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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长宁县(温大:拿着爱的号码牌,排队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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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瑛急忙说道:“兄长,前些日去视察,还未归京都,昨日传信,说是正好赶在明日归来。”

    “待他归京,你若相见,我告知他便可。”

    “好”

    林和宜应答。

    才过两日,林和宜正在医馆内,看着账本。

    清晨的初阳,泛着金光。

    夏日来临。

    空中夏日的气息。

    泡上一杯茶,便能在医馆待上一整日。

    掌柜的轻轻敲了房门,“主家,温大人来访。”

    林和宜放下书册。

    来的如此之快。

    让人在上了一盏清茶,请上了楼。

    伴随着咚咚咚的脚步声。

    温梅瑜进了门。

    映入林和宜眼帘的是: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衣袂飘飘,仿佛从画中走来一般。

    这件长衫质地柔软光滑,宛如天边流云;其颜色淡雅清新,如同月光洒在雪地上般皎洁无暇。

    上面绣着青竹,显得身姿挺拔,清贵至极。

    如同微风拂面。

    林和宜面带微笑,缓声道:“温大人万安。”

    温梅瑜端坐于椅上,抬手取过桌上茶杯,轻抿一口,茶香水润。

    而后,他缓言:“二小姐,今日叨扰,小妹失礼,静文居士之画实属难求,恐让你有所损失。”

    林和宜端庄回应:“我与梅瑛交情匪浅,且一万两银子和宜受之有愧。”

    “不过是些许钱财,岂能与大家之作相提并论。”温梅瑜道。

    林和宜望了一眼窗外天色。

    日缓缓而起。

    窗外商贩已经开始沿街吆喝。

    街上一幅生机勃勃样。

    可定睛望去,街边的角落上,乞讨之人蜷缩着。

    骨瘦如柴。

    三岁的稚子衣不蔽体,一同磕着头乞讨。

    旁边便是热气腾腾的包子铺。

    温梅瑜顺着林和宜目光望去,并未发现新奇之处。

    林和宜怔怔开口道:“温大人,这窗边看去,可有异常?”

    温梅瑜再次细细看了一番,此乃京都常见景象。

    更不必说,林和宜的医馆开在僻静处,京都偏远之地。

    常居住此的便是进京贩卖,人多难免鱼龙混杂。

    寻常街景,有何稀奇之处?

    他暗自思索一番,迟疑开口:“温某愚钝,此乃京都寻常之景,未见其异常。”

    “我时常以为京都尽富贵之地,应是人人温饱,不愁吃穿。

    此乃大雍京都,集天下之富贵,聚天下之贤者。可仍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之人。

    那其他之地又是何番景象?”

    温梅瑜也曾跟随巡察使外出巡视,除去江南富饶之地,京都已是难得繁华,沿街虽有乞讨之人,可也是极少数之人。

    大雍才安稳十几年,前朝的贪腐,战争的亏空,短短数十年,实在难以填上。

    况且,人各有命。

    “再鼎盛繁华处,亦有落难人,人各有命罢了。”

    温梅瑜垂下眼眸,看着杯中清茶。

    年少时,也曾愤愤不平。

    可人走的太多路,见过太多不平事,也终究会变得平淡。

    有识之人,何不妄想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可尽一人之力,散尽万贯家财,也难掀起波澜。

    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见林和宜未语,他解释道:“若是辛劳些,粗菜淡饭亦不是难事。

    近些年,天灾人祸少之,贫苦之人已在少数。

    和宜若是得空,便可去江南等地出游,人间难得之美景。”

    他心知林和宜之意,可怜人之心,终会困己之身。

    林和宜沉默,缓缓地摇摇头。

    不是这样的。

    上位者高高在上,难得低见脚底泥泞。

    天下本就不公,何谈命之说。

    温梅瑜开口劝慰。

    “和宜,我知你的打算,可如此困境,非一人之力,所为也。

    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人人求之。

    可再清的水,亦有其污浊之处。

    此乃天理。”

    林和宜不愿与其争辩,她意不在此。

    “温大人,今日可否有空?”

    温梅瑜点点头,“静听二小姐吩咐,但有一事。”

    林和宜:?

