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生气了
原来,这人不是妖害死的,只是因为偷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被人杀死,还把罪责嫁祸到妖身上。
青玉皖一睁开眼,元玺就凑过来道:“师尊,我帮你把剩下的尸体都检查完了,没有漏网之鱼。你在这具尸体上耽搁这么久,可是有线索了?”
她摇头,目光扫到尸体上,微微叹息生命的易逝。
这是一具年轻的尸体,甚至比小玺都要小。
元玺摸不着头脑:“师尊,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玉皖不想解释,转过身道:“你自己去看吧。”
尸体已经没了多余的信息,她说完这句话后就出了冰窖。
在冰窖外等了一会儿,元玺才从里面出来,满脸愤懑不平,气得踢路边的石子,道:“贵妃真是心狠手辣,被听到这一件事就杀人,至于吗?”
“蛾儿平日比雪柳更加爱惜羽毛,是因为它知道自己一身白羽沾上一点污垢就能被轻易看到。”青玉皖平视前方,叹了口气,“贵妃是盛世含月的代表,其父乃当朝宰相,其兄是朝野新贵,史上最年轻的榜眼。越是这样声名在外,越注重名声。”
“师尊说得很有道理。”元玺思忖片刻,突然问了一个敏感的问题,“那师尊呢?师尊是穹极门门主,修真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你也会很在意名声吗?”
少年是笑着的,颊边还挂着两个软糯的酒窝,只是青玉皖看着,那双黢黑的眸子里毫无笑意,反倒带着……怨怼?
没等她细看,元玺就偏过头,自顾自道:“不过师尊这么正直的人,肯定不会去在意名声,就算天怒人怨,只要自己觉得对,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青玉皖缄默,感觉这话中似有话,像在含沙射影。
“说起来,我一直都很敬佩师尊怀瑾握瑜的品质,能为了大义,忍受师徒之情杀死师公。”元玺语气轻松,表述着自己对师尊的仰慕敬佩之情,“若换做是我,肯定就做不……”
“元玺。”
青玉皖很少直呼其名,还直接打断他的话。
“你认为我杀了我师尊,当上穹极门的门主,心里面会好受吗?”
她向来平静的脸上带起怒气,“你怎么会认为,我这种行为是值得敬佩的?”
元玺从未被青玉皖如此严肃地说过,一时间人都傻了。
等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正要道歉时她却急忙转过身,警告道:“你自己好好反省,别跟着我。”
元玺顿时住嘴,眼睁睁看着师尊飞快地离开了。
他站在原地,默默地攥紧拳头。
元玺当然知道自己是在戳师尊的脊梁骨,只是因为青玉皖的那些话,也戳到了他的痛处,一时情绪外露,怕惹青玉皖多疑才扯出来这些陈年旧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至于戳到了他什么痛处,全来源于青玉皖。
要知道,他师尊是一个多么优秀的人儿,在修为上独创蹊径,将幻术带上一个新的高度,不吝所知,倾囊相授;在职位上勤勤恳恳,一年四季无一休息日;对苍生又是极其负责,为了平息战争,甚至手刃自己的师尊。
在嫁给末燃之前,师尊在修真界是何等的荣光无限?试问修真界谁人不知青玉皖?谁不道一声青玉皖高风亮节?但是嫁给末燃后,师尊都得到了什么?
他亲眼看见,师尊在一叶谷,受到无数人的唾骂,咒骂,诋毁……这些恶意就如潮水铺天盖地地涌来,逼得师尊自剜双目,修为全废。
从末燃手中劫走师尊的那小半个月,他又看着师尊日渐憔悴,每天睁着那空洞的眼眶,一句话也不说。
元玺替青玉皖感到痛心。
明明师尊平日那么一个遵纪守法、看重名声的人,怎么就为了一个魔教的教主,抛弃了以往所有的信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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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皖气着走了一段距离后,脑子里一直回响刚才元玺说过的话,越想越生气。
可气着气着,她又气得很无力。
小玺只是单纯敬佩她大义灭亲的品质,说的也是事实。
有什么不对吗?
大概是她没有小玺想象得那么好吧。
她不想杀师尊。
她根本不会杀师尊。
她以为不会杀死师尊。
“仙尊?”晓那仁处理完事务,刚打开门就看见往里走的青玉皖,他合上木门向她走去,“你怎知我在此处?”
青玉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她脑子乱糟糟,是走到哪就到哪,意识到自己走错地方误打误撞遇上晓那仁后快速收敛了自己多余的感情,道:“随便走的,碰巧遇上。”
“是吗?”晓那仁一笑,“御史台地形结构复杂,如此还真是巧了。”
他又问道:“仙尊,不知你们查看尸体可有收获?”
“没有。”不过提起这个,青玉皖就必不可免地想起在追溯法中所见的一切,看晓那仁的眼神不由有一丝复杂。
晓那仁叹气:“那真是可惜了。”
“也不算没有收获。”青玉皖道,“虽然不能确定是什么妖怪所为,但能确定的是,那些尸体,大部分确实是被妖怪吸□□气而亡。”
晓那仁挑起眉,不解道:“仙尊,大部分是何意?”
