然不能为咱所用,但只要咱把刀提起来,让他们知道咱敢杀人让他们知道咱能杀人让他们看见咱杀了敢说话的人然后,他们就会闭嘴”
董卓这番话一出,李儒倒是呆滞住了,不是董卓说的不好,而是董卓说的恰到好处,甚至于,将他没有说出口的想法,也已经说了出来。
就是三句话不离自己的老本行——杀人,让李儒颇有微词,粗鄙
敢杀人,这件事董卓已经做完了,且做的很好。
在洛阳城外,当着百官的面,杀了前司徒崔烈,一个肆无忌惮的武夫形象,已经烙在百官心中,没有人再敢赌一个无法无天的西凉蛮子,会不会一刀砍了他们,忌惮的种子已经种下。
能杀人,这件事正是李儒现在说的,西园军,西凉铁骑立威一事。
敢挥刀,只会让人忌惮,却并不会让人敬畏,只有证明了你的刀够快,够硬,能够真的砍死人,才会让忌惮的种子发芽,变成敬畏。所以在洛阳城里,西凉铁骑还需要一场仗,来证明自己。
而杀了敢说话的人,让剩下的人闭嘴。
这件事,李儒还只是在脑子中形成了想法,并不曾说出来,杀了敢说话的人,让他们知道,刀子也会落到他们自己身上,这样下来,就没人敢擅自出头,只要有人沉默,那大多数人,都会沉默下去。
但董卓竟然能提前将这件事说出来,还总结的如此到位,必然是心中有了完善的思路,这又如何不让李儒惊讶。
“主公英明!”这些思绪在李儒脑海中过了一遍,一拱手,面上带着敬服之色向董卓拜了下去,而后为了确定心中的猜测,李儒又略带试探的问道:“不知主公觉得,我西凉军接下来又该如何行事?”
是灵光一闪,还是深藏不露,李儒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更偏向哪种可能,但不妨碍他先看看董卓的情况。
董卓倒没有怀疑自己的首席兼唯一谋士别有用心,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好像是要废少帝立陈留王来着,不过,这事干了没多久,好像有十八路诸侯来讨咱,所以是错的?那还有啥东西来着咦,对了!
董卓沉吟半晌,带着询问的口气说道:“挟天子,以令诸侯?”
李儒瞪大了双眼,刚施完礼的双手就这样僵在半空,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嘶~主公原来真是深藏不露
李儒不曾小看过自己的主公,他也知道这个从西凉那种凶恶之地杀出来的武夫,从不是外人眼中,没有脑子的西凉蛮子,但他确实没想到,董卓竟然如此洞若观火。
一口便道破他从河东到洛阳,苦思了几个月的战略谋划。
这种感觉,让李儒仿佛回到了北邙山上,那莫名其妙的话,和从天上掉下来般出现在眼前的天子,这就是天命吗?
不不!李儒猛地摇了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天命不过是无稽之谈,主公定然是深藏不露。
也对,若是没有明断是非的能力,又如何能在凉州对我如此言听计从,依主公今日的表现,在凉州怕不是早已权衡利弊,方才选了我的谋划不过即便这样,也有些过于骇人听闻了
看着李儒神不守舍的样子,董卓已经有些见怪不怪,李儒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也就习惯了。不过这会正商议要事,董卓自然不会就这样看着李儒六神无主下去。
“文优!”响遏行云的声音,在书房炸响,董卓见李儒被吓的一个踉跄,不再是魂不守舍的模样,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文优觉得咱说的如何?”
李儒身形一个摇晃,脸上一副惊吓过度的神色,这惊吓中,既有被董卓的表现所惊,也是被董卓的声音吓到,定了定心神后,方才回道:
“主公所言甚妙儒自河东以来,数月之间,苦思冥想,方才得出挟天子以令诸侯,联关西武人以抗关东士族的谋划如今却被主公一语道破,儒实在愧对主公信重”
还要联合关西武人?要联络皇甫嵩那个老货?那老贼能听咱的吗?董卓心中满是疑惑,口中却说道:“文优,这些事,就都交给你了,咱还得好好想想怎么一口吞下西园军。”
听到这句话,李儒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什么是信任,什么是看重?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愿意将大事全托付给他,李儒眼眶微红,俯身便拜:“蒙主公不弃,儒愿效犬马之劳,奋死而为之!”
看着李儒激动的神色,董卓反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没在意,读书人的事嘛,咱看不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旋即摆摆手道:“那你回去慢慢想吧,给咱把华雄他们叫来,咱要问问他们,在洛阳好吃好喝这些天,还提不提得动刀。”
看着李儒退下去的身影,董卓心中的疑惑丝毫不减,
西园军咱记得看到的不是丁原吗那丁原到底还来不来嘶这点天灯的天命,属实有些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