    看着林和宜疑惑的表情,他笑着说:“我与二小姐此刻不在官场,你同梅瑛一般年纪,唤我姓名即可。”

    林和宜想着此后安排,点点头,“温大哥,稍等片刻,我换身衣衫,便出发。”

    林和宜换了男子衣衫,因年纪小,倒是让人看不出来性别。

    和温梅瑜站在一处,像是出游的兄弟俩一般。

    马车一路疾驰,停下之时。

    一路上,温梅瑜靠着车壁,睡得正熟。

    林和宜余光看着他眼底的青色,听闻他才归京,昨日长辈寿辰,估计是一天未歇脚。

    今日想必是听闻消息,急匆匆的来找了自己。

    还她卖与梅瑛画的恩情。

    心中过意不去。

    谦谦君子如是也。

    改日定要好好拜谢。

    盘算着,自己库房里面还有几幅静文姑姑的画适合送于他。

    温家既然是富贵之家,寻常金银之物定是不缺,而自己也身无他物。

    唉~

    身边之人,穷的竟是她自己。

    想着便出了神。

    看着温梅瑜的脸怔怔发愣。

    温梅瑜醒来之时,便见林和宜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脸嗖一下,便通红。

    见她未反应过来,愈发滚烫,如天边的晚霞般。

    轻轻咳了几声提醒。

    林和宜才反应过来。

    看着温梅瑜红通通的脸。

    看了一眼外面晴空高照的天。

    大太阳的,不至于风寒了吧?

    暗自上下瞥了一眼。

    这体格不至于吧~

    穿着这身衣衫,此刻她就是林和,竟半分没觉得不对劲。

    温梅瑜自然感受到林和宜的视线。

    这下手脚都不知如何放。

    马车停下后。

    林和宜看着快步向前的温梅瑜。

    满脸问号。

    他知道去哪儿?

    急冲冲的。

    看着他同手同脚的模样,噗呲的笑出了声。

    谦谦君子,亦有窘迫之时。

    温梅瑜戛然而止,方才幡然醒悟。

    默默转身,回到林和宜身边,装作若无其事,一脸郑重地环顾四周。

    凝视着石上的大字:长宁县。

    为何到此?

    林和宜边向前走,身上背着药箱,“这是长宁县,离京都只需半日,先进城。”

    说是城,不过是几处村庄并到一处。

    街上,人烟稀少。

    放眼望去,皆是老弱妇孺。

    弓着腰的老人抱着柴火,敲着衣衫的妇人,背着背篓的孩童

    成年男子,少之又少。

    放眼望去,皆是如此。

    温梅瑜问道:“为何,城中男子极少?”

    皇城边上,荒凉至此,实在少见。

    转眼看着林和宜身上的药箱,伸手默默地接过,石沉沉的。

    难怪她脸上全是汗。

    林和宜也不客气,拿出帕子,擦着汗,缓声道:“长宁县离京都近,壮年男子皆以入伍为耀。

    大数男子成年皆在军中,飞黄腾达时,便留居与京,若是不幸,一件衣衫,便是一坟头。

    长宁不宁,城中妇人,半数皆寡。”

    温梅瑜听此,微微蹙眉。

    虽是不幸,可边关难守,伤亡自然在所难免。

    可如此场景,也实在让人痛心。

    林和宜:“走吧,前面便是我们所去之地。”

    两人一同来到一间院落。

    说是院落不过是两间茅草屋,由竹片随意编成的院门,斜斜的倚在墙上。

    林和宜对着院内,大声喊道:“牛二哥,在不?”

    温梅瑜一惊。

    诧异看向身旁的林和宜。

    怎是男子声?

    林和宜大方的回视着他,咧着嘴笑着。

    亮晶晶的汗珠在白皙的脸上,灿烂的笑,如同盛开的芍药,明媚而夺目。

    是他未曾见过的林和宜。

    一时间入了神。

    “来啦。”

    一声浑厚的男声从院内传出。

    没过多久,一个男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的皮肤黝黑,脸颊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占据了半张脸。

    当他看到林和宜时,脸上露出了朴实的笑容,但那道伤疤却像是要撕裂开来一样,让他看上去格外凶悍。

    见到林和宜后,男子兴奋地大声呼喊起来:“小林大夫啊!可算把您给盼来啦!”

    声音洪亮而激动,仿佛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

    温梅瑜移开视线,这才注意到此人的一条腿空荡荡的。

    林和宜从门缝挤进屋子,边说:“顺道过来看看你的现状,嫂嫂今天不在家吗?”

