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惩治(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春雪过后,天开了。
春雨慢慢的下着。
庭院洒扫的丫鬟们在廊下躲着雨。
二房就林和宜一人,看起来脾性是温和的。
况且才归京,就得了相爷训斥,向来也是不得宠的。
“二小姐还在抄经呢?”有人小声嘀咕。
“她除了抄经,还能做什么,这满园的主子,谁把她看在眼里。”另一小丫鬟撇嘴,挤眉弄眼的,“你看大房的小主子们都去了温泉庄子,她呢,连话都没一句。”
“说起来她也是可怜。”一声叹息。
“得了吧,人家在可怜,生母也是公主,哪像我们,当牛做马一辈子。”另一穿着青衣丫鬟讥讽。
“哎哎哎,别说哈,就她那生母,再高贵,我也不要,搞得家破人亡的,有什么好的?”
“你还想给你,美得你了。”
一阵嬉闹打趣声。
拐角处,林和宜站在默默许久,齐兰见此也垂下了眼眸,出声提醒,“二小姐,春日寒。”
林和宜抿了抿嘴,“走吧。”
这些都是林府的家生子,向来沾亲带故的。
不过是念叨两句,也没什么的。
春风吹去寒意。
屋外的红梅谢了,落红散落一地。
林和宜安静的学着规矩,夜间抄写着佛经。
偶尔回想起那日的光景,想起林相冷冽的眼神,如幼时寒山寺冬日的地板,跪在上面,硌的生疼。
一摞一摞佛经,堆叠如小山。
想起寒山寺时,太后不止一次冷眼看着她,眼中的厌恶如潮水,太后说她是是冤孽,生来便要来赎罪的。
从她牙牙学语开始就跟着佛殿的空竺一起念经。
学的第一本经书就是《地藏经》。
经文内里面有一名女子名为光目,她的母亲在生杀生无数,死后堕入地狱受苦………。
光目女为了救拔亡母永远脱离地狱苦,于是对十方诸佛。
发愿说:希望十方诸佛慈悲我、哀愍我、听到我为亡母所发广大誓愿:希望我的母亲从现在开始,永远脱离三恶道的苦难及永远脱离贫穷、下贱、短命之身,乃至永远脱离女人之身。
她应该是光目,替母赎罪。
父母生恩,大于天。
她如同一颗坏掉的种子。
从出生起,就不被抱有期待。
降生后,世间迎接她的不是欣喜,而是恶意。
罪人尚且可改过自新,恶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她没有选择余地。
老太君虽心怜惜林和宜,训斥之人是林相,且事出有因。
她只好日日送些吃食,让倚梅园的人好生伺候。
府内的双生子和林尔舟前几日在化雪后,去太子的温泉庄子游玩。
林相特意交代,不必告知林和宜,让其在家。
今日院内安安静静的。
安妈妈劝不住林和宜抄写佛经,心疼暗自抹眼泪。
林和宜叫住了齐兰,起身向齐兰作揖,带着恳求之意。
齐兰扶起和宜,她自是林和宜为所问,惶恐道:“二小姐,您是主,奴为仆,您既心有疑问,奴婢必定知而不言。”
不过是男女情爱二字,阴差阳错,爱错了,也恨错了人。
林和宜生母爱慕林瑾之,爱而不得,设计府中宴席之时落水,逼得林瑾之的弟弟娶了自己。
可婚后嫉妒林瑾之之妻端华,两人孕中待产之际,暗下毒手,害的端华难产,原本双生子只留一女独活,虽保住了命,可母女二人自此缠绵床榻,药不间断。
可害人者并未半分愧疚,逼着和离,转头丢下林和宜,改嫁他人,和和美美去了。
难怪众人对她避之不及,太后也一直不待见她。
下人也这般说。
倒是如同戏文一般,造化弄人。
可是越想越发觉得酸涩。
为什么是她的错?
晚膳都没有用上几口,夏冬满脸疑惑,嘀咕着,“小姐可是不合胃口?”
林和宜摇摇头。
齐兰看着此景,这二小姐是个立不住的,脾性和软,这可不是做主子的样。
这番软弱的样,任谁见了都来气。
看了一眼抄经的和宜,齐兰:“二小姐,可是今日觉得委屈了?”
林和宜缓缓放下笔,“并无,不过是下人的两句闲话,算不了什么。”
齐兰没有言语,只是站的直直的。
林和宜知晓这番回答是错的,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脸上愁意,“请齐兰姑姑教诲。”
“二小姐,你是主,奴是仆,二房您做主,下人犯了事,莫说打罚,就连发卖,旁人也不敢异议。”齐兰下跪,“此事看似闲话两句,可若不加以管制,闲话越多,主子又如何立足?”
