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就此止步的未来
顾白睁开眼睛，发现是熟悉的天花板，不过没有霉斑，没有时间流逝的陈旧
就连空气中都飘散着若有若无的花香，是从窗户外飘进来的。
他缓缓地起身，却发现自己好像被开了透明度一样，整个人都陷入一种介于透明和马赛克的中间态。
可就在这时，顾白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是早已经不知道消失了多久的声音。
“今晚妈妈和爸爸要出门，抱歉啊，顾白，等下个周六好吗？到时候，妈妈和爸爸一定带你去游乐场玩。”
“放心好啦，我们始终都是爱你的，一直都是。”
顾白愣愣的看着门外。
有一个撅着嘴很不开心的孩子。
顾白很容易的就将这个孩子的容貌与记忆中的一个容貌所重合。
那是
“年幼的我。”顾白失神的看向他的面前。
就像是时间定格了一样，他们始终都保持着过去的容貌。
从未有所改变。
顾白下意识地走出一步。
眼泪如决堤的河水一般，从眼角涌出，这一刻，他再也忍受不住的内心的悲伤的情绪。
“爸妈”
当顾白，想要扑上去和他们拥抱的时候。
却发现，他竟然如幽灵一般，从他们的身体之中穿过，如从未存在于此那般。
顾白失神的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过去这就是过去吗？”
时间已经过的很久远了。
远到顾白已经快要忘记了他父母的样子，然而他有一点很确信，他的父母没有不爱他更不会去抛弃他。
就在这个时候，顾白猛地扭头看向了摆在桌子上的日历。
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有些错愕，“今天，对，就是今天。”
他的父母就此告别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顾白看着自己的父母离开，而年幼的自己只是带着你们一定是扔下我偷偷去玩的想法，自己爬上了床，看着天花板数星星。
“等等。”
顾白连忙追着出去，但是他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屋子，在最后的一刹那，他见到了一闪而过的熟悉金色。
明明，真相距离自己就只有一步了。
他想要知道他的爸妈到底去了哪！
无力怅然若失
顾白蹲坐在床边，手臂环着弓起的膝盖，他看向身边床上那个蜷缩着，久久不能入睡的孩子。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
自己这个时候在想什么呢？
爸，妈，从来没有将自己扔下过
而他们说那句‘爱我’的时候，明明是他们眼中有着泪花闪烁。
可他们是在笑着啊！
就像是诀别那样。
顾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从小时候开始就是一个内心很敏感的人，直觉也很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
顾白看着年幼的自己，上学，放学，自己做饭吃，自己上床睡觉
像个大人那样，独立且自主。
同时年幼的自己还经常去看新闻。
顾白注意到了过去的自己不曾注意到的一点。
当初的自己每天看新闻，是因为担心，那为什么担心
新闻中的主持人说：今日青城遭遇了多起恐怖分子袭击事件，请市民出行时注意安全，尽量远离人烟稀少的地带。
超凡
年幼的自己不曾得知这个残忍的世界。
他能做的只是等待，等待一个
顾白呢喃：“不再归来的结局。”
看着年幼的自己那希冀的眼神，他是那么的神色平静
直到
持续到现在。
“失踪？”年幼的顾白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张纸。
那明明是自己的父母但现在却只存在于两张纸上，用两个字概括了他们的结局。
这一瞬间，顾白感受到了窒息，而这一份窒息裹挟着噩梦，陪伴着他度过了十年的时间。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顾白走向床边，坐在了年幼的自己身边。
他问，“你恨他们吗？”
年幼的自己点头，“我恨他们，因为他们再也回不来了，这里只有我自己。”
一个仅有八岁的孩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能依靠自己如复一日的生活，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没有哭诉的对象，甚至有时候，都希望有个贼会跑进他的家里，和他说说话，唠唠嗑