青玉皖浅淡的眸子望来,死寂般沉默。
本就做了坏事,晓那仁顿时被这个目光看得浑身发麻,感觉自己站她面前就跟没穿衣服似的,所有秘密都暴露在她眼下。
等不到回答,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耗下去,干咳了一声,把话题转开:“先不提这个了。仙尊应该收到我们国君送来的邀请函,现在时候不早,不如我们即刻进宫?”
青玉皖暂时不想看到元玺,便点头说好。
晓那仁见她一个人,问道:“仙尊,你不等你徒弟吗?”
她面无表情地道:“他留下来找妖。”
就这样,青玉皖一声招呼不打,丢下元玺自己进宫去参加连明之宴。
马车的车轮轱辘碾进金瓦红墙中,青玉皖前脚刚下马车,后脚就被国君请了过去。
倒不意外,以她的身份,国君亲自接见并不为过。
踏入殿中,一眼就看见安坐在茶几前的国君,很认真地在煮茶,看样子好像是在这里等她许久了。
今晚上有连明之宴,尊贵的来宾不止她一个,然而国君却唯独愿意腾出时间来等青玉皖,可见他对青玉皖的重视程度。
或者换个直白一点的说法,这位国君,许是对她另有所图,许是有求于她。
国君煮茶十分入神,直到她走到他面前,他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座:“仙尊请坐。”
她先是道了声“谢陛下”,然后提起裙摆,仪态得体地盘坐下。
国君眯着眼打量青玉皖一番,赞道:“没想到盛誉天下的穹极门门主竟如此年轻。”
他指的年轻,并不是说青玉皖年纪小,毕竟青玉皖名声大,年龄也是众所周知。他所说的年轻,是青玉皖看着要比同龄人年轻许多。
他又感慨:“仙尊的美貌,完全胜过孤的后宫。”
夸赞的话青玉皖听过很多,现下也无多大涟漪,客气回道:“国君谬赞,贵妃容貌才是天下无双。”
对于相貌,青玉皖的脸也算是无可挑剔,不过她平日不施粉黛,向来是素面朝天,因此对比贵妃华丽的妆容,明显还是略逊一筹。
国君想到贵妃,温柔地笑笑:“二位各有各的美,不分上下。”
他倒了一杯茶,推到青玉皖面前,道:“仙尊远道而来,想必渴了。此茶名为红针,长于高山峭壁间,十分难得,仙尊尝尝。”
青玉皖端起小酌了一口,只觉香气馥郁有兰花香,入口甘爽滑顺。
“好茶。”她放下茶杯,国君聊起茶由来,“此茶乃我朝一位状元所献,他说在准备科举期间常常夜不能寐,他的母亲寻了许多方子,其中最为有效的便是长在燕山峭壁的红针。一杯下去,睡意即来,且一觉无梦到天亮。”
青玉皖:“那倒是神奇。”
“不过是夸大之词。”国君放下茶杯,突然正色道,“仙尊,孤也不转弯抹角,实话说,孤最近害怕就寝。”
“嗯?”
“此次特意请仙尊过来,也是有求于仙尊。”
她又小酌了一口,这样的人她遇到过不少。
“孤一入睡,就会做噩梦,而且做的都是同一个噩梦,已经快半个月了,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国君很是苦恼,抬头希翼地看着青玉皖,“孤知晓仙尊能力,故此想请仙尊替孤消除噩梦,事后必有重金酬谢。”
“好。”青玉皖没有过多犹豫,爽快地答应了。
国君描述的症状,她熟。只要不是心里有鬼,消散噩梦,让人昏睡,这些对她来说并不难,况且这位还是一国之君,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就算他不说有重金酬谢,青玉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不过我需要在你就寝后看。”因为现在她除了在国君脸上看到黑眼圈外,其余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对劲。
“可以。”国君紧皱的眉头松展下来,转而笑道,“不过今晚上是连明之宴,怕是没有时间就寝,不知仙尊明早可否?”
“可。”
定下时间商量好后,国君又东聊西扯了些旁的东西,直到要近黄昏,国君亲自邀请青玉皖,与他同时出席。
不过青玉皖拒绝了。
她来参加这连明之宴本就只是不想让穹极门与含月国有什么不快矛盾,连明之宴上她没有认识的人,也不打算结交什么人,根本没必要与国君同席惹人注目。
国君对此并无反对,派了一个婢女单独给青玉皖带路,与他错开出席时间。
不得不说,走在含月皇宫里是一大幸事。
含月皇宫的御花园没有让青玉皖失望,各类珍贵的奇花异草,别具匠心的荷塘水桥设计,都要比她的青园建得更讲究华丽。
特别引青玉皖注意的是,这御花园中的荷花池,竟然在这个春季开了荷花。
她喜欢荷花淡淡的清香,不由踏上那白玉砌的水桥,欲凑近了看花,然而没等到静静赏花,率先听到身旁婢女的尖叫。
“那、那荷叶之下,有只死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