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慕白山庄‘客’(下)
后街地牢外,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扛着一个麻袋向郊外密林奔去,那麻袋不停地扭动着,不时地发出呜呜的声响,此时大约那三步醉的药效已过,临渊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的伤口都暴露在外,一路上被这人抗在肩上颠,疼的是直打寒颤。
“头儿,你说咱们给他扔那林子里成么?他要是被野兽吃了倒好,一了百了,但是他如果被人救起,把我们抖搂出去,那怎么办?”一个人费力地扛着麻袋,问向另一个偷摸着不断观察四周的人。
“怕什么?他又不知道我们是十三王府的人!”那人贼也似的俯着身子,探着脑袋道。
“嘘!我们只蒙了他的眼睛,堵了他的嘴巴,耳朵可没堵住!”那扛着麻袋的人急忙腾出一只手去堵旁边那人的嘴。
“那怎么办?现在他听到了!”那人也急忙捂着嘴巴,道。
“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那人以手作刀放在下巴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这事还是你来吧!我~我没杀过人!”另一个人掏出匕首比划了半天,还是不敢下手,于是将匕首扔给对面那人,道。
“我~我连鸡都没杀过!哪敢杀人啊!”那人将匕首又抛回对面。
正在二人争执之时,突然从密林深处草丛里窜出一头猛兽,嘶吼着奔向二人,那二人一见猛兽纷纷慌了神,尖叫着连滚带爬的向林外跑去。
那猛兽腿上似是受了伤,此时血流不止,看着猎物在眼前逃走,也无力追赶,突然麻袋动了一下,那猛兽顿时警觉,压低着身子逐步向麻袋靠近,嘴里发出呜呜的嘶吼声。
临渊根本不知麻袋外面发生了什么,听到二人尖叫着逃走,以为有人搭救,于是奋力的扭动着身子,嘴里被塞满了麻布,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求救。
猛兽此时已有两天没有进食,听到麻袋里的声响,又嗅到了血腥,于是凑近闻了闻后,张开大嘴露出獠牙,上前便要撕咬。此时嗖的一声,一支利箭贯穿了那猛兽的脖颈,那猛兽颤栗了几下便霎时没了气息。
“庄主!好箭法!这吊睛白虎这么肥,够咱庄上下美美吃上一顿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疾步过来接过那人手中的弓箭,赞许不已。
“这是什么?”那庄主近前看到死去的猛虎身旁还有一个麻袋,顿时心生好奇。
麻袋里的人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不断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发出呜呜的声响。
“庄主,这里面似乎是个人!”一旁管家说道。
那庄主掏出一把匕首,一下划开麻袋,一个浑身是血,被人五花大绑,蒙眼堵嘴的少年便露了出来。看着眼前少年,思忖到:‘这少年荒郊野岭的被人如此绑缚,想必是得罪了哪位权贵,被扔到这里喂这密林野兽了!正好,云姑小妹一直嚷嚷着想要个药士试她的新药,已经吓跑了十几名侍从,弄得山庄上下人心惶惶。’于是转头对一旁的管家道:“我看他这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儿,气息微弱,估摸着活不成了!既然这人已是将死之人,恰好可以试试云姑的新药!把他带回去,送到云姑住处!”
“是!”
————慕白山庄————
“司空白!听说你猎回来一个死人?哪儿呢?我看看!”一个年纪约摸着有十一二岁,身着彩衣,却嗓门极大的小姑娘,一边喊着,一边向大门走去。
“云姑,你已经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一个女孩家家的,一点形象都没有,以后哪家公子敢要你?”司空白嫌弃的看着面前嬉笑的妹子,佯作生气道:“说多少次了,我是你的兄长!不能直呼我姓名,你得叫我哥!”
“就这个人?也没死啊!”云姑直接忽略司空白的话,看着那浑身是伤,气息奄奄的临渊,兴奋的冲一旁吩咐道:“趁他还活着!赶紧抬药房里!”
“是!”
司空白看着自家妹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本就不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妹,没有多少亲情在,若不是自己亲娘所托,自己怎么也不会收留这么一个大麻烦!
这云姑也就是两年前才到山庄,那时她娘刚刚过世。司空白的父亲死的早,母亲有些疯症,在他几岁时便不知去向,自小司空白便是随着金管家长大,直至两年前,才有母亲消息,可惜当时她已过世,只留下十岁的云姑一人,不知这几年一个患有疯症的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独自生下一女,并且还抚养了十年!
慕白山庄表面上做的是药材生意,尤其是滋补丹药、异兽仙丹之类的常有金主慕名而来,其实暗地里山庄内部在为各处刺杀组织秘密制毒,江湖上各种叫得上号的迷药、毒粉均是出自慕白山庄。
虽然浑身每一处都传来剧痛,但是临渊很是庆幸,自己的内力正在逐步恢复,被这小姑娘绑缚在这床榻之上,浑身上下剥了个精光。不过,还好这姑娘算有些羞耻之心,给留了条底裤。临渊此时有些羞恼,凭借着刚刚恢复的气力想要挣脱手脚的束缚。
“你别费劲儿了!就算你挣脱了这绳索也逃不出这山庄。”一旁正在拿着一个小木棒搅拌着一盆乌漆嘛黑的糊糊,说着就要向临渊身上涂抹。
“别动!这是我特制的药膏,可以帮助你快速修复这些伤口的!”