顾白垂着眸，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问向年幼的自己，“那你还爱他们？”
年幼的他点头。
“爱，哪怕我恨他们，可我更希望他们能回来，能回家。”
年幼的他说，“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他们深爱着我，而我也是如此。”
在这一刻，顾白想到了超凡，想到了他们如诀别那般的告别，想到了那则新闻，以及他父亲眼中亮起的那抹金色。
圣痕是唯一的。
顾白起身。
年幼的自己看着顾白问道。
“你要走了吗？”
顾白点头，“是啊，我要走了。”
“要去哪？”
“去找真相。”
“之后呢？”
顾白很想去过一个普通人的一生，但是，但是但是他做不到。
“我要，找到幕后的黑手。”顾白说，“我要将毁了我生活的那个混蛋挖出来，哪怕为此献上我的生命。”
年幼的自己歪歪头，“以牙还牙？”
顾白笑着说，“是啊，以血换血。”
“再见了，过去的自己。”顾白向前迈步，“现在我确定了，我恨他们，可我更爱他们。”
“那么就由我这个儿子，去查明他们的陌路，去了却我这十年里所积攒的苦痛与愤怒！”
顾白上前，周遭的光景如快进了一般，变得陈旧，就连空气中都充斥着熟悉的霉味。
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
那是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
过去
之后，就是现在吗？
顾白就像刚才一样，作为一个旁观者，默默注视着现在的自己：偷隔壁坟头贡品，去一公里外的厕所灌水，甚至还靠着高中物理书自学了电力，跑去电箱里扯了根电线，以及跟小孩打牌靠着出千赚了二十块钱
明明是自己干过的事。
可怎么看着这么欠揍啊。
身为目前治安署的特招成员，未来治安署的有志青年，好想给自己送个银手镯充充业绩啊。
而且干的这些事属实有点丢人，尤其是扯电线事发，被人家教育了一小时这一幕。
啧啧啧
要不和这个自己切割了算了。
只是顾白见到了下一幕。
夜晚，狂化者，以及没有觉醒的自己。
就像是if线一样。
那个自己躲在仓库里瑟瑟发抖。
甚至还跪下了祈求门外哐哐砸门的大叔留下他一条小命。
悲愤和无力感充斥了顾白的心中。
是啊，他一直以来的唯一目标就是活着，哪怕是苟活
能活下去就已经很难了，要尊严又有什么用呢。
他要想的就是活下去，难道这还有什么错。
没有什么天降的美少女会来拯救衰小孩那样的戏码，除非你想象力够丰富可以帮助你开导。
所以要在命运选择你之前抓住它！
那一瞬间。
顾白冲了出去，站在了现在的自己面前，这一瞬间，他眼中的金色比之前更加的耀眼。
“欸？！”跪在地上的自己，愣愣看着眼前出现的人，“大哥，救我啊！”
“起来！”顾白大喊，“站起来，挺胸，抬头。”
现在的自己吓了一大跳，脑子都已经因为慌乱直接停摆，这大哥说啥我就照做呗。
眼见现在的自己起身，顾白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你不是一直都是自己走过来的吗？现在怎么怕了。”
他怒喝，“没人能救你，只有你自己。”
“听我的，握紧你旁边的撬棍”
“我数三二一，就朝着外面怪物的脑袋砸去！”
“哦对，记住，别砸太深，不然插进去了拔不出来，九浅一深懂不，给我狠狠的把他脑袋砸碎！”
现在的自己，已经彻底懵逼了，他发现眼前这天降的大哥，根本看不清脸，甚至整个人都跟打了马赛克一样。
可这大哥的话，却像是有魔力一样。
他站起了身子。
挺起了腰。
握紧了撬棍。
当门被撞开的那一刹那，就如大哥所说的一样。
没有任何的犹豫，有的只是对生的渴望，哪怕依旧害怕，但是，但是勇气从心中涌现了。
砸！
砸！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砸了多少下。
唯一确定的是他赢了，战胜了眼前的怪物，他活了下来。
看着眼前已经彻底没有了人形的敌人，现在的自己喘息着瘫坐在地上，“是我杀了他？”
“是啊。”顾白蹲在他的旁边，握住了那一双紧握着撬棍不停在颤抖着的手，“是你杀了他。”
就像诗紫苑当初问向顾白的那个问题一般，顾白看向了这个‘现在’的自己，“那么，你有什么感觉吗？”
