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离开北嵩
徐长松拿出手帕,“娘,别伤心了,孩儿知道了。”
“洛白是个好姑娘,娘知道你的心思。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在前头,如果要娶她,只能纳作小妾,留得正室位,殿试后自有达官显贵选你作婿,那时再定也不迟。”
“娘,你说什么呢?”
“这是娘年轻时候,我听你爷爷和你爹平日聊天的话,记在心里传授给你。你没有家世背景,也没有显赫幕僚。妻子是唯一可以给你帮衬的外力。你可记住了?”
徐长松低头沉默,不敢反驳母亲,亦不能违背本心。
“你若不答应,为娘这一生就白白枉费了,还不如在当年就随你爹去了。何苦作贱这么些年。”大娘痛哭失声。
徐长松苦涩道:“娘!别这样。孩儿答应便是了。”
房屋隔音效果本就不佳,大娘情绪激动,提高声量有意让洛白听到。
洛白一字不落全听在耳里,她很平静地走出院子,望着村口那条蜿蜒小道,目光坚定而肃寂。
后来的几日,徐长松不苟言笑,心事重重。有意避开洛白,必须要说话时,也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反倒是洛白像个没事人一样,忙前忙后,将全家照料得细致体贴。
大娘身体在洛白的照顾下,恢复如常。
这天洛白早早收摊,杀了只鸡,一半炖了鸡肉蘑菇,一半炒了辣子鸡丁。还蒸了个梅菜扣肉,从地里采摘回来亲手种的蔬果,择净炒香,一一端上餐桌。
“大娘,徐大哥,吃饭啦。”洛白拿了三只蓝花瓷杯,斟上自酿的甜酒。
三人入座,大娘看着一桌子菜,吃惊地问:“今日可是过节?”
“那倒没有,不过,是一个特别的日子胜似过节。”
“什么日子?”大娘追问。
“去年的今天,大娘和徐大哥在屋外草垛里救下我。没有你们,我可能活不到今日。所以,这也算是我的重生之日,心中感念,特意庆祝一下。”洛白眼眶发红,举起杯子,“这一杯我敬大娘,祝大娘身体健康,万事得偿所愿。”
“好。好孩子。”大娘也有些动容,二话不说端起杯子,跟洛白共饮。
洛白再给自己倒上甜酒,朝徐长松举起杯子,“这一杯我敬徐大哥,平日没大没小,总是长松、长松地叫,你也包容我,从不怪罪。抱歉啊。我祝徐大哥皇榜高中,旗开得胜。”
徐长松举着杯子,最近听她连平时称呼也改了,心里难受,却不敢表露半分。见她一饮而尽,自己也缓缓饮了杯中酒。
大娘精明能干,知道那天的话洛白听进去了,今天特意当着面改了对徐长松的称呼,那是在向自己表态,绝不会妨碍他的前程。
她终于放心,笑着布菜:“做这么一大桌子菜,你也辛苦了,自己多吃点。”
酒足饭饱,洛白端上点心给大娘和徐长松品尝,紧赶慢赶烧了烤炉。里头用的都是平日里晒干的柴果。无烟,易燃,经久,把屋子里烘得暖融融的。
“洛白别忙了,你也坐着歇息会。”徐长松见她忙个不停,大冷天的鼻尖上冒着汗,于心不忍。
洛白笑道:“没事,我先刷碗,一会儿就忙完了。”
少顷,洛白刷好碗,回房里拿出平日里攒的那部分钱,留了一些在身边作盘缠,其他的全部包好,放在抽屉里。
整理妥当,去了大娘房里。
母子二人正围炉喝茶,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
“大娘,徐大哥,我有话想跟您们说。”
“来,洛白,坐到大娘这边来。”大娘招手让她进来。“大娘也有话想对你说。”
徐长松望向她,热切而不知所措。
洛白依言坐在大娘身边:“大娘,有什么话您说。”
“不知不觉,你来我们家已经一年了。这一年家里的变化有目共睹,你是一个好孩子。善解人意,乖巧懂事。你在这世上举目无亲,孤苦伶仃。我心里早就将你当成自家姑娘一样疼,如果你不嫌弃家里寒酸,大娘就做个主”
大娘做着铺垫,洛白已然明白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洛白打断她,“我也是这样想的,将大娘当成亲娘,将徐大哥当成亲兄长。以后,无论我在哪里,去了何方,这个家是我在这世上最牵挂的地方。”
“听你这意思,是要走吗?”大娘惊诧万分。
徐长松早就知道洛白早有这打算,但再次听她提及,还是难以接受。此时,眉目间尽是不舍与慌乱。
“对。”洛白点点头,娓娓道来:“家里都打点好了。有三坛酿好的蔬菜,收集了五罐干菜,前些日子熏了不少朱红丸子,收在通风处风干,北嵩气温低,多久都不会坏。另外那些手工制作,我都写好了配方,在我房间抽屉里,若是大娘以后要做买卖,学也容易。”
大娘含泪劝道:“孩子,留下来吧。你离开这里能去哪儿呢?一个女子孤身在外,我也不放心呀!”
洛白苦笑,“不用担心,我都想好了,现如今亢金最繁华富庶,机会多,选择也多。俗话说,四体兼勤,不愁五谷丰登。老天不会饿着勤快的人。我去那边谋条生路,不能老躲在你们的庇护之下呀。”
一直没说话的徐长松,却突然点头:“我支持你。”
大娘不解地看着他:“你,你刚不是同意”
“娘,洛白不同于寻常女子,我们不能耽搁她。”徐长松忽觉浑身轻松,他望向洛白:“这一年来的相处,你的见解,才智,聪敏,思想,都远远在我之上。你是浅滩之龙,缚茧之蝶,注定不会安于乡野之中,亢金有更广阔的天地,那里才适合你。”
洛白含泪而笑,“谢谢你,徐大哥!”
她起身,恭敬跪在地上,给二人叩了三个头。
次日,洛白踏雪离去。
徐长松送了两三里路,直到洛白租了一辆马车,他才止步。
“洛白,我娘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此生我不会靠着妻室背景给自己树威,也不会纳妾再娶。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便知足了。”
她莞尔一笑,“徐大哥,论相貌,才情,人品,你样样出彩,你所期待的良人,迟早会来。山高水长,你我后会有期。”
洛白在马夫的催促下,登上马车。从窗里探出头来,远远看去,徐长松还站在原地,她朝徐长松挥手。
“一定会再见的。”徐长松大声道,马车越走越远,只留两道辙印,在雪里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