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林杰停职
林杰思绪纷乱，一夜无眠，早上在小吃店里胡乱吃了碗面条，就赶到局里，刚好已到上班时间，他经过王军办公室时，大门紧闭，显然王军还没来上班，他在门口停顿了几秒，略一思索，便大步流星地向楼上刘国红局长办公室走去，他想将昨晚的情况向刘国红作个详细汇报。
到了刘国红局长办公室，大门也是紧闭着，林杰敲了敲门，并无回应，刘国红局长也没来上班，王军平时工作拉沓，不按时上班是在情理之中，但刘国红局长是个责任心极强的领导，平时都是提早来办公室的，但今天不知何故没来上班，这在林杰的印象中是绝无仅有的一次，林杰心头漾起了一丝丝不安。
这天早上，刘国红像往常一样在早晨6点半起床，和老婆一起到附近菜市场买点菜和早点，回家后一家三口吃完早餐，然后便一个人散步走到局里，这是他多年养成的生活习惯，但今天早上7点15分刚一回到家，电话铃声便聒噪地响了起来，是市政府办公室打来的电话，要他参加8点钟的一个临时会议。
刘国红连忙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匆匆地赶到市政府小会议室，刚一进门，里面已坐着几个人，只见长长的会议桌正中坐着陈建国书记、邱家旺市长，旁边坐着市政法委书记、市纪检书记、市委组织部部长和分管政法、城建系统的常务副市长方志军以及一名市委办副主任，这位副主任的任务是做好今天会议的记录和会议纪要的拟稿。
作为市公安局主要领导的刘国红和市里这些领导都很熟识，他微笑着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在方志军身边坐了下来。
只听得邱家旺市长清了清嗓子，说道：“好，老刘来了，人都到齐了，开始开会。”说着他双眼扫视了众人一下，接着说道：“大家都知道不久前在我市接连发生了两起骇人听闻的恶性案件，这是我们汉南市近二十年来发生的最为严重的恶性案件，而且受害者一个是我市领导的儿子，一个是我市优秀企业家的儿子，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上级领导高度关注，但直到今天，一个月过去了，凶手还逍遥法外，我们作为一方父母官，将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啊！”说着邱家旺将炯炯目光停止在刘国红脸上，冷冷说道：“刘局长，你当时和我保证了在一个月之内侦破此案，现在你对此有何话说？”
刘国红临时接到会议通知，也不知是什么内容的会议，心里毫无思想准备，被邱家旺当头一喝，一时之间愣怔住了，但刘国红也是官场老手，又是公安出身，反应也是十分迅速敏捷，愣怔一下，知道今天邱家旺定是来者不善，是要拿这件事做大文章了，就是不知他会做出什么狠厉的事情来。
刘国红缓了缓神，回答道：“邱市长，这两个案子的复杂性、特殊性我在之前已和你汇报过了，正因其复杂和特殊，希望你能给我们刑侦支队多些时间，我坚信我们一定能够侦破此案，将凶手绳之以法！”说着刘国红将目光移向书记陈建国，希望他能帮着说句话，毕竟书记的话分量是很重的，但是出乎刘国红意料，陈建国躲开了他求援的目光，一本正经地坐着。
邱家旺大手一挥，神情严肃地说道：“我说老刘啊，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汉南市这么一大摊子，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单位，如果每个单位的事情都这样，工作还怎么开展？我和书记商量了，这事不能姑息迁就，必须严肃对待！”说着将目光看向组织部长，严肃地说道：“组织部门发表一下处理意见，大家再讨论研究一下！”
组织部肖部长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像个老学究，两颗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会议之前邱家旺已经知会过他，他也是个官场老人了，深谙官场之道，当然知道该怎么说，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过去我们汉南市社会治安一向良好，但这两个案子至今未破，在人民群众中造成了极坏的影响，给我们汉南市的形象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给市委、市政府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案件过去一个月了，但是我们公安局刑侦支队却毫无作为，这说明了什么问题？这说明了刑侦支队领导不力，战斗力不强，既然刑侦支队存在领导不力的问题，就要调整领导班子，能者上，庸者下，我从组织部门的角度出发，我的意见是立即给予公安局刑侦支队林杰支队长行政记大过处分，免去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的职务，让有能力的同志担任这一职务，另外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沈建国同志我建议也要有个行政警告处分，这样会更合情合理一点。”说完看了看邱家旺，邱家旺微微一笑，点头颔首。
