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洛白居安思危
春去夏来又一载,万物丰盛,草肥水绿。
洛白在集市收拾摊子,她的糖盒里还剩下些花生酥,见两个小娃儿站在旁边,怯生生的瞅着花生酥,便招手让两人过来。
“来,给你们。”她把酥糖分给两个小孩,两人拿着糖像宝贝似的,揣在怀里。“我带回去给奶奶吃。”
“谢谢姐姐。”
洛白微微一笑:“去吧。”
麻婆远远看到,声音便像个活喇叭,“落落,收摊啦!每回剩下不少东西都送给娃娃们,他们年岁小也不知个好歹,下回也给我匀点,我心里记你个好。”
洛白笑笑,“好啊,下回像娃娃一样守一下午,收摊我一定匀给你。”
旁边正在收摊的刘婶,看那麻婆变了脸色,水桶腰带着大屁股一歪一扭走远了,这才低声说道:“别理她,有钱在男人堆里打马牌,却爱在小摊小贩身上占小便宜。”
“没事。”洛白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纸包裹漂亮的白饼,“这是我自己制作的香皂,用来洗澡。今天有点事走开了,多亏你帮忙守摊。”
刘婶很惊讶:“你真是太客气了,咱俩在一起摆摊,时间长了也有照应,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唔,好香呀。你真是心灵手巧。”
“里面加的香料,都是从各种花草和松油上萃取的植物香,对身体不仅没有伤害,还有保养皮肤的功效。”
刘婶很高兴,“这么好?那我可得省着点用。”
“你先试试,好用我再多做一点送来。”洛白利索收拾好东西,放在独轮车上,往回推。
刘婶看她起步吃力,便上去帮忙推了一把。
“你呀,一个女孩家家就要出来谋生,真不容易。”
“走了,刘婶。”洛白推着独轮车远去。
走到一半,徐长松大步流星,出现在眼前。“洛白,我来晚了。”
“徐大哥,今天大娘病了,你不用专程来接我。”洛白停下,微微喘息。
“没事,你上午熬的鸡汤我娘喝了,下午睡得很香。平日在家又是补贴家用又是帮忙干活,我反倒还不如你,也就这会儿能帮上忙。”他接过车,轻松推着走了。毕竟是男子体格,虽是一介书生,再弱也强过女子。
洛白笑道:“你以后可是要考取功名奔上仕途的,可不能干这些没出息的活儿,我做的再多再好,也没法跟你比。”
“别这么说,古人言,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
徐长松见洛白捂嘴偷乐,便打住话头,憨笑道,“我又吊书袋让你见笑了。我的意思是,一些看似没有大用的事物,洽巧成就了有用的大事。
就像我推的独轮车,如果车轮中没有这些看似不起作用的辐条做支撑,没有轮中空余孔洞,这车轮就发挥不了作用。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所做事务不分贵贱,却有同等价值。”
“是这个理。”洛白点头赞同,忍俊不禁:“很难得你会有这样的思想,我相信你将来一定有不凡作为。”
“呈你吉言了。”徐长松愉快接受她的预言。
“徐大哥,跟你商量一件事。”
“嗯,你说。”
“我上次跟你说过,想去亢金看看,谋一份好差事。最近想了很久,心中念头愈发强烈。所以,我还是坚持当初的决定。”洛白说道。
徐长松曾经跟她描述过亢金的繁盛富庶,在洛白看来,那就相当于一线城市。
繁荣的地方机会也多,总有她的用武之地。
徐长松稍作沉默,劝道:“现在你赚的钱已经月有盈余,不用背井离乡专程去谋差赚钱。”
“你没想过离开这里么?”洛白说道,“消息闭塞,穷山僻壤,等到有一天你出人头地,入京为官,还是要离开这里的呀?”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家里,徐长松将车子停靠在一旁,郑重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只要你在家里,我愿意申请调令回来。”说完,他自己的脸刹时绯红。
洛白看他一眼,没再说话。默默将车上的瓶瓶罐罐搬回屋里。
徐长松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而洛白活了两世,不可能不懂他的心思。
那天之后,原本答应会再来寻她的龙少慕,再也没出现。好在她记得了前世点滴,经历了短暂的迷茫,她很快适应这个世界。
为了生存,她使出浑身解数让自己有一点价值,不至于成为徐家的累赘。
于徐长松而言,洛白已经成为这个家不可分割的一份子,并且发挥出不可多得的效用。
单从经济上来看,洛白善于经营买卖,极普通的材料,经过她一番巧思妙想,即变成奇货可居的商品。让曾经捉襟见肘的生活奔上了小康。
在生活上来说,她的智慧和情商,亦是如鱼得水,不仅与徐家母子一团和气,左邻右舍相处融洽。里里外外能干操持,肯花心思,动脑筋,让生活质量提升了一个层次。
对于一个在这世界上孤身一人,毫无根基只能寄居于他人屋檐下的女子来说,这些表现只是出于她的生存本能。
她没有一时一刻的放松,她担心自己一旦松懈就招来嫌弃的目光,被迫离开,从此没有着落,又要如浮萍一样游荡于天地间。
一切具有不确定性。不确定就没有安全感。
这样的日子想要确定感,唯一一条路即是将命运交给他人主宰。嫁给徐长松,一生荣辱嫁夫从夫,跟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女子一样,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度过余生。
徐长松应该会是一个好丈夫,因为他是一个良善之人。
可是洛白来自21世纪,有过现代都市精英层级的见识和成就,所受的教育也不容许她如此苟且。
满足了生存需求之后,她开始心存幻想,尽可能探索这个陌生世界,在这里开辟出一番新天地,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到那时,她的身份不再倚仗任何人而存在。即使未来不婚不嫁,也能精彩独立的存活于世,有属于自己的安身之处。
这些,徐长松不会理解。
屋里传来大娘的声音:“松儿,你进来。”
徐长松快速看了洛白一眼,掀开帘子钻进堂屋。
“娘,怎么了?不舒服吗?”
“娘刚才听到你说,就算考出去了,以后还会申请调令回来?”
“八字还没一撇呢,只是做个预想。”
“那也不行!”大娘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你祖爷爷学富五车,原是三朝内阁,到你爷爷那一辈也是诗书仕宦之族,因为朝中政局受到牵累,才迁祖离乡来到这里穷避三舍。
无奈祖宗根基已尽,你爹又去的早,临终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好好抚养你,将来能求取功名,从这里走出去。
我这么多年孤家寡母,一个人面朝黄土背朝天要将你拉扯大,供你上学读书,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终有一天能走出这一座座大山,以慰你祖上之灵。”
大娘哽咽出声,泪如断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