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变化
楚衍看过去，只见女帝侧卧在榻上，脸色苍白的没有任何血色，几天未见，她似乎憔悴了很多，也苍老了很多，整个人都黯淡下来，手里却紧紧攥着一本随记，仿佛是溺水之人的浮木。
话音刚落，又是断断续续的低咳。
赵公公赶忙去给楚帝递上手帕。
“陛下，您可要保重龙体啊。”
自从得知江贵君并没有与人私通的真相后，楚帝一下子就病倒了。
楚帝颤抖地接过手帕，随意将溢出的血擦干净，扔到一边。
“楚衍，你到底把你父亲的牌位藏在了哪里！”楚帝眼眸凌厉地看向楚衍，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楚衍认真端详她的脸，发现这人眼里什么情绪都有，唯独没有对她这个女儿的歉意。
她叫她来，并不是来找她忏悔弥补的。
可能，楚帝根本就没有在乎过她这个女儿。就算知道了她父亲是被人陷害，她是被牵连的，这个帝王仍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她没有任何好脸色。
在她眼里，是不是没有所谓的母女之情？
好在十年冷宫早就扼杀了楚衍对亲情的所有期待，麻木的她并没有感受到自己有多伤心。
赵公公看得急了。
“哎哟陛下，您就跟五公主好好说话吧。你们可是血浓于水的母女，说话的语气何必这么生硬，惹五公主误会呢！”
也就只敢他常年陪在楚帝身侧敢这么跟楚帝说话了，换个人早就被拖下去斩了。
楚衍面带嘲讽。
“原来你还惦记着这个啊。你可是亲手斩了他，他的牌位你也配要？”
此话一出，原本被赵公公稍微安抚下来的帝王瞬间怒目，气的用手指着楚衍。
“逆女！这就是你跟朕说话的态度？”
楚衍面对充满压迫的帝王一点也不怯弱，脸上嘲讽的弧度更大了。
“陛下您想要我什么态度？您配吗？我就这样，怎么，您是想把我杀了还是剐了？还是……”
她冰冷如刀的眼眸直视帝王，唇角勾起玩味的笑意，加重了语气：“你要像当年斩父亲一样把我也给斩了？”
两人的对话哪有母女的温情，分明是像仇人一样。
得知真相的楚衍对楚帝的恨意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若是曾经她还想苟延残喘，现在她连苟延残喘的资格都没有了，她还怕什么？楚衍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想顾了。
她的质问像铁锤一般，重重敲击在楚帝的心头。
楚帝瞳孔震颤，似乎又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面色越发难看。
“噗！”她又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陛下！”一旁的赵公公手忙脚乱，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劝谁。
他以为陛下跟五公主的关系会缓和，哪曾想却越来越僵。
五公主这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浑身带刺！谁惹她就刺谁！连帝王都敢顶撞了！像极了不怕死一样！
“要牌位有什么用？那只是个空壳，谁知道牌位供的是不是他。”楚衍宁愿那牌位埋在土里烂掉，她也不会送到这个人手上。
她不配！
“哦，忘了，你把我父亲的尸体都给搞丢了。”
“你一定找了很久他的尸体吧？怎么，找到了没有？”
榻上的楚帝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哎哟五殿下，陛下这几日身体抱恙，您就少说几句，别气她了吧。”
“陛下我给您叫太医去！”赵公公正想往外面跑，楚帝制止了他。
“不用！”
赵公公听得额头都冒汗了，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
楚帝止住咳嗽，抬眸看向楚衍，眼中已是猩红一片，似乎要流出血泪，她声音嘶哑道：“他在哪？”
楚衍既然这么说，便一定是看到了他父亲的尸身。
“陛下知道梁国公主萧蔷是怎么死的吗？”
提到这个女人，楚帝眼中立刻流露出恨意。
“她放了一把火，自焚了，跟我父亲一起，化成了灰。”
噼里啪啦，楚帝愤怒地打翻了旁边的桌案。