组织部本是隶属市委，掌管着全市干部提拔任免大权，本应听命于书记，但这肖部长却是邱家旺阵营的人，在陈建国刚上任之时，刘国红曾建议想办法拿掉这个肖部长，但最终未能成功，但经此事之后，这个肖部长也识趣收敛了许多，对陈建国提出的干部人事任免也不会从中作梗，陈建国也就见好就收，就此作罢。
刘国红一听，不禁火冒三丈，气血上涌，意识到今天这个会议显然就是针对他的“鸿门宴”，邱家旺想借此案件大做文章，向他开火！向林杰开火！
但刘国红心中也清醒地知道，情势对他十分不利，的确一个月的破案期限是他自己提出的，虽然之后他有请求邱家旺宽限延长些时日，但邱家旺并未同意，而且这两起案件确实给市委、市政府和市公安局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和压力，既然他立下了军令状，而现在却未能按时完成任务，自然要理屈词穷了许多。
刘国红按捺住性子说道：“邱市长，有些案件是需要时间的，这是很正常的，有些案子要半年甚至几年时间才能侦破，我当时没有想到这两起案件的难度，妄立下一个月的期限，对此我可以向市委、市政府做出检讨，我再次请求延长一个月时间！如果再无法破案，组织上再做处理，陈书记你说呢？” 刘国红不得不再次向陈建国求援，这种关键时刻急需陈建国出面帮助，毕竟现在的陈建国不是刚到汉南市时的陈建国了，现在他已在汉南市站稳了脚跟。
陈建国一脸严肃，眼光扫视了一下众人，说道：“这样吧，还是发扬一下民主吧，不能老是集中嘛，一集中就集中到领导头上去了，大家也说说吧，是按邱市长和肖部长的意见办呢？还是缓一缓？大家畅所欲言，讨论一下吧！”
陈建国并未直接回答刘国红，而是轻耍了一下太极，将矛盾抛给了众人，而他则可进可退，不偏不倚，稳坐钓鱼台上，这种作派是刘国红没有想到的，更是无法接受的。
陈建国话音刚落，常务副市长方志军立即接过话茬说道：“陈书记，这件事其实没啥好讨论的，我们作为领导干部，应该坚持原则，刚才邱市长和肖部长说得很清楚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能因个别人的意见和情绪就不处理或者轻处理，这会影响到市委、市政府的公信力的！”
陈建国又将目光转向坐在一起的市政法委书记和市纪检书记，问道：“你们的意见呢？”
政法委书记和纪检书记对看了一眼，一个说道：“我觉得邱市长和肖部长的话很有道理，现在基层的一些干部，特别是基层的一些领导干部，工作作风不严不实，责任心不强，工作能力不足，这样的干部我个人认为不应该再留在领导岗位上，该下的下，该免的免，绝不姑息！”
另一个说道：“这两起案件非同小可，已直接影响到我市的形象，再不采取一些严厉手段，我们是无法向省上和汉南市广大人民群众交待的，所以我也赞成邱市长和肖部长的处理意见！”
陈建国的这种发扬民主，直接将刘国红推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心中对陈建国的这种作法十分不解，难道陈建国和邱家旺之间早就达成了某种默契？
他愤然地看着众人，抬高声音说道：“各位领导，你们不在其位，根本不知道刑侦工作的辛苦和艰难，林杰和专案组同志们夜以继日，通宵达旦地工作，他们是透支着自己的健康和生命在工作，就在昨天深夜，专案组同志们还在行动着，由于今早我直接来这里开会，还不知道行动的结果，我这就打电话问一下情况如何再做决定不迟！”说着从包中拿出大哥大，拨通了林杰办公室电话。
昨晚功亏一篑，林杰心情十分沮丧，正躺靠在椅子上，满脑子都是那黑衣人的影子和副支队长王军的面容，9点多了，王军还未来上班，难道救走霍雷的真是王军？如果真是这样，那简直是太可怕了，林杰心乱如麻，不敢再往深处细处想。
办公桌上的电话兀然响起，打断了林杰的思绪，拿起电话，是刘国红局长的来电，电话那头刘国红局长语气严肃地问起昨晚行动结果，林杰如实相告，但他暂时隐瞒了对王军的怀疑，因为他没有任何证据。
这个结果就像寒夜中的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泼到刘国红身上，他想挽回局面的最后希望彻底破灭了，他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对陈书记说道：“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
