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王升鸾苟命
可高岳这次却忽然剑走偏锋!
“那战场上不奉从主帅钧令呢?”韦皋缓缓自斟了杯酒,发问说。
“王都头作战不力嘛,打脊三十棍就是了,还请太尉息雷霆之怒,让血污了太尉的缙绅和剑刃就不好了。”万殷珍眯着眼睛,如是说。
而朔方军的胡证,虽是进士出身,但却力大无匹,曾经在妓院里自恶少年手中救过裴度,这时也暗自用手指捏住了铁烛台,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万立刻肃然,然后喊到来人!
而大明宫内的李纯,惊惶不已。
可韦皋还不知道的是,李纯的第三波密使,已火速穿过中渭桥,向他在米脂的营地,快马加鞭地赶来。
众将便都到来,嬉笑自若,饮酒啖肉。
于是万殷珍满是玩世不恭的“算了算了”神情,用自己肥大的身躯横在韦皋和王升鸾间,王牵着万的腰带,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家长前般。
最后,王升鸾爬到行营监军使万殷珍的面前,痛哭流涕,对着万又是不断叩首,说“中贵人救我!”
几名负责保护监军使周全的壮硕牙兵立即入帐来,万指着王升鸾喊到:“这种小獠奴、贼卒子如还在营中,太尉如何统制麾下?速速把这獠奴给牵拉出去,关进槛车,送到长安大明宫去,马上我亲自奏请陛下,送他去东市狗脊岭餐刀。”
数处烟岚色,分明是泪痕。
然而万殷珍仍然沉醉于自己那套“禁内”及“市井”的处理手段,认为自己无比的成熟、圆滑,还在心里奇怪太尉为什么如此不通人情、不解风情呢?为何如此大惊小怪呢?他眉开眼笑,高举酒盅,让韦皋讪讪地站在一旁,对在场各将喊到:“大伙都要以王升鸾为戒,随即打鱼河堡,不准任何一人懈怠,要不然可别怪我这监军的手下无情。”
韦皋则气得手都发抖,然后死死盯住万殷珍这个阉人。
——唐·任翻《经堕泪碑》
“太尉枉我啊!”王升鸾赶紧叩首喊到。
结果那边,韦皋刚刚举剑,王升鸾就爬起来,整个帐幕内骚动起来——王升鸾爬的速度极快,手足并用,风驰电掣,韦皋有些不知所措,便只能提着剑在后面追,闹得席位上诸人纷纷起身避让。
见此,高崇文(决胜军)、苏光荣(宣威军)、朱忠亮(威戎军)等,无不暗自冷笑,他们都知道:神威、神策诸将,自从恢复中尉和监军制后,大多又开始举债贿赂起中官来,王升鸾当然也是其中之一,这狐假虎威的监军使万殷珍要是保不住他,那以后权钱交易的信誉可就不存在了,所以万名为押送王升鸾去京师待罪,实则是帮他逃脱惩处。
万殷珍笑得更灿烂了,他认为这场宴会已消除隔阂,报捷的露布不日即将送往长安。
岘山长闭恨,汉水自流恩。
三日中,振武军判官任迪简,天德军判官裴素知,朔方军判官胡证还有奉诚军判官彭令茵,全都来到,表示听从太尉差遣。
绝望、无奈和愤懑……
其后,韦皋勃然,拔出朱笥剑来,呵斥神策宣威军里的骑将王升鸾:“王升鸾,你给我出来!”
任迪简也深有同感,“其实各路兵马都十分消极,尤其以我振武军节帅张光晟,和天德军节帅徐抱晖为最甚。”
周围各路的大将、判官多是冷漠,只有威戎军里的张羽飞、刘国光、马頔、史富等,盯住发作的韦皋,是目露凶光:
碑已无文字,人犹敬子孙。
夜深人静后,帐幕内的韦皋坐在空无一人的席位间,痛苦地用手抓着额头,他在人生当中,首次落泪。
韦皋当即在帐幕内摆下混脱羊宴,伴上好的江南烧春酒,连带神策京西三军的大将一道,热情款待。
王惊吓得要命,即刻从西侧席位中出来,懊丧地跪在韦皋的席座前。
神策决胜军节度使高崇文,端起了酒杯,对身侧的高敬奉和高敬仰二兄弟使了个眼色,这对兄弟即刻悄然握住了剑柄。
而朱邪执宜和慕容俊超,则握着匕首,继续切着羊肉,埋头就着酒水大吃大嚼,心理压力最轻:俺们反正是城傍客军,他唐家再杀自家人,和我等何干?
宴席结束后,帐幕外的篝火边,胡证仰天长吁,黯然对任迪简说:“某进士及第,曾于中书门下与柳宗元、裴度等,在高辅师前过堂,往事历历在目。今日的事,足见中官肆意,赏罚昏眛,致使官军的风纪败坏至此,别说在襄邓击败高岳,依我看韦太尉这面,怕是连区区的鱼河堡都攻不下来。”
大伙儿面红耳赤,都嚷着说要的要的。
他们明白,王升鸾本就和天兵军节度使韩潭,同在剑南西山,于高岳丈人崔宁麾下效力,后来他们联手驱逐走张延赏,韩潭来到朔方发展,王升鸾则始终在禁军系统,现在混到了神策宣威军的骑将兼都知兵马副使,而今宣威军节度使苏光荣尚且没说啥,韦太尉就要拔剑砍人,分明是杀鸡儆猴。
先前自己祖父,太太上皇曾气定神闲地说:高岳朕最了解不过,他绝对要等到江陵、鄂州和淮西三处漕渠疏通完毕,万事俱备,才会堂堂对襄阳发起攻击。
先斩王升鸾,马上若是攻陷鱼河堡,韦太尉很可能会挟胜利之威,将我等威戎军的也斩掉——因为我们当年是和高辅师一起并肩营过田,打过西蕃的,也在被怀疑的行列中。
接着在米脂城下,韦皋下令支起帐幕,等振武军、天德军、朔方军、奉诚军的代表前来集会,商议合攻鱼河堡的事体。
“打龙泉砦时,我让你领骑兵截断米脂来的敌人援兵,你是阳奉阴违,放了一千名敌兵入龙泉砦,此你罪一;后来攻米脂,城破后敌军残党向银州鱼河堡逃窜,我又让你领骑兵去追剿,结果你胡乱砍了数颗首级回来应付,使得许多残敌跑回鱼河堡,增强了逆贼韩潭手里的守御力量。像你这样的害群之马,不斩掉,如何整肃军纪,如何让诸路兵马团结一心?”韦皋越说越怒,当即起身,一把推开餐案,酒水洒落满地,趋下台阶,就要当场斩掉王升鸾。
“马頔,若太尉斩人,你就找空隙归营,留后手。”张羽飞很简捷地对马頔如是说。
酒过三巡后,韦皋忽然说:“饮酒行酒令,接应不上来的,需要不需要罚酒?”
“他这是通敌卖军,怎么可能就打脊了事!必须得斩杀掉,以正军纪。”韦皋怒不可遏,示意万让开。
羊公传化地,千古事空存。
“谨遵万军容。”张羽飞等人,各个在心中笑得要死,可表面上还得装出肃穆模样,一齐端起酒盅来。
“喏!”随后几名牙兵将王升鸾架起,一路拖曳了出去。
顿时帐幕里的气氛变得肃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