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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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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祥和公园是全开放式的,出口有七八个,从任何方向都可以自由进出。警车停在祥和公园东侧一个出口,这条街就叫祥和大街。严加良带领王寒星和梅雨菲等人从警车上下来,快步走进公园,沿着一条蘑菇石铺就的曲折路径往前走。这条路远低于旁边的街道,路坡上长满紫穗槐火炬树等各色植物。走了约莫一百多米,王寒星忽然停住了:“别走了,就在这里。”

    众人停住脚步,王寒星伸手扒开旁边密密层层的植物,眼前赫然出现一道门帘。门帘用几片蛇皮袋子和不知什么布料胡乱拼凑而成,一旁丢着几个脏兮兮的饮料瓶。

    挑开门帘,是一个半圆形的房间。里边没有人。地上铺着几块木板,木板上一堆破被子烂褥子,就是床铺了。床铺后边也是一道门帘,边上透出光亮,显然这个所谓的房间是通透的,其实就是一道涵洞。两边靠墙根堆放着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具,再就是一堆饮料瓶废纸箱等乱七八糟的破烂。墙壁上还十分不协调地挂着一幅行草书法作品,“身冤在我 我必报应”,字迹刚劲有力。字画下方一个纸箱子,里边放着笔墨纸砚。

    王寒星介绍说:“要不是这个案子,我险些把这地方忘了。有一次早晨我偶然来这边散步,偶然发现这个涵洞里住着人,一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又脏又臭的男子。听路过的人说,这个人本来是一位中学教师,因为看不惯校长从教学楼工程和学生伙食费中大肆捞钱,到纪委实名举报。纪委本来派人调查了,谁知查来查去,校长竟然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官,举报人反倒因为诬告受到处分。不久,就有匿名举报信指责这位老师违规办补习班、体罚学生、性骚扰女生等等,一大堆莫须有的罪名接踵而至,教育局以此为由请示区政府开除了他的公职。他不断地到处上访,也没个结果。老婆一气之下和他离了婚,他被迫净身出户。由于伸冤无门,日夜焦虑,最终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精神失常,一个人住进了这个涵洞。城管来赶过他好几次,他比城管还凶猛。城管拿他没有办法,只好不了了之。”

    梅雨菲说道:“王寒星,你不会怀疑这个精神病患者是杀人凶手吧?”

    王寒星摇头道:“非也,我的意思是,这里是一条暗道,凶手杀人后,是不是从这里逃走的。”

    严加良将那堆烂被褥掀开,踩着床板走过去,揭开里边的门帘,往前走出去二十多米远,来到涵洞出口,眼前豁然开朗。到这里已经出了公园了,再往前又是倾斜的路坡。顺着路坡走下去,是一片尚未治理的水域,浅水处长满茂密的水草,使人觉得里边藏有水蛇,不敢靠近。远处是杂七杂八的树林,有高大的毛白杨,也有槐树榆树之类。

    “这确实是一条非常隐蔽的逃跑暗道,只不过……”严加良说到这里停住了,回头朝来路张望。

    王寒星问道:“只不过什么?”

    严加良思考着答道:“只不过,那个精神失常的老师住在涵洞里,凶手是如何躲过他的阻挡,从这里逃走的?”

    梅雨菲道:“那老师不过是个傻子,能知道什么,说不定从他眼前过去,他也会置之不理。”

    话音刚落,突然后边的警察们一阵惊叫,只见一位蓬头垢面的男子挥舞着一条大棍子朝警察们乱扑乱打,口中还不停地骂着脏话:“我日、你们八辈祖宗!谁敢侵犯我们就叫他灭亡!永远地跟你们狗日的作战,坚决作战,打倒一切侵略者,一切反动派贪、官污、吏都是纸老虎!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要消灭一切害人虫,全无敌!冲啊!杀呀!向着法西斯蒂开炮,嗖,崩!”

    男子一边骂,一边唱,一边比划,手里的大棍子不停地挥舞,警察们吓得四处躲避。王寒星建议将他控制住,交给民政部门管控起来。严加良说这个人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区民政局不可能不知道。你给他们送去,不是摆明了得罪他们吗。算了吧,看样子只要不侵犯他的领地,他不会攻击别人,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吧。

    “都过这边来,不要招惹他就是了。”严加良朝干警们呼喊道。

    警察们都走了过来。果然,那人很快停止了叫骂,返回“家中”去了。

    严加良说道:“假设凶手从他的床铺上通过,他会不会这样大吵大闹呢。”

    梅雨菲道:“也许当时他不在家呢。”

    严加良道:“今晚我们再来试探试探,摸一下他的作息规律。”