邱家旺见刘国红一言不发即挂断了电话，脸色黑沉难看，心中幸灾乐祸起来，说道：“老刘啊，你说专案组成员辛苦不假，我们都能理解，但是我要的是结果，是抓住犯罪嫌疑人的结果，做得再辛苦没有结果，这说明什么？说明林杰没有足够的领导能力，无能力者，不足以在其位，你说是与不是？”邱家旺言之凿凿，句句在理，冠冕堂皇，驳得刘国红哑口无言，只能愣愣地望着并排而坐的陈建国和邱家旺。
“好了，好了，不要再争辩了，我来说两句吧！”就在这时陈建国书记缓缓开口了：“刚才大家说得都很在理，刑侦支队长林杰我也认识，是个挺精神，挺不错的小伙子，但这两起案件久未侦破，作为支队长、专案组具体负责人，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一个年轻人走上领导岗位时间不长就将他撤职，我个人觉得是不是太过残忍？这将会影响到他一生的前途的，我们不是常说要关心爱护年轻干部吗？不要一棍子打死嘛，这样吧，给我一个面子，也给老刘一个面子，就将林杰暂时停职吧，支队长先挂着，另外，行政记大过处分也过于严厉了，就给个行政警告处分吧，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陈建国话说得委婉客气，其中意思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做个顺水人情又何妨？这样大家脸上都不会太难看，这就是所谓的中庸之道吧！
陈建国的这番话最后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这一点陈建国心里也很是欣慰，这说明他在汉南市还是有着话语权的。
“好吧，就按陈书记说的办吧，下面，我提议由副支队长王军同志接替林杰，主持刑侦支队工作，具体负责“629”案件专案组工作。”邱家旺冷不丁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刘国红心头一紧，由谁接替林杰负责专案组日常工作应该是市公安局份内的事情，是他刘国红决定的事情，怎么现在由他邱家旺来安排了，这是要将他置于何地？一股无名之火猛然升起，他提高了声音，很不高兴地说道：“邱市长，这个人选问题是公安局内部的事情，请你不要插手！”
“不，老刘，你这可是犯了山头主义的错误啊，这两起案件不仅仅是你公安局的事情，更是汉南市市委、政府的事情，是市委、政府当前一项重要工作，接替林杰的人选必须由我同意才行！”邱家旺声色俱厉，虎起了脸来，一双眼睛眯缝着盯视着刘国红。
“好了，好了，不要多说了，老刘，这个就按邱市长说的办，但我有个要求，就是王军必须尽快抓获犯罪嫌疑人，期限也是一个月，邱市长怎么样？”陈建国见两人剑拔弩张，忙出声打个圆场，但他同时也顺水推舟地提出了对王军的要求。
邱家旺听罢先是一愣，继而仰头“哈哈”大笑几声，说道：“好，好，陈书记这个主意好，好，就让他俩比一比，看谁能力更强，好，就这么就定了！老刘，怎么样？”
刘国红见陈建国如此一说，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低沉着声音说了声：“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会议结束后，刘国红一直跟着陈建国到了陈建国办公室，一进办公室，刘国红将门一关，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陈书记，刚才在会议上你为什么不全力支持我，再给林杰一个月时间？”
“唉！”陈建国叹了口气，说道：“老刘啊，我刚才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了，这个结果我还是满意的。”说着，快步走到办公桌旁，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刘国红：“你看看，这是我刚刚收到的陈震写给省委赵书记的告状信，说你们公安局工作能力差，责任心不强，办案拖拉，省委赵书记亲自批示：要求市委、市政府立即责成公安部门限期侦破此案，并对敷衍塞责，负有责任人员予以严肃处理！因此，必须有人担此责任，我原以为我提出的林杰停职，邱家旺不会同意，想不到他还是给了我这个面子，老刘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刘国红想不到原来事情已发展到这种地步，在这种情况之下，陈建国也很是无奈，对于刘国红来说，这的确也正如陈建国所说的那样，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刘国红怏怏不快地回到了公安局办公室，刚一坐定，林杰便星急火燎地闯了进来，刘国红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林杰便急匆匆地说道：“刘局，我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刘国红见林杰急切的模样，便将已在嘴边想说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说吧，什么事把你急成这个样子！”刘国红稳了稳内心烦躁的情绪，平静地说道。