林和宜缓慢的思索着,和寒山寺不一样了,她现在在林府,若不自立,旁人如何帮,“那我该如何?”
齐兰:“全凭您做主。”
见她半天没个思绪,到底不是长在深宅大院,见的少了,“杀鸡儆猴。”
林和宜:“夏冬,去,把二房的丫鬟婆子叫过来,在院内候着。”
院内,丫鬟婆子低视一眼,静默不做声。
站了许久,有人忍不住嘀咕,“这好好端端的把咱们叫过来作甚?”
“二小姐,好大的排场,那边受了气,难不成就作践我们这些丫鬟婆子们不成?”
夏冬看着吵嚷的众人,按着小姐的吩咐,冷眼看着她们。
许久,林和宜缓缓从屋内走出,“今日,叫大家过来,是想着我才归府,你们都是府内的老人,都还不熟悉,脸生的很,不如一一来过个脸。”
原本是二房的管事杨婆子这些日子憋了一口气,原本二房没有正经主子,虽有老太君过问,可哪能管的过来这么多,二房私底下还是不是她说了算。
可林和宜一回来,管事就交给了自己身边的安妈妈,库房的钥匙一并拿了去。
吃穿用度缩减不少,“二小姐,我是杨婆子,原本是老太君院内出来管事二房的,如今倒是个闲差事,跑跑腿,这个是小宁,是我的亲侄女,这是”
杨婆子气势嚣张的介绍完众人,笑着看着林和宜,眼中带着挑衅。
夏冬看了一眼林和宜的脸色,心神领会,“其他人是哑巴了吗?小姐说什么,听不见是吧?”
私底下的小丫鬟沉默未开口。
“既然都张不开嘴,那就都站着吧,明日想好再说。”林和宜淡淡吩咐。
“二小姐,明日我们都还有差事,站一夜,是否不妥?”见林和宜转身,不接招,杨婆子急忙开口拦住。
林和宜没有理会,直接进了屋。
院内的人见此,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半夜,打更声从街上传来,院内的小丫鬟们也受不住,竟有些开始啜泣。
杨婆子也慌了神,这二小姐莫不成前面都是装的好人,故意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不成,她可是老太太院内的。
屋内,林和宜看着床顶,“夏冬,我睡不着。”
她怕。
怕自己会变成跟太后一样的人。
可她也怨。
为什么会是如此?
熄了灯,黑乎乎的,看不见神色。
夏冬:“小姐,夏冬在。”
悠悠叹气声,“寒山寺时,罚跪也是如此难眠,夏冬,我是不是做的太过?”
“那是她们罪有应得,竟然背后嚼舌根,若今日我在,定要上前撕烂她们的嘴。”夏冬愤愤不平,“不过是仗着多待了几年,欺负您心善,那杨婆子妄想着爬到您头上作威作福。”
林和宜:“可有些人到底是没有的。”
夏冬黑夜中拉住林和宜的手,“她们自然是拧成一股绳的,不然刚刚让答话,无一人上前,只是没有被您当面抓住而已,自从归府,哪日她们不是躲着懒,要是在老太君院内,早都发卖了。”
外面站了一夜,屋内林和宜也失眠了一夜。
心善之人难免如此。
清晨打开院门,丫鬟们恭恭敬敬的站着,杨婆子不见了踪影。
夏冬:“杨婆子呢?”
其中一个粉色衣衫的丫鬟迟疑道:“半夜便跑了,想来是去了老太君院内。”
林和宜看了一眼齐兰,齐兰点点头。
“二小姐。”老太君身边的桂嬷嬷进门就看到此番场景。
林和宜:“桂嬷嬷怎么来了?”
桂嬷嬷扫了一眼院中的众人,“老太君念着您,原本想请你去寿安堂用早膳,有不长眼的说了胡话,如今已经让人发卖了。”众人听次连忙往后缩了缩,桂嬷嬷笑着:“老太君府内事务杂多,难免有顾忌不到之处,您是二房正经主子,自然有您做主。”
林和宜点点头,“谢谢祖母挂念,也劳烦您跑一趟。”转头看向众人,冷声,“除了那个粉色衣衫的留在院内伺候,其他的就各寻出路吧,这小小的倚梅园 ,留不下这么多大佛。”
其他人面露惧色,连忙磕头请罪,呼喊着留下来。
夏冬上前,“小姐都吩咐了,难不成也要把你们发卖了不成?”
其他人听闻,见林和宜面无表情,哭泣着,默默离去。
这些人一走,院内冷清不少。
本想着过几日去牙行买几个,好好教着,第二日端华便送了丫鬟婆子来。
二小姐一出手,便发落了院内众人。
殿下和老太君都撑着腰。
自此,府内无一人再敢轻视了二小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