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拿捏
顾时桉眸中闪过诧异。
他又想起除夕宫宴，那晚的傅云执对他也满是敌意。
傅云执喜欢楚衍？原来如此。
真巧，他也喜欢呢。能让傅云执这种人物失态，看来他喜欢的小野猫非同一般呐。
顾时桉并不恼，眼中划过兴味，意味不明笑了笑，悠悠道：“都说傅大人品行高洁，没想到竟是这种小人。”
“傅某从来不是君子，不需要品行高洁。”
顾时桉倏然靠近楚衍，故意暧昧道：“衍衍妹妹，你来说说，你要谁的花？”
话音刚落，只听咔嚓一声，掉落到地上的花碎成了泥，连花枝都碎了。
傅云执竟然抬脚将地上的花给碾了……
他根本就不打算让楚衍来做这个所谓的选择，强势地很。
楚衍：……
倒也不必如此糟蹋别人送的花。
顾时桉眼里闪过怒意，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怒极反笑：“傅大人未免也太霸道了些，衍衍妹妹还没做决定呢，你这样做也太不尊重她了吧。”
这话听起来茶里茶气，明显的挑拨离间。
在床上准备把透明人当到底的楚衍：……
他俩争执就不要带上她了吧。
傅云执并不吃这一套，声音冷淡如冰：“若我没记错，顾小将军此次是私下江南……”
顾时桉冷笑：“怎么？你要去找陛下告状？”他当即抽出腰中佩剑，新仇旧恨是该一起算了。
傅云执不为所动，说出的话更为狠绝：“我不止会回禀陛下，我还会传信与你父亲。”
顾时桉眼里闪过暗芒。
打蛇打七寸，这傅云执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一句话便拿捏了他的短处。他知道他最怕的是谁。不是女帝，而是他的父亲。
“多大的人了，还来这一套。傅大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傅云执眼中寒芒毕现：“若是我不留呢？”
顾时桉骤然将床上的桃花挑到地上。“那就谁都不要送花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一时间，屋内桃花簌簌而下。
楚衍：……
多好看的花，至于这么糟蹋吗？他俩是跟桃花有仇？
傅云执垂眸，看着满地狼藉的桃花，眸中顷刻间戾气深重，染上杀意。他伸出手，握住了腰间的软剑。
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射，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他们就会拔剑打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低咳在房中响起。两人俱是朝着床上的人看去。
只见楚衍用手帕捂着唇，小脸苍白。
她低声道：“你俩要打到别地儿打去，别杵在我屋里，扰我清净。”
病美人咳地好让人心疼。
顾时桉心中一紧，将剑收回剑鞘，正准备上前安抚，谁知傅云执却抢先一步，跨坐到床边，将人儿搂在怀里。
“是不是又疼了？是我不好。”傅云执低声道。
楚衍眨了眨眼。
她只是故意咳嗽，防止他们真的打起来。
不曾想傅云执竟然为此在跟她道歉？
顾时桉看着这一幕，眸色复杂万千。
他想着，看在楚衍的面子上，今日就算了 。
顾时桉轻声道：“衍衍妹妹，今日我来的有些晚，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散了。
顾时桉跨步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了两个人。
楚衍轻咳一声，低声道：“傅大人，你是不是该放开我了？”
拥着他的男人却依然拥着她。
良久，他低声道：“姩姩，我不喜欢你跟顾时桉走得近。”
楚衍微愣。
傅云执竟这般直白地跟她说了出来。
“看到他送你桃花，我要气疯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和他那么熟络？”
他的声音完全不似之前和顾时桉对峙时的那般冷漠，而是将声音压地很低。
楚衍总觉得这声音有几分难以察觉的委屈和卑微。
若是傅云执跟她硬碰硬，逼她不要接受顾时桉的东西，楚衍说不定就逆反了。可他没有，而是让她感觉他在求她。