于是林杰将昨晚专案组如何开展行动，在即将抓住霍雷之际又如何突然杀出个黑衣人将霍雷救走，在行动之前王军又如何和吴成交谈等详细情况向刘国红作了汇报，并说出了自己的推断：泄密者和救走霍雷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王军。
刘国红听着听着，眉头不禁深深地紧皱了起来，脸色也越发的冷峻肃穆，回想到上次他和林杰一起去见陈建国书记，当时陈建国叫林杰回避，单独和他说的那些话，又联想到今天邱家旺今天在会议上迫不及待地提出让王军接替林杰负责专案组工作，心里感到一阵后怕，浑身上下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林杰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由王军负责侦破此案，那将意味着什么？这背后肯定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惊天秘密，那么这个惊天秘密又会是什么呢？
是到了要告诉林杰的时候了，刘国红心里自忖着，寻思着，双手不由自主地在裤袋里摸了又摸，继而又拿起桌上的包，在包里摸索着，嘴里念叨着：“咦，我的烟呢？”
林杰风见状，忙掏出香烟，递过去一支，说：“刘局，你前些时候不是开始戒烟了吗？哪里还会有烟？”
刘国红“哦”了一声，说道：“哦，你看我这个记性。”
林杰凑上前去，帮刘国红点上烟，自个也点燃一支，抽了起来。
“坐下说吧，我有事要和你说。”刘国红说着坐到沙发上，林杰应了一声，坐了下来。
“林杰，这事与你有关，你听后不要激动，我之前也很有些冲动，但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刘国红顿了顿，抽上一口烟，给林杰一个缓冲的时间。
“刘局，没事，说吧，我的心理素质你还不知道？”林杰一脸自信，虽然一晚未睡，但浑身还是有着使不完的劲似的。
“是这样的，今天早上市里召开会议，会议决定暂停你支队长和专案组负责人职务，由王军暂行你的职责。”刘国红平静地说道。
“什么？暂停我的职务？凭什么？为什么？”尽管林杰有着心理准备，但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感到十分惊讶，不由得还是叫了起来。
“凭什么？为什么？就因为这两起案子已到期限，你必须要承担这个责任。”刘国红仍然平静如常。
“这，这”林杰一时语塞，的确，在一个月的期限内未能抓住霍雷一直是他挥之不去的心结。
“林杰，好在陈书记是支持我们的，你也只是暂时停职而已，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次会议开得过于仓促，整个会议似乎又由邱家旺主导，王军接替你也是邱家旺提出的，现在想来，这里头肯定大有文章！”刘国红凝眉沉吟道。
林杰有些不解，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邱家旺和王军也和这起案子有关？”
刘国红微微一笑，说道：“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你再和王军的安排联系起来，脉络就会清晰多了。”刘国红将手中烟蒂捻灭，将手伸向林杰，说道：“再来一支！”
林杰笑了笑，掏出烟，整包扔给刘国红，说道：“刘局，拿着抽吧，你怎么可能戒得掉呢？”
刘国红接过香烟，又点燃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道：“你还记得前些时候，我和你一起去陈建国书记那吧，当时陈书记叫你出去，单独和我谈了好久。”
“当然记得，我一直心里藏着疑问，想问你又觉得不方便问。”林杰也是个爽直之人，直截了当地说出心里话。
“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你一切，在你对陈小飞和柯军的侦察中，发现陈小飞和柯军在生前的一段时间里两人过从甚密，而陈小飞又和陈建国书记有往来，当时你心里是不是认为两人的死和陈书记有一定的关系？”
“是的，刘局，我当时是有这种猜测。”
“我今天可以坦率地告诉你，是的，你的猜测是对的，他们两人的死的确和陈书记有关系！”
林杰闻言，心中暗自吃惊，他感到这个案子越发的复杂和扑朔迷离起来。
只听得刘国红继续说道：“陈小飞和柯军都是陈书记的人，有人私下里向陈书记反映邱家旺的贪腐行为，陈书记曾让纪检部门暗中调查，但纪检部门敷衍了事，而且消息很快传到邱家旺耳里，邱家旺十分恼怒，暗中对陈书记不断使绊，陈书记迫不得已，命陈小飞和柯军暗中开展秘密调查，以求获得邱家旺贪腐证据，书记查市长，这事如果外传，将对陈书记十分不利，所以只能暗中秘密进行，但万万想不到的是陈小飞和柯军两人相继被害，陈书记怀疑两人被害，幕后主谋是邱家旺，但又苦于无确凿证据，好在现在已经知道凶手是霍雷，只要抓住霍雷，就能够真相大白了。”