    严加良有一位同学,区纪委副书记,曾经是一名意气风发的青年干部,曾立志将当地所有的贪、官送进大牢。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不知为什么他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古怪,跟人说话时目光总是躲躲闪闪,好像对所有人都很害怕的样子,有人说这是社交恐惧症。再往后来,竟然发展到不敢出门的地步,天天一个人憋在家里,谁都不肯见。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喝醉酒的时候。每当他喝多了,就会大大方方地走出来,恢复了精神抖擞的样子,完全变成了一个正常人,谈笑风生,挥洒自如。等到酒劲一过去,就又成了那种精神病人。严加良请教过精神科医生,是不是酒对精神病有治疗作用,医生表示没听说过。

    可是,这种现象生活中的的确确存在。

    “杀掉他,这个仇我必须报。”一个声音道。

    “别老想着杀人,你手上已经沾满三个无辜者的鲜血,不能再这么干了。”另一个声音道。

    躲在花丛中的严加良等人一激灵,急忙支棱起耳朵继续偷听。

    “我不管,凡是伤害过我的人都该死,都必须死!”前一个声音道。

    “一个人生活在人群中,还能不遇到闹心的事?如果都像你这样,所有人都该被杀了。遇到可恨的人,远离他就是了,没必要剥夺他的性命,因为他罪不该死。”后一个声音道。

    “可是,刀我都磨好了,不杀人,不是白白浪费我这把刀了吗?”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劝你好自为之吧。”

    严加良冲王寒星使个眼色,几个人将子弹推上枪膛,同时跃出花丛,冲进了涵洞。涵洞里边点着一支蜡烛,只见那个肮脏的老师正一个人对着烛光读书,满室酒气呛得人头晕。

    肮脏老师抬起头看着严加良等人问道:“你们,什么意思,怎么连门都不敲,就敢私闯民宅?”

    声音平静,语气沉稳,完全不像一个精神病人,跟白天的样子判若两人。

    严加良觉得太不可思议,打量着老师说道:“对不起,我们是公安局追查罪犯的,误闯进您的、您的家里,我向您道歉。”

    肮脏老师点点头:“嗯,没关系。可是,我家里哪有什么罪犯呀,没有的。”

    严加良看着里边的门帘,怀疑那个人从涵洞那一端逃走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刚才和你说话的是谁?”

    肮脏老师抖一抖手里的书:“没有啊,刚才我在阅读小说,我喜欢在读书的时候用不同的声音,扮演不同的角色。”

    原来如此。

    干警们收起手枪,一时不知如何收场。

    严加良刚要告辞,又忍不住说道:“白天见你的时候,你是那样一副模样,和现在判若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肮脏老师惊讶地看着严加良:“什么,你们白天来过我家?”

    严加良道:“是啊,忘了?你还拿棍子打我们呢。”

    肮脏老师摇摇头,一点也想不起来。

    严加良不想再跟问白天的事,趁着肮脏老师这会清醒,打听说:“你每天晚上都读书吗?”

    肮脏老师答道:“是的,每天晚上喝酒,读书。我只有这一刻是个正常人,你们有什么问题抓紧问。”

    “你听说前几天在这个公园发生了一起杀人案吗?”

    “没听说。”

    “前两天,准确说是8月29日晚上8点半到9点半,有人来过你这涵洞没有?”

    “没有,我敢保证绝对没有。我每天晚上都在读书,10点半以后上床休息。如果有人来,我一定会看见。”

    干警们无语了。如果肮脏老师说的是真话,那么陈凯行所说的凶手是怎么离开案发现场的,他总不能像土行孙那样土遁吧。

    临走前,严加良说道:“你为什么不趁着此时清醒,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如果你实在没地方住,我可以替你向民政部门申请,先住进养老院,慢慢再想办法解决房子的事。”

    肮脏老师纳闷地问道:“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严加良道:“这,这只是个涵洞,又脏又潮,不是住人的地方呀。你搬进养老院,吃的喝的穿的一应生活用品都有了,国家会全部给你提供。如果你真的有冤情,我也可以帮你伸冤昭雪。”

    肮脏老师哈哈大笑:“你说这地方脏,哈哈,你错了。现在除了这里,所有的人所有的地方都脏了,只有这地方最干净。不要小看这里的垃圾、虫子、泥土,他们都是自己本来的样子,没有一点伪装,没有一点私心杂念。我垃圾就是垃圾,我臭就是臭,不需要给我垃圾上戴花,不需要用谎言遮掩我的臭气。在这世界上,我是最真诚、最干净的。我不像他们,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一边喝人血,一边念佛号。明明一群最脏最臭的人,却要挂上文明的标签。明明一群最下流的人,却自我标榜是上流社会。无耻!卑鄙!是时候了,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用他们的命为他们的肮脏买单。伸冤在我,我必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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