临渊感觉身上涂抹之处冰冰凉凉,确实挺舒服,于是乖乖趴在那里,开口问到:“这是哪里?”
“慕白山庄”云姑也不做隐瞒,回答的干脆利落。
“你是谁?”临渊接着问道。
“云姑!”
“你救的我?”
“算是吧正在救”
“其实吧,你要救我也不用这么绑着,我可以配合的!”
“不必,还是绑着点好!”
两个小孩就这么有问有答,直到临渊被浑身涂满,成了一个乌漆嘛黑的大黑耗子。
“嘶!这药你刚刚涂抹时是很凉很舒服,但这会儿我怎么感觉浑身火辣辣的?!”临渊扭动着身子,身上各处如同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啃食一样,痛痒难耐!
“都说了你别动!这药就是这样,得先把你身上的腐肉清干净,才能长出新肉来!”云姑一边解释着一边喊一旁的两个侍女过来帮忙按着床榻上这不停扭动的人,“看!你一直乱动,我刚涂好的药都被你抖掉了,你再这样我就把你吊起房梁上来涂了啊!来的前几日那么安静,今日怎么变得如此烦人!”云姑一边往床上躺着的人身上继续涂着药膏,一边颇有些气愤的嘟囔道。
许是中了那三步醉后,痛感变得浅了些。前几日,无论这云姑怎么在自己身上折腾,都只是星星点点,可以忍受。今日身上痛感如此剧烈,应是那三步醉失效之后,五感反而变得更加的清明。临渊现在身上的感知似是被人放大了数十倍一般,实在是无法忍受,好在此时内力已然恢复了五成左右,于是屏足气力一下将手脚的束缚挣开,将那几名正在按着手脚的侍女生生排出几米远,直至撞到门框晕死过去,得亏那正在涂药的云姑躲得及时,不然下场比这几名侍女更惨。
临渊此时只觉浑身上下火烧火燎,顾不得其他,两步奔出屋门,看到院中一处荷花池便想也不想地径直跳了进去。
“呼!”滚烫的皮肤接触冰凉的池水,瞬间感觉好受了许多,身上的药汁也慢慢的融入了这荷花池池水当中,下一秒,竟使得一池荷花瞬间尽数枯萎、池中鱼类全部翻着白肚飘了上来!
“姑娘,你这给我涂的什么?竟这般毒?”临渊看着瞬间死寂的荷花池,惊恐地看着池边那位双手交叉,怒目而视的云姑,问道。
“没什么!就一些赤芍、地夫子、白鲜皮,加了点砒霜和铅粉啥的,然后还有鹤丹、绛珠”云姑数着手指仔细的回答着,丝毫没有注意临渊那恐惧的目光。
趁着云姑自顾自的数着药材,临渊顺着池边悄悄的回屋,随意拿起一件衣衫披上就跑,等那云姑回过神来,临渊已经穿戴整齐,借助一旁的石柱跃上了屋顶,正站在高处寻摸着山庄大门的方向。
“你小子还真敢逃?”云姑盯着房檐上的临渊,双手叉腰吼道:“喂!小子!刚刚你昏迷时我喂了你一颗储玄丹,最近才炼制成功的!你可是我第一个试药的人!这药若是没有内力的普通人吃了倒没什么害处,反而身轻如燕,力大无穷;但若是常年习武、内力充盈之人吃了,那平白生出的内力便会随你的经脉游走、四处冲撞,若不及时泄力,便会砰的一下爆体而亡!”
云姑虽不懂武功,但是见临渊在如此重伤之下还能动作迅速,毫不费力地跃上屋顶,便猜到他定内力不凡。她边说边肆意的大笑,一想到对面这小子马上会像烟花一样炸开,显然更加兴奋了!
临渊深知自己的内力一时半刻无法完全恢复,对这云姑的恐吓毫不在意,在屋顶寻查了一番后,终于找到了山庄大门方向所在。
等了一会儿,那云姑看屋顶的那人并没有炸开,而且对自己的恐吓也丝毫没放在心上,还颇有起身逃走之意,顿时又怒又气,朝远处护卫吼道:“你们还愣着干嘛?给我抓住他!我的药还没试完呢!快上!上啊!”
那护卫听到命令后,纷纷抽出利剑,跃上屋顶,拦在临渊面前。
临渊此时也猜到这慕白山庄不是什么善地,那云姑定也不是为救人而出手,只是把自己当成了替她试药的工具,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她的药使自己恢复了些内力,这才使得自己有机会逃走。想明白一切之后,临渊不再迟疑,在那一众护卫举剑进攻之时,侧身移步,利用身法之便从身后出掌,刹那间,一众侍卫纷纷倒地,随后不敢丝毫停留,立即转身借助屋檐向山庄大门不停跃去。
云姑见状急忙吹响柳哨,一个黑影从远处只几个跃起便来到了云姑身旁。
“去把这小子抓住!不论死活!”