刘国红的这一番话更加令林杰震惊不已，他万万没想到，官场的权力斗争竟然如此残酷，如此无情，之前在他的认知中，官场中只不过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而已，想不到竟残酷如斯，以至于杀人性命，置人死地！这完全超出了林杰的思维想象！
倘若案情真相真的如此，那么这两起轰动汉南市乃至全省的凶杀案竟然将汉南市两大巨头------市委书记和市长都全部牵涉裹挟进去，这将可能会是一个震动全国的一个大案奇案，其结局如何或将充满变数！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或者两败俱伤，将很有可能改变汉南市的政治格局和政治生态。
倘若事实真的如此，那么这两起案件发生后仅有的线索却是将矛头指向何凌风，以至于专案组用了很多时间去调查何凌风和他的新婚妻子吴莉莉，这绝不是偶然，而应该是案件幕后操纵者的有意为之，肯定有其目的，但这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何凌风是邱家旺的心腹死士，这是汉南市官场早已公开的秘密，如果邱家旺布的这个局目标果真是何凌风的话，那么将会是一种什么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邱家旺和何凌风之间已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已到了势成水火的地步，昔日的兄弟已反目成仇，两人多年形成的利益共同体已荡然无存！
倘若这一切是事实，那么何凌风将身处极其危险的境地，何凌风是个商人，有钱但无权，而邱家旺则是汉南之王，一方霸主，有钱且有权，何凌风根本无力和邱家旺相抗衡，何凌风以卵击石，岂能存焉？
联想起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这一切应该就是事实，就是真相！
林杰细思极恐，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虽然他和何凌风因为义父王叔之死两人已情断义绝，但是现在突然知道何凌风身处险境，或有性命之虞时，心中又情难自禁地泛起担心和焦虑起来。
“刘局，我现在已被停职，那我应该怎么办？”林杰问道，其实他的内心已有主意，只不过他想知道刘国红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否和他所想一致。
“林杰啊，停职就停职吧，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就让王军去闹腾吧，看他能弄出什么名堂来！但你，林杰，绝不能就此放手，你要停职不停工，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我随时可以做你坚强的后援！”刘国红脸上微微笑着，平淡地说道。
刘国红的意思林杰怎么会不懂呢？而且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这让林杰心中一阵激动。
离开刘国红办公室，林杰马不停蹄地驱车来到凌风集团，将车停妥，今日阳光正好，巍峨雄伟的凌风大厦屹立在林杰眼前，在阳光照射下玻璃幕墙熠熠生辉，光彩夺目，富丽堂皇，就像是一只庞大的巨兽一般，不屑地俯视着脚下来来往往的芸芸众生，彰显着它无与伦比的财富和地位！
林杰丝毫没有停顿，快步来到何凌风办公室，却是门窗紧闭，一旁的女秘书认识林杰，说道：“林支，何总出差了。”
何凌风出差了？林杰刚想问个仔细，只听得传来一阵轻盈清脆的脚步声，随即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轻柔声音：“林大哥，你怎么来了？”
林杰回转身来，一个苗条靓丽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眼前，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眸正脉脉地看着自己。
“哦，是你啊，慧兰，我找你哥有些事情，你哥出差了？”林杰轻声说道，神情显得有些局促拘谨。
“是的，林大哥，到我办公室坐坐吧！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吗？”何慧兰倒是落落大方，神色恬然。
“哦？慧兰，你已经到公司上班了？”多日之前，两人相见时，何慧兰曾告诉过林杰她将要到凌风集团上班，时光匆匆，转眼何慧兰已经在凌风集团上班许多天了。
“是的，林大哥，我已来上班有些时日了，走吧，到我办公室坐会。”何慧兰再次说道，眼眸里尽是柔情。