“我”现在的自己，抬眸，看向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天降大哥哥，“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杀了我，或者说就像他说的那样，吃掉我。”
“但是，我知道，不是他死就是我死。”现在的自己低头看向着自己被紧握着的手，眼眸前所未有的坚定，“所以我要杀了他！”
这一瞬间。
顾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逐渐的充盈。
“是啊，放弃尊严的话，能活得更好吗？”顾白遗憾的摇摇头，“不能的啦，很难的啦。”
“既然别人叫我不舒服，我凭什么忍着，正所谓领导敬酒我上桌不服我就干。”
“我活不好，那就得让不让我活的好的人，也知道什么叫做恶心，哪怕我死了，也得糊他一鞋让他恶心！”
现在的自己被这位天降大哥的话整乐了，“对，就这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恶心死他！！！”
顾白悠然的笑着，“芜湖，果然还是这样活得轻松。”
在这一刻，顾白终于感觉到自己空荡荡的躯体之中，逐渐出现了一个鲜活的自己。
其名为——自我。
于此。
顾白大步上前，“那么我的未来是什么呢？”
在骤然间，眼前的一切消失不见，有鲜血混杂着灰烬的味道涌入鼻腔刺鼻，冲击着心神。
在此刻。
他目睹了宛如地狱般的战场。
一直守候在顾白身边的周远低头看了眼手机后，瞳孔骤缩。
“紧急避难的情报？！”
我丢，我丢，啥情况啊。
周远的心思飞速运转，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难不成是因为狂化者？”
还没等他继续想下去，一则电话打断了他的思考，“喂？”
“顾白还没结束吗？”对面传出了一道清冷的女声。
周远瞬间意识到是诗紫苑的声音。
“没呢，还没呢”
周远也呲呲牙，顾白这已经使用了‘过去，现在，未来’有一段时间了。
按照之前他自己的经验。
一轮跪早就该结束了，可顾白现在依旧是一副沉睡中的样子。
啥子情况。
他忍不住发问，“你不会真觉得顾白可以抵达未来阶段，直接造就升华吧，我跟你讲，能做到的人数下来都是一群妖”
诗紫苑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还有多少力气？”
“额勉强还能动用一次圣痕，现在什么情况，让我们避难是因为狂化者？”
诗紫苑言简意赅道，“是，你有力气的话，就带着顾白去学校，那是最近的避难点，路上有我们治安署的人接应。”
没等周远还想说点啥。
对面直接挂断了电话。
“啊这”周远扭头看去平躺在地上身上摆着面透不出任何画面的镜子，“兄弟啊，你不会真能抵达未来吧那你还真是有点牛逼啊。”
周远抬眸看了眼黑沉的夜幕。
有风雨俱来的征兆自此夜展现。
“要下雨咯，青城也要不太平了。”
周远将扯起顾白的身子，向着远处走去，最近的是学校这也不算近啊。
顾白啊顾白，兄弟这波这可是做到位了。
搀扶着顾白远去的周远所不知道的是，在顾白怀中被他所拥抱的那一面镜子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并如蛛网般开始蔓延。
燃烧的光芒将周遭的树木所点亮，炽热的子弹从数不尽的枪管之中吐出，向着远处的庞然巨物虚倾斜。
那是一只怪物。
臃肿的身体之上遍布着细密的绒毛，绻缩的触手低垂在双眸之前，数不尽的足肢挥舞着好似跳动着不知名的舞蹈。
它在展翼。
数十米的羽翼满是流光溢彩的磷粉，梦幻的宛如神迹，令人只是看一眼就心生崇拜与羡慕的神情，好似致幻的颠茄。
这是一只
大扑棱蛾子！
在此刻，顾白听到了周遭嘈杂的声音。
“警告，警告，繁育之蛾吸收了大量污染灵能，已经抵达突破的临界点！”
“各方注意！”
“青城已出现灵渊裂痕！”
“已无法继续压制！”
“已向对策局申请使用天谴！请各位在得到通知后，立刻离开此处，前往安全地带集合。”
繁育之蛾？
灵渊裂痕？
天谴？
顾白矗立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些身着治安署制服的成员们，极尽火力对周遭涌来的狂化者进行清剿，同时辅助着主力对那个名为繁育之蛾的怪物进行对抗。
而主力
顾白认得。
是没有变成颓废大叔的简东光以及两道他无比熟悉的身影
“爸妈”
恍惚中。
顾白好像明白了什么。
所谓未来
对于他们的未来
只有此刻，在死亡到来的前一刻，这就是他们的未来，就此止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