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哄他
“咚咚！”云姜敲了敲门。
“出去！”里面传来宋元彻不耐地吼声，甚至拿了一本书砸到了门上，“砰”的一声砸在了门边，云姜傻了眼，周边的侍女、家仆闻声也退得远远的，生怕这股火烧到自己身上。
只有云姜稳定心神，深吸一口气，抚了抚胸口，柔柔地问道：“大人，云姜知道您回来了，特别带了家乡的好茶过来，给您品尝一下。”
门里面没动静，周边地家仆都为云姜捏了把汗。
云姜又低头，凑近门缝看了一眼，接着又贴着门说：“大人，云姜家乡盛产云雾茶，最适宜春日品尝，大人若不弃……”话音未落，就听里间传来沉沉的声音：“进来。”
云姜微微一笑，“是。”
这才把盘子端了进去，周围的家仆都面面相觑，真是奇了。
云姜推开房门走进里间，见宋元彻正在书桌前写字，他向来用心，轻易不能打扰，只见宋元彻拧着眉头，沉着脸，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云姜是个有眼色的，连忙端起茶水在一旁的矮桌上默不作声的烫茶，茶叶的香味弥漫了整个书屋，连一旁的宋元彻都忍不住被吸引。
“什么茶？”他低头看着书。
“云雾茶，长在山顶云雾弥漫的地方，是我家乡的稀罕物，昨儿清晨起了个大早，赶风赶雨的上山采的。”她手里忙活着泡茶，没察觉到一旁的宋元彻面色稍缓，看她的眼神也逐渐柔和。
云姜把泡好的茶小心递给宋元彻，却只见宋元彻看了一眼，不肯接，只是冷哼了一声：“你找那丫头换班就是为了回家采茶？”他不自觉地拧紧眉头，看着这个茶叶在茶盏里上下起伏，心头涌上不快。
云姜弯着腰，解释道：“大人不知，奴婢此次回去也是想赶着云雾茶最嫩的时候，这样摘下的叶子才鲜嫩，泡起来还有回甘，十分可口。”
云姜献宝一样，微微笑着，捧着茶见他半天也不接，冲着他哀怨说道：“大人，莫非还在生云姜的气？”她双肩颓丧地垂着，像十分泄气。
宋元彻眼底划过一丝涟漪，面上却依旧冷冷的，“以后别特地去摘这些，我不喜欢喝茶。”
云姜跪坐在地上，袖口捂着鼻子，掩声做哭泣的模样，“奴婢知道自作主张换班引来大人不快，可云姜想着，如果大人能喝到家乡的名茶，一定会很高兴，索性便给管事嬷嬷告了假回乡一趟，原本也只是为了采点茶叶给大人品尝，谁知道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一伙匪徒，差点把奴婢……把奴婢……”
宋元彻闻言，愣了愣，又忽地从木椅上站起来，拽着一旁哭泣的云姜摇晃，“云姜！他们把你怎么了！”
云姜丝绢掩面，差点笑出来，却依旧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还好当地州县的大人及时赶到，云姜才幸免于难。”她又擦了擦鼻子。
宋元彻松了口气，随即见她眸底闪过一丝狡黠，便心里已有几分了然，哼了一声，“云姜，你是越来越没规矩， 仗着我纵容，就一味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你以为，我当真不敢罚你！？”
云姜一惊，放下盘子，立马俯下身：“大人英明，云姜岂敢班门弄斧，只是府里上下因为云姜受罚，云姜心中有愧，还请大人罚我一人即可，饶了其他人吧！”云姜怎会不知，纵然两人有青梅竹马之谊，可她毕竟是奴婢，而他是主子，宋元彻高兴时，可以把她捧上天，他不高兴时，她与其他奴婢又有什么不同。
宋元彻见她脸色发青，指间微微颤抖，收敛怒色，坐回原位，“还不快端上来，糟蹋了茶水。”
云姜这才舒了口气，喜上眉梢，“这，这厢是原谅我了？大人，我的好大人，您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得得得！”宋元彻挥了挥手，“我就没罚过他们，是管事嬷嬷自作主张，要把他们通通罚过一遍才算给我交代。”