林杰不想拂她心意，说道：“好的，这天有点热，我有点口渴了。”林杰这借口找得有些牵强，何慧兰焉能不知，她呡嘴一笑，眼波流转，娇媚地瞟了林杰一眼，说道：“那就到我那喝杯冰柠檬水吧！冷冷你那热乎着的脑袋瓜子！”林杰见被何慧兰识破，脸上一阵窘态，尴尬不已！
何慧兰的办公室在下一层楼，何慧兰在前面走，林杰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到了何慧兰财务总监办公室，一进门，印入林杰眼帘的是摆放在正对大门窗台上的两盆弯着细腰儿，碧油油的兰花，一阵幽兰之香隐约袭来，令人心神为之一振。
办公室不是很大，但布置得温馨恬静，与何慧兰家风格一致，走进办公室给人一种安静素雅之感，林杰仿佛有了又一次来到阔别已久的何慧兰家的感觉，心中不由得一阵怅然，曾经多么相知相爱的情侣啊，如今却成了两道平行的轨迹，永远无法再有任何交集，往事难以回味，往事更不堪回首，只在各自的心底里留下无尽的惆怅和遗憾！
这里原是原财务总监陈英的办公室，何慧兰按自己的喜好重新布置了一番。
“林大哥，坐吧！”何慧兰说着走到办公室一角的冰箱旁，取出一杯冰镇柠檬水，款款走到林杰面前，将柠檬水递给坐在沙发上的林杰，然后优雅地坐到林杰对面。
办公室内空调“呼呼”地吹着冷气，林杰顿感舒适凉爽，但内心却起伏着，一时难以平静，不由得咒骂起自己来：你看人家姑娘家都这么落落大方，你一个大男人却是这般的拘谨不堪！
林杰喝了一口柠檬水，放下柠檬水，一只手掩着嘴，干咳了一声，稳了稳情绪，说道：“慧兰，在这里上班还好吧！”
何慧兰嘴角一扬，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笑意盈盈地说道：“好啊，很好啊，我现在还很喜欢这份工作。”
“哦，那就好，刚才秘书说你哥出差了，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林杰问道。
“刚去的，要一周左右吧，没说去哪，怎么了，你有事找他吗？”何慧兰歪着小脑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瞅着林杰。
“嗯，有点事。”林杰思索了一下又问道：“你来公司上班有些时日了，公司有发生什么事吗？或者说有什么你感到不正常的地方？”
“林大哥，公司没发生什么事情啊，你这是犯了职业病吧。”何慧兰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其实在来公司之前，何慧兰与何凌风交谈中，她已知道将有事情发生，但无法断定在什么时候发生，更无法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但这些日子公司风平浪静，并无任何征兆。
“哦，没事就好。”何凌风皱了皱眉头，沉思了一下，说道：“慧兰，这样吧，等你哥回来，你和他说一声，叫他多多注意，可能有人会暗中使绊，对他不利！”
“哦？是吗？对他不利？林大哥，能说具体吗？”何慧兰也皱起了眉头，联想起何凌风和她说的话，心中不禁泛起一阵不安和忧虑。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我也只是推测而已，但是还是留心点好！”林杰摇了摇头说道。
“林大哥，如果我哥真遇到什么事，你会帮他吗？”何慧兰轻声说道，在她的内心是真心希望林杰能够帮助何凌风，希望他们能和好如初！
“唉！”林杰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也许我想帮也不一定能帮得上他了，我被停职了！”林杰嘴角抽了抽，苦笑一声说道。
“什么？你被停职了？为什么？”何慧兰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唉！”林杰又是一声叹息，“陈小飞和柯军被害这两起案子至今未破，因此我被停职了。”想起昨晚的功亏一篑，心里很不是滋味。
何慧兰闻言，一阵沉默，看了看林杰，幽幽地说道：“林大哥，你还是认为这两起案件是我哥做的吗？”
“不，慧兰，原先我认为幕后主谋是你哥，但现在我知道这两起案件和你哥没有关系。”林杰说是这么说，但他已意识到虽然这两起案件和何凌风没有关系，但是却有人正硬生生要将这两起案件推到他的头上，并以此置何凌风于死地！
林杰的回答使何慧兰心里宽慰一些，俏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谢谢你，林大哥。”
“好吧，慧兰，我回去了，有事第一时间联系我！”说着拿起柠檬水，仰起头“咕噜咕噜”地喝了个精光，抹了一下嘴巴，看了看何慧兰，起身走了出去。
望着林杰离去的高大背影，何慧兰鼻子一阵酸楚，双眸红润起来，晶莹的泪珠儿夺眶而出，模糊了渐行渐远的林杰身影。