楚衍看到顾时桉出现的那一刻，确实萌生过利用顾时桉逼退傅云执的想法。不过那也只是一瞬。
刚刚的交锋让她意识到，傅云执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若是真疯起来，顾时桉只怕不是对手。
楚衍闭了闭眼。罢了，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何必再多拉一个人下水，欺骗顾时桉的感情呢。她上一世本就对不住他。
“好。”她点头应下。
在楚衍看不到的地方，傅云执唇角微勾，眸中闪过得逞的笑意。看来，他赌对了。
他又说：“那桃花你选谁的？”
楚衍瞥了一眼满地残花，想要略过这个致命的问题。
让她选他？不可能。
她正准备再说出一些刻薄的话，让他知难而退，谁知傅云执这一刻仿佛看穿了她，伸出两根手指捂住她的嘴。
他眸光闪过一抹黯然，轻声道：“不是我想要听的，就别说，我当你选我了。”深邃的眼眸温柔又深情。
楚衍：……
刚刚在顾时桉面前那么强势冷硬，现在为哪般？傅云执什么时候这么卑微又可怜了？装的？
这是看出来她吃软不吃硬，拿捏她是吧？
偏偏，她就吃这一套……还真说不出来绝情的话了……
楚衍以为今晚也算落幕了。
没想到傅云执紧接着从袖口拿出一块玉佩，递到楚衍面前。
“这是什么？”
楚衍面色一僵，脸上浮现出尴尬。
还能是什么？傅云执给她的玉佩，当时她恼他骗她，她最不喜欢受人掣肘，便跟他杠了起来，当着他的面把玉佩“扔”进湖里，还说了一堆无情无义的话。
后面她一直带在身上，感觉自己要死的时候，还把玉佩攥在手中过……
“咳咳，我困了，我们明日再说。”楚衍感觉脸面挂不住了，试图蒙混过关。
傅云执却不放过她，揶揄道：“你不是扔了吗？”
“这玉佩成色不错，扔了可惜，我本打算带在身上，日后没钱了还可以拿出来抵押应急。你就当我扔了吧。”
傅云执低笑一声，声音低沉。
“楚衍，我发现你全身上下，唯有一张嘴最硬。”
他自以为自己有着一颗洞悉人心的七窍玲珑心，任何人在他面前，只一眼，他便能将人看穿，可随着相处，他却越来越看不透楚衍。
上一世，他只以为她冷心冷肺，眼里只有权力，容不下他的存在，所以便将计就计，顺她心意，消失在她面前，不再让她为难。
可当得知她身死，傅云执才恍然。他就该将她紧紧锁在自己的身边，一刻也不放手。
楚衍这个人很矛盾，连自己都可以糊弄。
两世为人，傅云执才慢慢将楚衍看清。若不是帮她更衣时发现了那枚藏在她怀里的玉佩，他可能还被蒙在鼓里，反复猜疑楚衍对他是否有情意。
他将那枚玉佩又重新系在楚衍身上，温柔又细致。顺着道：“你说得对，玉佩你已经扔了。这块玉佩成色不错，若哪一天没了银子，也可以拿来傍身。”
楚衍：……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异？
他这样一顺着她，楚衍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把玉佩还给他了。
傅云执并没有让她为难，而是让她躺在床上，为她仔细掖好被子，温声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说完，他竟轻轻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站起身，关好窗户，走了出去。
楚衍后知后觉发现傅云执吻了她，她轻轻抚上自己的额头，发了一会儿呆，想不明白她跟傅云执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神无意间扫到地上的残花。
她叹了口气，支撑着病弱的身体爬了起来，将地上的花枝捡起来，找了个花瓶插了起来。
嘴里喃喃道：“这么好看的桃花，就这样糟蹋可惜了。”楚衍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把傅云执送的花养了起来。
……
又休养了两日，楚衍勉强可以下地走路。而顾时桉原本说要来看她，这两日却不见踪影。
楚衍问过顾晚晴，她却总是眼神躲闪转移话题，楚衍也懒得再深想。
顾晚晴也受了伤，好在她身体本就不错，受的伤也没楚衍的重，养了几天便生龙活虎地跑到楚衍面前了。