“是!”那黑影得了令,闪身便消失了,再一看已然站在了屋顶那临渊面前。
云姑得意看着屋顶的临渊,势在必得的笑道:“进了姑奶奶的门,药都没有试完就想跑?这下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跑!”
“大哥!这庄主与金管家此时均已下山,这人来势汹汹,咱哥俩可不好对付啊!”山庄大门口守卫看到远处屋顶跃来一人,正举剑相对,战战兢兢的望着屋顶那人。
此时一道黑影拦住了那人去路,山庄守门二人一见是自家暗卫出手,瞬间来了底气,个个挺直腰板,持剑指向那人,眼神霎那间也变得犀利了许多。
“什么人?”临渊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黑影,瞬间吓了一跳,这人呼吸极轻,内息强劲,速度极快,若真打起来,自己仅凭身法一时还真无法脱身。
“你!或者死,或者留下!”那黑衣之人冷冷的吐出一句,清冷的眼神死死盯着临渊。
“我要是两个都不选呢?”临渊虽内心慌乱,但仍强作镇定道。
“找死!”那黑衣之人迎面而来,伸手便向临渊抓来,那手上一副精钢利爪,在太阳下闪着淡蓝色的光,临渊急忙闪身向后急退几步,眼看就要掉落屋顶,那黑衣之人乘胜追击,又是一抓,临渊一脚踢起一片碎瓦,那碎瓦直奔黑衣之人面门,黑衣之人见瓦片袭来,一掌拍碎,临渊趁黑衣人晃神之际,侧身上步,闪到那人身后,正要出掌之时,那黑衣之人似是身后有眼,一个闪身平移又与临渊当面对峙起来。
“你跟他费什么劲儿?直接给他一剑,弄晕他!伤了我来治!”那云姑从后院追着这二人的身影急急跑来,远远站在屋檐之下,看着上面二人一直在那躲来躲去,急的大声吼道。
嗖的一声,不知从哪里飞出一把利剑径直的朝临渊而来,临渊想要一掌拍开,无奈那剑力道过于强势,生生划破自己的手掌都未曾停下。只见那黑衣之人伸手一拉,那把利剑便又顺势回到了那人的手中。此时临渊仔细一看,原来这剑的后柄之处链接着一条极细的钢索,刚刚黑衣人出剑之势过于迅疾,自己才一时大意没有看清。临渊扯下衣角一片碎布,缠在手掌之上,不料此时气血翻涌,一口黑血噗的一下吐了出来。那黑衣之人见面前之人受伤,于是趁机上前,持剑抵在临渊胸口,再次厉声问道:“死,或者留下!选一个。”
“你在剑上煨了毒?”临渊捏着剧痛的手掌,胸口一阵刺痛,没等那人回答又是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你还有一个时辰考虑,若肯留下,我便将解药给你!”那黑衣人看着临渊冷冷道。
“好!好!留下!留下!”不等那黑衣人说完,临渊便急忙示弱,连声应道。
此时内里如同火烧,临渊深知这人说的定是真的,即使真的侥幸逃走,一个时辰后也得毒发身亡,还不如先暂时稳住他们,解了这毒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不逃了!解药给我吧!”临渊捂着心口赶紧服软道。
“切!我还以为你小子的骨头有多硬呢!这就怂了?认输了?”一旁看热闹的云姑鄙夷的看着临渊,吩咐一旁侍女道,“准备药浴,等他下来,我就要试试我这新研制的药浴药效如何!”说着便嘿嘿笑了起来。要知道这药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云姑将收集的各类毒虫都放了进去,说是要滋养一个百毒不侵的圣体出来。
临渊接过那黑衣之人的解药乖乖服下,解药刚下肚子,便觉得心口一阵舒爽,那锥心蚀骨之痛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临渊还在细细感受解药带来的舒爽之感,那黑衣之人一把抓起临渊,如同一头雄鹰拎着一只雏鸡崽儿似的从屋顶缓缓落了下来。
云姑见这二人下来,兴奋的刚要上前,突然嗖嗖两声,利刃破空,直奔云姑而来,黑衣之人急忙放开临渊,一把拉过云姑,躲过那飞来的暗器,侧身将云姑护在身后,此时一道红影掠过,一道红绸拴住临渊腰身,随后临渊便腾空而起,消失在了这皓空之中。
“什么人胆敢擅闯山庄?!”云姑见到手的‘玩意儿’就这么消失不见,顿时气急,撕扯着那一旁的黑衣人道:“快去把他给我抓回来!快去!”
“属下奉庄主之命护姑娘周全,不得离开山庄半步!请姑娘体谅!”说完黑衣之人甩开云姑,一道黑影也消失不见,只留得云姑捶胸顿足,坐在地上撒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