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回旋镖
夜已经很深了，魏嬿婉缓步走到弘历身边，看着弘历的眼神多了几分温柔。
“皇上要是真想谢臣妾，不如告诉臣妾一句实话。”
弘历的心里泛起些许波澜：“你想要问什么？”
“皇上……是否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
其实问完这句话后，魏嬿婉便有些许后悔，其实这种事情，她以前装傻就可以混过去了，但是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弘历在一起的时光太过安逸，她也不知不觉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其实她也想要一句实话。
弘历沉吟不语，良久后，视线落在魏嬿婉身上，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是。”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眼前的弘历对自己太好了，后宫的许多人也都觉得弘历变了很多，只是没有人往这方面想。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居然多了几分轻松的感觉：“那皇上是谁呢？”
可是眼前的人依旧有治国的能力，而且偶尔流露出来的气势，也不像是个普通人。
弘历轻笑：“朕才是正儿八经的一国之君，从来没有变过，反而以前那个，才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魏嬿婉听得有些茫然：“皇上的意思是，以前的那位是假的？”
始终自信满满·只相信自己是正版·弘历一副理所应当且理直气壮的样子。
“这是自然，连个后宫都管理不好，还能指望他成什么大事。朕可不会像他这个样子，朕还打算找他算账，竟然这样坏朕的名声。”
魏嬿婉忽然觉得弘历说得好有道理，要是眼前的弘历早点来，她也不至于在启祥宫被折磨五年，而且以前的后宫的确是一团糟，现在倒是安静了很多。
“皇上福泽庇佑，必然会逢凶化吉，找回自己的身份。”
“不是找回朕的身份，是找回你，”弘历抬起手刮了刮魏嬿婉的鼻梁，“朕找到了婉卿，婉卿便不用再受苦了。”
魏嬿婉心下触动不已，她以前的日子过得实在不算太好，从来也没有期盼过神明能够站在自己这边。
如今看来，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福气。
“那皇上，在你原本的世界里，会有臣妾吗？”
弘历的声音带了几分认真的味道：“一直都有你，只有你。”
魏嬿婉与弘历这边情谊正浓，但是人与人的悲欢显然并不相通，如懿的那边则是有些鸡飞狗跳了。
弘历去了木兰围场 后宫的妃子皇子们也跟着去了许多，后宫的人稍稍松懈了一些。
如懿见不到“弘历”，但是心里还想着凌云彻，干完自己的活后，就趁着夜色跑到了冷宫附近。
但眼前的一幕简直是让如懿不可置信，角落里的凌云彻竟然和一堆小太监正在喝酒赌钱。
凌云彻这时候正在兴头上，压根没有注意到如懿来了，嘴里还在吆喝着开大不开小。
如懿看着凌云彻只觉得眼前的人变得极其陌生，她印象里的凌云彻是自己的知己，是在冷宫中唯一给了自己温暖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如此颓废，如此堕落。
然而这一切其实就是进忠给凌云彻做的局，只是凌云彻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结果没一会儿，凌云彻就把手里的钱全部给赔光了。
他想了许久，也没想到搞钱的办法，这时候如懿不小心踢倒了一个桶，凌云彻是目光瞬间就放了过来。
其他几个小太监没有看清如懿，凌云彻倒是一眼就把如懿认出来了，他快步上前追上了如懿的身影。
“你等一等。”
如懿顿住步伐，眼神里满满都是失望：“凌云彻，你变了。”
这个场景可以说是似曾相识，不过以前都是凌云彻质问魏嬿婉，现在变成了如懿质问凌云彻。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回旋镖，镖镖扎人心态。
“我……”
凌云彻一时有些无言，他现在只是一个太监，什么也没有，唯独能够找到新的刺激，那一瞬间才感觉整个人可以活过来。
很快，凌云彻就想到了一个理由把如懿这句话给堵了回去。
“我今天落到这样的地步，不都是因为你吗？如果当初不是听了海答应的话，豁出自己的命去帮你作证，还想把令皇贵妃拉下来，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如懿微怔，茫然地看着凌云彻：“你现在是把所有的错处怪到我的身上吗？”
“并不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因为我是为了你，才会如此。”
凌云彻这副样子倒像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说着说着，就连自己都相信了。
“曾经你在冷宫的时候，我就处处帮着你，后来更是为了你不惜一己之身，你不能这样说我。”
“可是你不该在宫里赌钱，不仅被发现了是重罪，对你自己也不好。”如懿还想劝凌云彻回头是岸。
“重罪？我的罪已经够多了，现在更是生不如死，每一天活着都是煎熬，留着这条烂命，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我的人生需要新的指望，你还不明白吗？”
如懿向后退了两步，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凌云彻似的：“哪怕这个新的指望会把你送进深渊，你也要踏进去吗……这不是你，我认识的凌云彻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那我应该是什么样子！以前的凌云彻是御前侍卫，现在的凌云彻算什么？是守在冷宫的太监！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存在，你怎么会觉得我还能保持以前的模样。”
凌云彻陡然加大的声音把如懿给吓了一跳，身体都抖了下，凌云彻视若无睹，声音愈发沉了下去。
“如果我要是像你以前一样，出身名门，不愁吃喝，天天有人伺候着，我也愿意选择善良，我也会变成不识人间疾苦的样子。”
“可不是这样的，像我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能被上位者一脚踩死的蝼蚁。现在你还来指责我变了，我告诉你，你是最没有资格指责我的那个，因为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如懿听见凌云彻的这些话，简直是要伤心透了，为何她的人生总是这样。
人心易变，兰因絮果。
“可这不是你去选择堕落的理由……”
凌云彻漠然以对：“你觉得人生在世，所图所求究竟是什么呢？你所谓的真情吗？我甚至都不能做一个男人，谁见了我都能嘲讽几句，每天被呼来喝去，哪里还有闲工夫与你玩知己情深的戏码。”
这样的话若是出自于旁人之口倒也罢了，可是偏偏出自于凌云彻的嘴里，如懿简直不敢相信，而正因这样，对如懿造成的打击也更大了。
她的心现在揪着疼，无力地摇摇头，再也没有勇气把接下来的对话继续下去，转身跑进了无尽的夜色之中。
寄言痴小人家女，切勿将身轻许人。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如懿始终自认才女，可这些道理，她却参了大半生，也没有看透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