云姜擦了擦额角的汗，把茶奉上：“若您同意，我这就请管事嬷嬷免除处罚，云姜将感激不尽。”
宋元彻不做声，算是默许了。
抿了一口茶，果然甘甜，“不是我不许你回家，只是你家偏远，来回车程也有 四五日，你再逗留七八日，来回就得半个月，你让我……你让其他家仆代你伺候，也不想想府里的事是谁都能操持的吗？”
云姜低头又为他泡了一杯，“云姜知错，只是思乡情切，又惦记着家乡的好茶，着急拿点过来给大人品尝。”
宋元彻面色稍缓，又说:“你确实几年没回去，想念家人也是应该，只是你下次不可自作主张，得告诉我一声……”
云姜微微一愣，见他皱了皱眉，又不敢动作，听他继续说，“我让管家亲自护送你过去，路上也有个照应，不至于被人拦截堵路，失了点钱财也罢了，若人出了三长两短……”
他转身面对她，正色道，“那些人牙子向来没什么人性，遇到个标志的，一般自己先糟蹋享用，用腻了又端给手下继续享用，等全组织的人享用够了，你以为就完了？”
云姜被说得脸色一红，她虽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却没想过这等下三滥的龌龊事会从她家大人口里，如数家珍一样，一一罗列在她面前，让她左右不敢抬头与他撞面。
宋元彻见她端端跪在地上，放下毛笔，继续说，“运气好的被卖到窑子，日夜作践身子，运气不好的，被卖给农家，锁在猪圈里，当做会下蛋的牲畜，跟猪抢食吃。”
“大人！”云姜听得一惊。
宋元彻却笑了，一手拖着她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掌下是她薄若凉丝的外衫，摸起来清凉透骨，滑腻柔软，“我只顾着跟你说说其中的厉害，忘了你最讨厌听这些繁冗俗事，尤其是这些肮脏龌龊的勾当，你是半点都听不得，你从十二岁到府里，耳濡目染的都是些庭院闺阁里的杂事，跟着先生学过几日礼仪伦常，对违反人伦的事情，你是向来看不上眼的。”
云姜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臂，微微向后退两步，“大人提醒得是，这次是云姜的不对，云姜下次一定安排妥帖了，得了大人的恩许，才回家与家人团聚。”
宋元彻掌心落空，心里有些不悦，只是听她说的话又乖顺又悦耳，便也不计较，说道，“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便也知道我从来关心则乱，我是为你好，想来你也只小我五岁，私下我也把你当成自家妹子，看你差点被人凌|辱，难免心生后怕，你且当做我关心你，比你多吃了两年盐，着急脱口而出，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云姜摇了摇头，“云姜不敢。”她只是个奴婢，怎么敢攀附大人做他的妹子，若信了，那她便不会在宋元彻身边待那么久。
云姜继续为他烫茶，宋元彻见她微微蹲身背对着他，身段婀娜窈窕不说，露出白皙的脖子，那长长白色贝母耳坠在她脸旁摇曳浮光闪烁，衬着她皮肤白皙，又见她手指灵活纤长，摆弄茶盏十分熟悉，看得他眸色一紧，竟鬼使神差地想伸手摸一摸她的脖子，可当他伸出手，云姜又毫无征兆地转过身，他僵持在空中的手转而拿起了桌边的茶盏，喝了一口，败败火气。
“云姜告退。”见她事后微微俯身行了礼又要出去。
“云姜，你来府上多少日子了？”宋元彻叫住了着急离开的云姜。
云姜吞吐道：“过了立夏，该有十年了。”
“算起来，今年也快二十二了……”宋元彻若有所思。
云姜不安地回道：“嗳……”
“过了二十二，服役期满，到时……你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