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穆灵嫣的崩溃

    对于奖金的收回和支行的变动，穆灵嫣无心关心，她的重心都放在孩子身上，这段时间她和钟毓骁时刻陪在医院，两家长辈也全力做好后勤保障。但是在接到病危通知书的时候，钟家开始退缩了。在这个地方，医疗资源对于钟家来说不是稀缺资源，但现在的情况明显不乐观。医院建议转院或者出院，钟家想出院，但穆家选择转院。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穆灵嫣平时娇小女人依着钟毓骁，此刻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签字办理转院手续，把孩子转到更大的医院。坐在120车里，她泪如雨下，对孩子的担心，对男人的寒心，对未来的灰心。孩子才来这个世界一年多，才学会咿咿呀呀的童言稚语，才慢慢找到蹒跚学步的乐趣，还没完全领略世界的美好，就要离开了吗？穆灵嫣无法忍住，失声痛哭起来。

    到了新的医院，医疗条件好一些，这给穆灵嫣一些新的希望，希望出现奇迹，希望上天眷顾能有回旋的机会。入院的前两天，做着各项检查，抽了不知道多少管血，带去的报告只能起参考作用，所有的结论还得是在本院做出的才有依据。医院给出了结果，是脑瘤，下一步结果等活检，活检是痛苦的，但是是不得不走的一步。在等待结果的几天里，穆灵嫣格外珍惜，只要没有结果就算是好结果。穆灵嫣的妈妈全程陪着自己的女儿和小外孙，钟母也过来陪床，因为在外地，其他人就在家等消息。穆灵嫣有一次对钟毓骁生出失望，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妈宝吗？自己的亲儿子躺在病床上，他竟然可以置身事外！这段时间他们吵了不知道多少次架，穆灵嫣累了，钟毓骁也累了。在对孩子的感情上，有种说法是亲生的总比不过亲自生的，他们俩完美地诠释了这句话。

    结果在一周后出来了，“恶性肿瘤”这四个字就像是宣判死刑的十字架，一下子击垮了穆灵嫣，看到结果的时候，她像一摊烂泥轰然瘫在地上，要说世上谁最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那一定是她。穆母希望女儿能振作，钟母觉得儿子儿媳还能再生，即使换个儿媳也可以。唯有穆灵嫣，这个曾经让她怀胎十月，从胚胎到一点点长大，从一个细胞长成一只蝌蚪般大小，再到每次胎动时的想象，每次胎心跳动时的喜悦和激动，初为人母，还没品尝到孩子带来的更多惊喜，就要分手说再见。这是她无法接受的结果，多希望这是一场梦，醒来就没事了，或者能用自己的寿命换孩子的生命，不管多少都愿意。穆灵嫣哭到连眼泪都干了，穆母在旁边也是泣不成声，“孩子，人总要朝前看，孩子还能再有的。”对于母亲的话，这时候听来却异常刺耳，这是劝她放弃，劝她不要去顾自己儿子的死活吗？“妈妈，你怎么能这样，他是我的儿子，你的亲外孙呀！”穆母别过脸去擦了下眼角，“妈妈怎么不知道他是我的亲外孙，但你是我的女儿呀，难道要我看着自己的女儿永远活在痛苦里吗？”娘俩抱着头哭得不能自已。

    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穆灵嫣还想尝试，不管任何办法，任何代价，她都愿意去尝试，哪怕希望渺茫，她也要为儿子付出所有寻找希望。穆家经济尚可，这时候钟家即使不出钱，穆灵嫣也是有底气去为儿子努力的。放化疗治疗过程很痛苦，何况是孩子，穆母看着孩子心疼不已，她安慰孩子：“别担心，好了我们就出院啊，忍一忍。”还没说完，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孩子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擦去外婆眼角的泪水说：“外婆别哭，我不疼。”听着孩子懂事的话，穆母彻底崩溃，这么懂事的孩子为何要收走！可问天天不答，问地地不应，只剩下这几个大人在伤心哭泣。

    钟家对于孩子的热情已经慢慢磨灭，钟毓骁天天打电话过来问孩子的情况，就像应付差事一样，每周周末才过来看一眼，在他眼中，孩子远没有他的前程重要。而钟母，这个原本有医学能力的人，如今却像个闲人一般，她说自己睡眠不好，夜里不能陪床。穆母一句“孩子都这样了你还能睡得安稳？”给怼了回去。可在钟母陪了两次床之后，穆母让她夜里别待在病床了，孩子挂水结束时，她在睡觉，等到护士过来她才醒。穆母心疼孩子，心寒这个亲家母。

    医院终于还是下了最后通牒，让穆灵嫣安排出院，孩子在医院也仅仅是拖着，不如换个环境好点的，陪着孩子度过人生最后一段时光，好好陪伴，好好享受，给这个短暂的生命留下尽可能美好的回忆。

    收拾妥当，穆灵嫣带着孩子去了穆家，她要把时光尽量拉长，孩子想去看海，穆灵嫣带着孩子去了三亚，在海边找了个酒店住了下来，她希望这个时间可以无限拉长，忘记病痛，释放快乐。穆母陪着女儿和外孙一起来到海边，她的任务就是给他们拍照，留下尽可能多的影像。一天24小时，他们恨不得不睡觉，即使孩子睡着了，她们都趴在床边一边看着孩子一边微笑，可笑着笑着就哭了。

    孩子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穆灵嫣不得不带着孩子踏上回家的路途。孩子慢慢睡了过去，好像做了一个美梦，嘴角笑弯了，可是永远没有醒过来。他很幸福，在人生的最后一段，妈妈和外婆陪他看了山川大海，听着海浪翻滚，踩着沙滩戏水，远处海鸥低叫，近处贝壳满地，这一切他很满足。可穆灵嫣不满足，她失去了一个她挚爱的唯一的孩子，同时她也失去了一个爱人和一段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