    男子拿起旁边的木棍,撑着提起一壶水,林和宜上前接过,顺便拿了两个木碗。

    她与温梅瑜一同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为他倒了一碗山泉水。

    男子声音低沉:“今儿日头好,她上山采药去了。”

    “对了,小林大夫,你来得正好,稍等一下。”

    话毕,男子便一瘸一拐地走进屋里。

    林和宜开口跟温梅瑜解释道:“这是牛二哥,上次路过此处,歇息了一晚,这是山泉水,最是清甜。”

    温梅瑜看着粗糙的木碗,喝了一口。

    倒是凉爽不少。

    “小林大夫,你看。”

    牛二从屋内拿出一个包裹。

    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

    放在石桌上,打开,是一根晒干的人参,看样子年份不小。

    林和宜接过,闻一闻,点头,“品质极好,难得。”

    牛二坐在一旁,嘿嘿的笑着:“俺特意给你留着的,前些日子,上天庇佑,才寻的,想着你怕有些时日再来,便趁着日头好,晒干了。”

    又看向温梅瑜,问道:“这位是?”

    林和宜笑着介绍:“我兄长,一路出行,也好有个照应。”

    牛二拘谨的说道:“幸会,幸会。”

    温梅瑜笑着示意点点头。

    “你的腿好些没?”林和宜说道。

    牛二低头看着自己那空了一截的裤腿,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奈之感。

    他默默地将裤腿卷起,然后用手熟练地打了一个结,让它看上去不那么空荡荡的。

    做完这一切后,牛二嘴角微微上扬,站起来示意道:“多亏了小林大夫你上次开的药,如今已痊愈了。”

    说着便作势下跪给林和宜磕头。

    她眼疾手快,立即扶起,慌忙道:“牛大哥,这是作甚?”

    牛二才突然间感到一阵无尽的悲伤涌上心头,他那粗壮的身体也不禁颤抖起来,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从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涌出。

    “若是没有小林大夫您,我早已不在人世,侥幸得了一条命,全靠您妙手回春,您就是我的再世恩人呐~”

    “这是哪里话,都是应该的。”林和宜叹了一口气,诚心道。

    “不,不,不是的,我与兄长一同入伍,奈何不济,兄长战死,我亦失了一条腿,是同乡千辛万苦,拖回了家,可伤势拖得实在严重,又身无分文,只能等死。

    是您,不仅分文不收,还还替我出了抓药的银钱。

    这是天大的恩德。”

    牛二凶神恶煞的脸上带着悲意,“我好歹托您照顾,捡回一条命,可我兄长,只能一件衣衫便算埋了。”

    “若是伤亡,军中亦有抚恤金,为何身无分文?”

    温梅瑜满脸狐疑,眉头紧蹙,困惑不解地问道。

    “小兄弟,你是不不知,我杀敌十三人,断了一条腿,不仅无半分军功,连医治都无人过问,兄长死后,我拖着断腿,去县堂衙门领钱,拖了整整十日,才得了一两银子。”牛二悲愤道。

    “可寻常军丁阵亡,至少也得三两。”温梅瑜开口。

    如今温梅瑜实任户部左侍郎,上联谛听,亦有所了解。

    牛二听了,只是摇摇头,并未在语。

    林和宜脸色悲悯,转头道:“牛大嫂嫂如何?”

    话说这牛大嫂嫂家,正是之前林和宜中途歇息之地。

    两家亲兄弟是连在一处。

    牛大死后,就剩下孤儿寡母,拿着一两银子,艰难度日。

    可听闻林和宜一行人无处歇脚,毫不犹豫的让人进了屋。

    “上山拾些柴火去了。”

    闲聊完,她便要起身告辞,牛二硬是要把那野人参塞进药箱。

    她笑着接过,言天热,想再喝一杯冷的山泉水。

    牛二兴冲冲的拿着壶去了后院。

    出来时,院中空无一人。

    石桌上,十两银子静静的放着。

    两人出了门,沉默的走在石板街上。

    已是黄昏之时,山间路上,可见慢慢归家之人。

    无论年纪大小,背后都背着一捆木材。

    压得弯下了腰。

    吹着晚风,看向远处的山峰。

    夕阳落在地上,映出归家的飞鸟。

    “温大哥,你看,这些人,比谁都努力艰辛,可到头来呢?

    连看病的铜板,都掏不出。

    牛二哥家原本是教书的,识得几个字,想着奔一奔前程,一个为国阵亡,一个苟延残喘。

    可最终呢?

    一两银子,不过是一匹劣布的价。

    便打发了。”

    温梅瑜沉默,看着佝偻的人背上的木材。

    他一个成年男子,也难以承受,可满头花白之人却一步一个脚印,缓缓离去。

    林和宜道:“我亦不是圣人,救不了这天底下的苦难之人。

    可人尚有怜悯之心。

    一家医馆,微乎其微。

    可若有百家医馆,千家医馆,堪能救众。

    若是能有一家学院,专职传授医术。

    有能者,不吝啬其能,好学者,尽其所力。

    一人传百人,一人救千人。

    人间苦痛,可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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