下午上班时分，林杰经过副支队长王军办公室，见门虚掩着，林杰推门而入，只见王军正躺靠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闭着眼，抽着烟，嘴中不断地吐着烟雾，双脚则搁在办公桌上，右手臂上缠着一圈纱布，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林杰见状，心中一动，一边走进办公室，一边问道：“王副，怎么了？怎么挂彩了？昨晚是不是去偷鸡摸狗了？”
王军听到声音，睁开惺忪双眼，见是林杰，忙放下搁着的双脚，站起身子，走近林杰，神色有些慌乱地说道：“哦，林支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啊？”
“没事，刚经过这里，看见你手臂挂彩，就进来问问，你这手臂怎么了？”林杰眼神灼灼，盯着王军。
“没事，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一点擦伤，不碍事的！”王军小眼睛躲闪着林杰，不敢正视。
“王副，要注意点哦，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啊！”林杰笑了笑，开玩笑似的说道。
王军“嘿嘿”一笑，想掩饰窘态：“林支，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林杰又看了看王军受伤的右手臂，看得王军心里直发毛。
“没事，我走了。”林杰又看了看王军那张黝黑，无精打采的脸，那犀利的眼神似乎有些意味深长，王军心里打起了鼓。
林杰出去后，王军一把把门关上，嘴里愤愤然嘟哝着：“他妈的，这小子难道看出了什么？哼，看你还能得瑟几天！”对于市里的会议，决定由他暂行林杰的职务，他自然是知道的，想到这，心里又乐呵起来。
邱家旺的动作十分神速，第二天下午，组织部肖部长就带着两名工作人员来到了市公安局，先是到了刘国红局长办公室，和刘国红说明了来意，并要求召开公安局中层以上领导干部会议，宣布市委、市政府的决定，官大一级压死人，肖部长说明这是例行公事，刘国红也很是无奈，只得叫办公室立即通知相关人员召开紧急会议。
在公安局办公室，二十多名中层以上领导干部围坐在椭圆形会议桌旁，肖部长作为市委组织部领导自然是坐在正中的主位上，左右两边分别坐着组织部两名陪同人员、刘国红局长、政委祁东建、副局长廖波和沈建国，其他人等则是公安局副科级以上干部。这些人中事先得知会议内容的有刘国红局长、副局长沈建国、林杰和王军。
刘国红黑沉着一张大脸，面无表情，林杰事先已知情况，他淡然平静，坦然面对，王军则是露出丑陋的面目，喜形于色。
肖部长清了清喉咙，从包里拿出一纸文件，说道：“各位领导，同志们，受市委、市政府委托，今天市委组织部由我带队到市公安局，宣布市委、市政府关于市公安局有关人员停职处分的会议决定，在座的各位都清楚，一个多月前，我市发生了两起骇人听闻的凶杀案，这两起案件对我市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市公安局领导可谓是高度重视，立即成立了专案组，由刑侦支队支队长林杰同志负责侦破此案，期限是一个月，但是一个多月过去了，此案并未侦破，这里面原因很多，但主要的问题还是领导不力，能力不足，责任心不强，为此，经市委、市政府研究，决定必须对相关责任人员予以适当的处分，下面我宣读一下市委组织部的文件内容。”
肖部长拿起桌上的茶水大口地喝了几口，刚才的一番话使他有点喉干舌燥。
“中共汉南市市委组织部关于对沈建国、林杰等同志的处分决定：鉴于市公安局分管刑侦副局长沈建国、刑侦支队支队长林杰同志在“629”案件的侦破过程中，存在着领导不力，能力不足，责任心不强等问题，致使案件至今未破，经市委、市政府研究，决定给予沈建国同志行政警告处分，给予直接责任人林杰同志行政警告处分并暂停其刑侦支队支队长职务，停止林杰同志“629”案件专案组具体负责人工作。”
肖部长话音未落，众人大哗，纷纷议论起来，顿时整个会场嘈杂之声四起，肖部长见状，提高了嗓门叫道：“各位同志，静一静，静一静，我还没宣读完毕呢？”
会场还是乱糟糟的，大家仍在交头接耳，一时没了秩序，肖部长很是无奈地看向刘国红，说道：“老刘，你看看，你看看！”
刘国红板着个张飞脸，轻蔑地看了看肖部长，“啪啪啪”地拍了拍手掌，说道：“大家静一静，肖部长还有话说。”顿时，会场鸦雀无声，又恢复了先前的秩序。
肖部长脸上有些挂不住，红一阵，白一阵，好一会才又拿起另一张文件，说道：“现在宣读另一份文件。”他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喉咙，读道：“中共汉南市市委组织部关于对王军同志职务调整的决定，为进一步加强对“629”案件的侦破力度，尽快侦破此案，经市委、市政府研究，决定由王军同志为代理支队长并具体负责“629”案件的侦破工作。”
肖部长话音刚落，议论之声又起，整个会场就像热锅一般沸腾起来，大家一边议论一边都将目光投向林杰和王军，林杰一脸平静，古井无波，淡定地坐着，仿佛此事和他并无丝毫关系似的，而王军则与林杰完全相反，黝黑的脸上洋溢着狡黠开心的笑容，还不时频频和看向他的同事点头示意，得意之心溢于言表，一览无余。