刚开始，楚衍每日都看到顾晚晴双眼通红坐到她面前忏悔，说自己那日不该抛下她，说要不是楚衍，她现在可能已经被炸死了，还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
肉麻兮兮的，听得楚衍一阵恶寒，立马想到了她哥顾时桉，那时候顾时桉也是这么说的。
他们俩兄妹都要以身相许，她哪接地过来。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楚衍忍了两天，忍无可忍，她无奈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当时也为我挡了刀，你若再这样说，我便不见你了。”
顾晚晴立刻不敢再说了。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楚衍。从楚衍立于暗室出口，以一人之力，为她挡下死士，护她离开的时候，楚衍在她心中的形象就高大起来。
楚衍又说：“再说，我们不是好姐妹吗？如今也是患难与共过，姐妹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顾晚晴感动得无以复加。
“姐姐，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姐妹！”她的眼眸泛着光，赤忱而热烈。
楚衍点了点头，唇角微微扬起。
“以后有什么打算？”她随意问道。
“我嘛，当然是先游遍大好河山，吃遍天下美食！顺便行侠仗义，仗剑走天涯！”
楚衍挑眉：“见义勇为的亏还没吃够？”
行侠仗义？听起来有些傻气。仗义哪是那么好行的？
就好像你明知前面是个坑，还要傻里傻气地往里面跳。
顾晚晴俏皮一笑：“吃够啦！吃够啦！以前我都是硬碰硬，这段时间跟着姐姐处事学到了很多，受益匪浅！以后救人之前，我一定会先谋划再出手，再也不会莽撞行事了！”
楚衍问：“就没想过不救？”
顾晚晴并不赞同：“总要有人来做嘛。”
虽然世间上的人形形色色，但总有善意存在。
或许某一天，她会折在见义勇为的路上，但她绝对不会因为惧怕而退缩。
顾晚晴提起这些，眼睛亮的惊人。
“听说陛下要设招募女军的通道，批文已经快下来了，以后说女人也可以上战场了！等我历练够了，就参军去，跟我父亲和大哥一起上阵杀敌！博个女将军回来！让天下人见识见识，谁说女子不如男！”
楚衍恍惚了一瞬。
她总觉得顾晚晴身上有种吸引人的特质，很感染人。仿佛能让身处阴暗的人看到光亮，不由得想要靠近。
与她待久了，她竟有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热血。
“姐姐，你有什么打算？”顾晚晴问。
楚衍认真想了想。她好像没有顾晚晴那么有追求。沉冤得雪，然后……魂归故里？
她没有太多时间，那便是她既定的结局。
可听顾晚晴这么一说，她又有些彷徨了。她真要接受自己活不久的事实，这么过完自己的一生？
看楚衍似乎不愿多说，眉眼间似有化不开的忧愁，顾晚晴陡然握住楚衍的手，楚衍愣愣地看向她。
只见顾晚晴脸上绽开一抹笑容，明媚而阳光：“姐姐，若是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索性大胆往前走，走着走着，说不定，你就能知道了呢？”
楚衍被她脸上明媚的笑意感染，也露出了一抹笑容。却是没有应答。
离开前，楚衍原本打算先去见见自己的祖父。自从上次见了祖父之后，楚衍便没有机会再去看他，而她这次又隐姓埋名过来的，她的祖父大抵是找不到她的。
还没去见，便就收到江陵夫人的邀请，楚衍想着上次在牢房无意听到了她和陈知州的对话。
楚衍想着她和自己的父亲有些渊源，对她的身份也有了一定的推测，正好要找机会去证实。于是，便应了下来。
傅云执也受到邀请，跟着一起去了江陵夫人府上。
见到傅云执在她面前不避讳地喊江陵夫人姑姑时，楚衍眼眸都瞪大了。
他俩半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竟然是姑侄关系？
可若是她没推测错，江陵夫人应该是梁国公主萧蔷？
江陵夫人注意到了楚衍的神情，轻笑一声，仿佛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你没猜错，我确是萧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