“萧蔷！”她愤恨喊了一声，眼神凶的仿佛要把人生吞活剥。
她就说好好的尸体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谁有这个胆子跟能力能悄无声息把尸体偷走！
她也怀疑是萧蔷，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她，可却毫无收获！萧蔷仿佛把自己隐形了一样！消失在了人海，没有任何踪迹！原来却是改名换姓躲到了江南！
楚帝看过萧蔷的书信，是封血书，无非是说自己与江渡并无私情，是遭人陷害。最后把她骂了一顿，说她有眼无珠，识人不清。说江渡倒了八辈子霉喜欢上她这么残暴恶毒的人。说江渡死后，她竟然虐待他唯一的女儿。
萧蔷还说她根本就不爱江渡！
江渡活着的时候，萧蔷跟她抢没抢赢，江渡死了，萧蔷却还要跟她抢！霸占他的人！
楚衍冷笑道：“怎么？恼羞成怒了？”
楚帝愤然看向楚衍：“你别忘了你是谁的女儿！”
楚衍的眸子映着寒光：“我宁愿我不是你的女儿！我宁愿我父亲喜欢的人是萧蔷！”
“你！逆女！”楚衍站的远，楚帝打不到她，抄起茶盏就往她身上砸！
楚衍面无表情躲开。茶盏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这是楚帝第二次用东西砸她了。
楚帝似乎真的病的很重，生了这么大的气一下子耗光了她的精力。
她躺在榻上气喘吁吁。却依然执着道：“楚衍，把你父亲的骨灰，给我。”
“你觉得你杀了我父亲，我父亲九泉之下会想看见你吗？”
“你既不信他，就别再纠缠他了，免得脏了他的轮回路！”
楚衍不管不顾走了出去。
这一世，她不会杀楚帝，她要她剩下的时间都在悔恨中度过。
身后，楚帝眼中的泪越积越多，终是忍不住流了出来。
不知为何而流。
让楚衍意外的是，她如此忤逆楚帝，楚帝这样暴虐的人竟然就这样放过了她，没有任何惩戒。
……
阴暗的牢房内，身着囚服的沈相心如死灰地坐在干草铺的地上。
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人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份食盒。
那是个女人。
坐在地上的沈相猛然站起来扒到门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殿下！救我！”
女人低着头，兜帽遮住了她大半的脸，只留下完好弧度的下颌。
她缓缓开口，“大人别急，本宫正在想办法，定会救你出去。”
“殿下打算怎么救？”
“大人犯的罪太重，减轻刑罚是行不通了的，为今之计只有找人替死，助您逃出去。只是……”
看女人话没说完，沈相急道：“只要能活着，都听殿下的！”
女人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只是委屈大人 以后都不能做官了。”
“麻烦殿下了！滴水之恩无以为报！以后我定当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在长安的党部和势力，以后都将为殿下效力！”
他交出自己的令牌，这是他的底牌。可让手下听令。用它换自己一条命，不亏。
女人接过令牌。
得到想要的回答，她打开食盒，善解人意道：“菜要凉了，大人几天没吃好了吧，快，趁热吃。”
沈相不疑有它，感激涕零道：“殿下冒着风险来看老臣，老臣感激不尽！这段时间能有幸与殿下结盟，是老臣的福气！”
看着比牢房里美味十倍的菜肴，沈相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他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饭了！
吃到一半，他听到女人笑盈盈问他：“大人，好吃吗？”
“好……”
话还没说完，碗就砰地一声掉到了地上。沈相捂住自己的腹部，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黑血。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女人，怒目圆瞪：“你！”
女人冷笑道：“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与突厥通敌，本宫平生犹恨卖国贼，最恨突厥人。像你这种人渣，也配本宫救你出去？”