肖部长宣读完毕，侧头对刘国红说道：“老刘，作为局主要领导，你表个态吧！”
刘国红看了肖部长一眼，说了声：“服从市委、市政府的决定。”然后大声说道：“散会！”说着也没和肖部长打招呼，头也不回地起身走出会议室，众人见状，全都纷纷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只短短十几秒时间，会议室里只剩下肖部长、两个肖部长的手下工作人员和王军四人，肖部长一脸懵逼，等反应过来，登时一腔怒火，一张胖脸黑乎乎的煞是吓人。
王军赶忙凑上前来，给肖部长三人各散了一支香烟，脸上堆满谄媚，原本高高直直的身躯佝偻着，一副奴相。
“肖部长，晚上请你吃顿便饭，汉南大酒店308包厢，嗯，沈建国副局长也会到，还有方副市长和我几个小妹子，四川的，挺辣味！”王军凑到肖部长耳旁，轻声说道。
肖部长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脸色由阴转晴，胖嘟嘟的脸上露出邪邪的笑：“哦？是吗？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好吧，我晚上一定到！”说着带着两人兴冲冲地离开了市公安局。
林杰的停职和王军的升职在汉南市公安局炸开了锅，林杰的正直无私、勇敢无畏和工作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成为支队长大家心服口服，无话可说，而王军平时在支队其实就是个闲人，凭着背后的靠山和关系混上了副支队长，但他并不在一线，而是分管刑侦支队的后勤工作，轻松自在，如今王军却取林杰而代之，大家都觉得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在背后议论纷纷，期待着笑看王军是如何侦破这起案件的！
官场中是有着许多潜规则的，真干实干，能力强的是很难受到重用提拔的，而没啥能力，却善于阿谀奉承，深谙人情世故的往往会受到领导的关注和提拔，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一种深深植根于我们这个社会的奇怪现象。
第二天一早，王军就嚷嚷着搬进了林杰的办公室，林杰则被安排到和吴成同一办公室。
在随后的几天里，王军一改从前死气沉沉的模样，像打了鸡血一般的活灵活现起来，常常背着手，这个办公室走走，那个办公室闯闯，看到不顺眼的，一会骂骂这人，一会又斥责这人，一副洋洋自得，小人得志的模样，大家都知道他那副德性，并不和他计较，都只淡淡地一笑而过，而大家关心的“629”案件他却只字不提，搞得专案组成员们无所适从，心中纳闷。
一周后，专案组成员终于迎来了王军上任以来的第一次会议。
会场上，王军志得意满地坐在会议桌正中央，专案组成员吴成、王辉、陶小钢、李民、刘小青等人则个个无精打采地坐在会议桌旁，刘小青更是趴伏在桌上。他们个个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对林杰被停职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对由王军接替林杰之职则更是感到十分诧异，他们都是正直单纯的年轻人，哪知道官场的复杂险恶？
“坐好了，大家坐好了，打起精神来！开会了！”王军见众人如此状态很是不满，大声喝道。
“王支队长，哦，不，应该叫王代支队长，你叫我们坐好，你自己就要以身做则，带头坐好啊！”刘小青懒洋洋地坐直身子，讥诮又俏皮地说道。
刘小青话音刚落，专案组成员们顿时轰然大笑起来，王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黑一阵，神情尴尬窘迫，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忙坐正了身子，恼怒道：“刘小青，现在是在开会，请不要胡闹，不想在专案组干，就走人！”
刘小青一听，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道：“这么凶啊！我好害怕哦！”
众人停止了笑声，安静了下来，王军干咳了一声，做出一副领导威严模样，扫视众人一眼，说道：“受组织信任，我王军代理支队长已经一星期了，前几天因为有很多事情，很忙，所以嘛，就没理会你们了，但是陈小飞、柯军被害案是我们支队当前最为重要的事情，今天给大家开个短会，就是要提醒大家，随时听我的命令，听我的指挥！如果有不想在专案组干的，告诉我，立马走人，我就不信管不了你们！”接着又是一通训话。
众人默不作声，任由王军训斥，只当耳边风一般，待王军发泄完心中的不满和恼怒，怏怏地走出会议室时，会议室里顿时发出一片欢呼雀跃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