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柳宗元不甘
宰相的人选,自己认为谁便是谁,自己认为不合格,便直接打还回去。
“那王绍如入宰堂辅弼杜歧公的话,户部侍郎、判度支可就空阙了。”李诵又问。
柳宗元望去,只见几位医师,正在调剂药物,高岳就在身边等着,一言不发。
“歧公,宗元进士及第后,便入淮南,便已是七品,其后丁忧服阙,即为员外郎的美职,现在并无大功,却要一路飞腾为郎中,为中书舍人,太不遵班序了。”
最终柳宗元鼓起勇气,走出积雪的家门,骑着匹瘦马,径自来到升平坊崔宅前,剧烈咳嗽着,然后请求门阍吏通报,想见太师一面。
“请陛下决断,宰堂暂且可七位宰相,歧公已为首相守中书侍郎,卫公已为次相守门下侍郎,某愿以枢机院正使兼平章事,亦为次相,每逢大事,便同样入宰堂和诸位圆议,其余四位,两位由陛下亲笔御札除授,以左右散骑常侍职务平章事,还有两位请尚书省都公(即尚书仆射)具名自台省内推举贤才,以某部尚书职务平章事。”
“阿驮?你也来京师了。”柳宗元是识得这昆仑奴的。
可话还没说完,高岳则猛然说:
而高岳再度上表,请求辞去太子太师、次相平章事,推却堂封,愿得一闲职,退出宰堂。
可皇帝再次夺志,不可。
两日后,尚书省左右仆射的意见交上来,王绍顺利地以户部尚书入宰堂,而还有个人选,则落在尚书左丞顾少连的肩上。
皇帝李诵也只好握笔,想了想,低声询问三位:“予以为散骑常侍奚陟,可入宰堂为平章事……”
这时杜佑更进一步,又说:“礼部员外郎柳宗元,才学优渥,可堪为某部郎中、中书舍人知制诰……”
延英殿的问对就此告一段落。
现在韦皋的建议,正给了李诵这样的快|感。
高岳不答,而韦皋则进一步说:“而今地方五品以下,相当部分又归各行中书省平章事除授,各行省平章事、参知政事又是自宰堂而出,这种制度,叫什么皇政复古?我等版籍奉还,是奉还给圣主天子的,不是给宰堂的!”
然而高岳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用手指了指。
韦皋咄咄逼人,高岳则不断退让,良久说了声:“遂太尉意。”
恰好这时,韦驮天背着些杂物,从偏门走出来,看见柳宗元,就俯身作揖。
“太师,是不是因太师恶太尉和歧公,见他俩推举宗元,故而恨屋及乌?”最终在小亭中,柳宗元看到等候自己的高岳,当即就坐在茵席上询问,泪水都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新的宰执班子就此形成。
而这种快|感,是每个作皇帝的梦寐以求的,李诵是皇帝,所以李诵也无法拒绝。
于是杜佑暗自嘘口气。
“柳宗元不过一书生耳,先前于臣所镇淮南光州巡院丈田时,以臣观之,吏干不过尔尔,如何可骤然擢升,恐天下不服。”
“难道以前太师在京江口边,对我赞许的种种,都是假的,都是敷衍我的?又或者我之前反驳封建,还是得罪了太师,太师毕竟对我还心存报复的想法?”病榻上,柳宗元愁苦思索了三日三夜,也得不到答案。
独断乾坤的快|感,李诵先前是品尝不到的,因为基本的政务处分、人事变迁都是宰堂把持,他不过是问对而已。
“陛下认为稳便,即可。”韦皋继续说道。
“太师。”
接着李诵便说,还有两位,便请尚书左仆射韩皋(韩滉子)和右仆射裴郁推举。
而李诵内心,其实也巴望王叔文、王伾等能执掌要权,作为自己的羽翼爪牙,于是也认可了杜佑的请求。
当说出王叔文这个名字时,杜佑很担心地看了看高岳。
于是杜佑立刻无话可说。
韦驮天很快就把柳给引入到庭院里。
他在礼部冰厅里,拐弯抹角地知道“在延英殿内压我的,居然是太师”这个消息后,不由得痛苦万分,特别是太师还亲口评价自己才能“不过尔尔”,使得柳宗元惨遭打击,直接发了烧,在家休息了好几天。
杜佑突然发话:“度支关乎国库,非比寻常,越州司马、殿中丞王叔文,或可替手?”
高岳和杜佑也只能颔首同意。
因为李诵认为,王绍向来是高岳的人,他如此做,也不会得罪太师。
“那便请陛下御笔亲点!”韦皋随即请求。
“臣……无意见,认为稳便。”杜佑是个不愿过分争斗的,也只能和高岳一样,表示应允。
高岳便很少来宰堂议事,其他官员是九日视事一日休沐,他则是九日呆在升平坊里,一日来视事,且只是“压角”,基本不发表什么意见。
“自然可以。”韦皋一说,杜佑和高岳也应和。
李诵顿觉不安,可韦皋上前一步,“陛下,歧公和卫公皆在延英殿内,君臣间绝无芥蒂,臣皋直言在此,便问歧公允是不允,卫公又允是不允!”
于是李诵又小心翼翼地进一步试探,询问:“户部侍郎兼判度支王绍,恪尽职守,清约忠忱,予可否知会下左仆韩皋,优先将王德素的名字(王绍字德素)给写在举荐名单上。”
由是李诵也只能默然,不过柳宗元毕竟后进,哪怕暂且不升迁,对全局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杜佑又侧眼看韦皋,韦皋也没有反对的表示。
要知道,三十岁出头的柳宗元,正是热心仕途,要一展才华,担负国家职责的年纪,身为大唐的年轻士子,柳宗元现在正满心要实现圣人之道,什么明哲保身、循序渐进,都不在他的辞典中。
王叔文是皇帝最为信任的近臣,且他经过柳宗元和刘禹锡,也和杜佑关系走得非常近,事实上杜佑这次入京为首相,就是希望和皇帝近臣集团靠拢,以图继续推进革新。
韦皋奉起笏板,“陛下认可,那便可。”
于是李诵便在雪白的御札上,写下“奚陟”的名字,然后他看看高岳,又说:“礼部尚书高郢,可为散骑常侍平章事否?”
杜佑还待辩解,高岳便直接说:“若宗元有能和某在上皇播迁奉天,直接迁为头司郎中、兴元少尹时媲美的功勋,某自当无话可说。”
“韩、裴二位仆射明日便须将人选推举到陛下眼前,若陛下不满,便打还回去。”
可高岳并无表情。
李诵突然觉得快意。
最后,最受震撼的还是柳宗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