……
楚衍回到楚云宫，检查了一番疏香的伤势，便回到寝殿睡了过去。
她现在的身体很差，虽然不再需要用轮椅，可稍微劳累一下或是吹一会儿风就得养好几天。
这一躺床上，便又病倒了，低烧持续不退。
与以往不同的是，楚帝好像对她看重了些，听闻她病了，立刻安排了好几个医术高明的太医来给她看病，各种名贵补品跟不要钱似的往她殿里送，明摆着是要保她的命。
这架势，谁都看得出来。五公主父亲沉冤得雪后，五公主时隔十年，又受到帝王重视了。
今非昔比，她不再是曾经任人欺辱的小可怜了，而是尊贵的五公主。
朝局发现变化，帝王身体每况愈下，所有人关心的便是立储一事。
所有人都在观察筛选，考量陛下钟意谁，谁最有可能是陛下属意的下一任帝王。
原本楚衍是不被考虑在内的。
毕竟她虽受宠，却是个病秧子，又在冷宫里呆了十年，没人教她学识，在才学上定是草包废物一个，女帝就算再宠她，也不可能考虑让她继位。
不曾想养好了病的楚衍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各种比试上崭露头角，琴棋书画，诗书六艺，就连骑马射箭也不逊于任何皇子公子，甚至比他们更胜几筹。
她不再掩饰自己的锋芒，如同出鞘的宝剑，强势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这不禁让所有人狠狠吃了一惊。
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不是一朝一夕的。那便是这五公主先前在藏拙！
这让还没有站队的人多了考量，已经站队的人有了危机感，也开始发愁。
一次骑马射箭比赛，二皇子父族是出身武将之家的顾家，他的底子比所有人都好。
一路打败了所有皇子公主，膨胀地差点找不着北，竟目无下尘地说道：“你们这些妹妹就这点力气，哪能像男子一样拉得动弓弦？”
谁知这话让躺在一旁懒洋洋晒太阳没参加任何比赛的楚衍听到了，顿时拿起弓箭，利落翻身下马，和二皇子比了一局。
原本两支箭矢各射各自的靶心，没想到楚衍的的箭矢竟嚣张地截断了二皇子的箭矢，又毫无凝滞地继续向前，以锐不可挡之势，霸气地刺穿了他的靶心。
二皇子被当场打脸，当时的脸色像被打翻了调色盘，五颜六色。
骑在马上的楚衍睨着二皇子，眉眼间尽显锋芒，揶揄道：“二皇兄，谁说女子不如男？”
二皇子想发火，可楚衍现在正在风头上，背后有楚帝撑腰，根本惹不起，他只能吞下这口恶气，眼中恨意十足。
楚衍做事随性，看谁顺眼就多说几句，看谁不顺眼直接接怼回去。她似乎并没有想过拉拢结交任何人，像是上赶着结仇，这这皇宫中简直自寻死路。
出尽风头可不是好事。短短时间，她结了很多仇家，很多人都等着看她好戏。
毕竟，她只有帝王短暂的宠爱。没有强劲的父族，手里并无实权，目前看来也没人站在她这一边。
沈相倒台，现在长安城最有权势的人是傅相傅云执，但傅云执谁的账都不买，也没有说要拥护哪位皇子公主。
众人观楚衍和傅相二人的关系，似乎并没有过多交情。反而那楚衍不知天高地厚，屡次对傅相冷言冷语。
他们都看到傅云执黑了好多次脸了。
都说拉拢傅云执，就等于朝着皇位更近了一步。
现在看来，楚衍如此作死，傅云执不记恨她就算了，压根就不可能帮她。
他们并不知道楚衍随傅云执去过江南，也不知道他们两人私底下的来往，自然以为楚衍下了傅云执面子，定是被傅云执记恨上了。
……
今年的春闱比以往更惹人注目。
因为今年春闱改革，与往年都不同，楚帝特批女子同男子一起参加春闱考试。
放榜之日，众人翘首以盼，本以为榜首是男子无疑，可没想到榜单放下来那一刻 狠狠打了所有男人的脸。
因为那榜首赫然是一个女子的名字！这女子不是别人，而是傅相家的妹妹傅菁。
楚衍与傅菁是姐妹，平日里多有往来，只是最近她忙于备考，就没去找她玩。
听说傅菁得了春闱第一，楚衍都有些震惊。
她不知道身边的姐妹竟有如此才能。
毕竟上一世的傅菁受沈沁挑唆，可没有参加春闱考试。
中了状元自然要摆宴席，更不用说这个人是傅云执的妹妹。
傅菁进宫面圣以后，欢欢喜喜给楚衍定了请柬。
“衍衍，最近我忙于备考，都没有时间跟你相聚，记得一定要来！”
……
过渡章，简写一下，交代一些事情，打算这几天直接进入最后的几个重要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