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孩子
京都的大雨接连下了半个月。
路上的积水足足一尺,迟迟不退。
江芙苓的母亲日日在翠竹别院的门口,冒着大雨为其女求情,为母之情的确感人,可却是极其自私的。
玉玊气愤道:“大娘子,她这样做跟拿刀逼着你有什么区别啊?早知今日还不如当初好好约束女儿的言行,犯下错倒来彰显母爱伟岸了,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玉玊话糙理不糙。的确,这就是在强人所难,如今倒是把唐绾妤架在火上炙烤,好像不放了江芙苓就是唐绾妤的不是,是她心狠手辣、心地不善,都忘了害人性命的凶手是那江芙苓。
唐绾妤咳嗽两声道“她又不是真的在求我,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玉玊记得每日都派人照看着,提前到甄医师那开些应急的药,预备着。”
玉玊“那咱们就由着她这样胡闹吗?”
唐绾妤“算日子,那江芙苓在地牢里也关了许久,定是没少吃苦头,前几日的那场病差点要了她的性命大概也不假。如今雨也停了,正是灾后重建的重要时期,我会去宫里求道旨意。”
“你要放了她?”
唐绾妤笑而不语,故意卖关子。
“姑娘不说我也知道,第一天就知道。”
她家姑娘就是嘴硬心软,明明一早就没想治江芙苓的罪,却丝毫缝隙和余地都没给江家人留,不过就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
“等下我得去采买一些炭火,正是蚕宝宝吐丝成茧的关键时期,整日阴雨绵绵可不行。”
“我去就行,姑娘你的病就未好过,外面路上都是积水,很是危险,姑娘你还是待在府上为妥。”
“无妨,就是受了风寒,何况如今雨停了,这条路我又走过多次,如今不过多些积水。”
“那好,我同姑娘一起,也好长些见识。”
“你若这么说,我还真没借口拒绝了,那便一起吧。”
收拾过后院的蚕室,唐绾妤和玉玊出门。
街面的积水高的快没过膝盖,玉玊扶着唐绾妤,一步步艰难的往前行。
因为雨停了,京都内的百姓都陆续出来,街上的人变得多起来。乌泱泱的全都往城门口去。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玉玊扶着唐绾妤垫脚往远处看。
“看这阵仗像是官兵……莫不是要打仗了?”玉玊吓得闭嘴。
这会儿看热闹的人淌着水张望道:“前面回来的是治水英雄国公爷,跟着他的是沈家的大姑娘沈清欢,不得不说这俩人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说的是呢,从前在战场上俩人便配合的默契,这次,国公爷听过沈姑娘遇险,连夜赶去相救,单就这份情意就很难得。”
“听说俩人从小一起长大的,过世的钟老将军府原不是在沈府隔壁吗,要不是后又搬去王府,这俩人估计早就成婚了,人家可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啊。”
唐绾妤看着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恍惚,钟宴安回来了。
还是跟沈清欢一起……
玉玊听了觉得刺耳“你们乱说什么,国公爷有正经的大娘子,她沈清欢算个什么?”
“嘿你这小丫头还挺凶,那国公夫人其丑,要我我也不要……”
“你……你胡诌……”
“玉玊……”唐绾妤拦着她。
和他们能争论出什么结果。
“大娘子,你就由着他们胡说吗?”玉玊气不过。
不由着能怎么办?
“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玉玊眉头紧锁,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做饭的事呢?”
又是汤又是柴火的。姑娘平时看着挺聪明的,从不吃亏。怎么一到自己的事上就想不明白呢。
玉玊这茬打的唐绾妤竟无言以对,只好一句话没说的继续往前走着。街上的人越聚越多,全都堵在城门口,这会就算是想绕路都难。
玉玊“大娘子我们还是绕路吧。”
“绕路?绕去哪?我倒要看看他是如何的情深意重!”
从前唐绾妤的心里抱着一份希望,毕竟刚成婚的那一年她与钟延安是真的,那段如胶似漆的日子是唐家遭难,祖母离世后,她过的最如意也最安稳的一年。是钟宴安的悉心呵护让她放下面具,打开尘封的心,将他装进去的。
就算钟宴安后来抛下她四年,让她饱受流言蜚语,可她心里依旧残存着对钟宴安的幻想,若是无情,唐绾妤也不会咽下诸多的委屈,守在翠竹别院,一等就是四年。
可情爱之事终究是两个人的事,就算唐绾妤对钟延安有情,若一方没有,那便是强人所难。
如今认清也好。
也许她早该认清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城外涌入京都内。远远的唐绾妤就能看到骑着高头大马的钟宴安。他一身藏青色直裾长衫,发髻高高的竖着,身型挺直,威武又庄重的气势在他俊美外表的衬托下更加强盛。
他身旁的白马上坐着的就是沈清欢。
细细算来,唐绾妤也有五六年未见她,她倒是更加有风韵了。
从小沈清欢就温婉可人,女人的柔美知性她有,拿得出手的医术她也有,是个样样都优秀的奇女子,所以这天下人才会觉得她与钟宴安般配。
唐绾妤还记得,小的时候钟宴安就护着沈清欢,不容许外人欺负她一丝一毫,而对唐绾妤,他是能欺负就欺负。每次见她都会伸腿绊她,往她的鞋里面放沙子,总之只要有时机,唐绾妤一准会遭点难,所以她最开始是很讨厌他的。
钟宴安根本不知道唐绾妤寄人篱下的滋味,没有人会替她撑腰,虽然萧祖母对她爱护有加,萧乾殊处处维护她,可萧家的其他人并不喜她。所以她只能装的乖巧懂事,大度和善,一点由着性子的事都不敢做,就连报复钟宴安她都是偷偷的想好退路才会做。
所以那些年,钟宴安没少跪钟家祠堂,而这其中,有一半都是唐绾妤的手笔。
钟宴安怕虫子这事就是那个时候知道的。
唐绾妤记得钟宴安小时候不喜欢读书,他的书经常不知丢在哪里。有一次,唐绾妤捡到偷偷把他的书中间都掏空,只留前后几页,空的地方用桑叶塞满,然后故意放在萧乾殊经过之地,让他捡起拿给钟宴安。结果吓得钟宴安半死,从此以后,唐绾妤就有拿捏他的东西了,那便是蚕。
唐绾妤想尽办法才能躲过这世间的种种苦难,勉强度日。
而沈清欢什么都不用做,钟宴安就会护着她。
“你们看,这两位多般配啊。”唐绾妤身边百姓的声音将她拉回眼下。
“是啊,这次又是两人配合治了水患,真是举案齐眉的一对啊。”
“说的是呢,从前在大理俩人便朝夕相处,款款相待,怕是早就私定了终身……”
“何止?听说沈家姑娘肚子都大了,后来孩子又没了,好像是累的,那沈姑娘不是会医术嘛。”
“这话你可不能乱说。不是说国公爷他不行吗?”
“我哪敢乱说,不行那还不是分对谁。我表哥就是国公爷手下兵营的兵,一起从大理回来的,这还能有假。”
玉玊以为自己耳聋听错了,极其震惊的扯住那人的胳膊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