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草市参军戏
“大姨娘，是方相氏哎，他也是来捉鬼的嘛。”王承岳看着这男子，不断拉着有些呆的灵虚的手。
而后自己的手也感到阵被包裹的温暖——高岳牵住了她，又问王承岳，“青龙寺马上有杂戏表演，要看否？下午再带你去月灯阁看马球，行否？”
“好啊，好啊。”
王昭君的幽恨，卓文君的抗争，化作女郎口中轻灵动听的音符，让台下的人们如醉如痴。
笑着笑着，就无声无息地哭了。
不久，青龙寺的彩棚下，高岳和灵虚就像长安城内再普通不过的夫妻般，并肩坐在席位上，王承岳则立在高岳膝上，被抱持着：台上，一名来自蜀地的年轻女郎，身披尼袍，未着襦裙，檀口微开，朱唇轻启，对着人山人海的观众说唱《昭君变》，正所谓：
因为高岳现在扛着小承岳，还牵着灵虚公主的手，往安化门而去。
平吴专越祸胎深，
“醉司命，醉司命！”此刻王士平和成德大将，及公主府的幕僚们都起哄喊到，害怕王武俊又胡乱说话，便将酒不住地往他口中灌。
于是王承岳就回头，一本正经对独孤申叔摆手，“大姨娘和程二郎伴我便行，你就回去吧！”
岂是功成有去心。
空气清冷，雪犹未融化，灵虚的鼻尖微微有些发红，她顺着声音回过头去，在有些刺目的阳光下，看到大约七尺外的草市摊铺边，有位个头稍高的男子，身侧有匹白马，男子脸上遮着“方相氏”的面具，面具上绘着金色四眼，上下各二，身上则是青色的半臂衫，外面蒙着灰色的皮裘。
接着连发两根无镞的桃木箭，一箭射中了傩公的后腰，一箭则飞到祖父王武俊的席案前，引得王武俊笑起来，“这个孙儿虽不长在恒冀，可却有好箭术，长大后必然英武。”
“大姨娘。”王承岳开心地喊到。
王承岳仰着脸，皱起眉，“你不是？好像在麟德殿内见到你。”
——唐，陆龟蒙《范蠡》
结果刚走出宅院不远，灵虚就听到背后有人轻轻喊了声，“萱淑。”
“毕竟是父子，这可真的是一见如故。”灵虚想到。
勾践不知嫌鸟喙，
于是灵虚牵着承岳，独孤申叔便捧着横刀跟在其后，便和普通官宦人家的母子仆人差不多，自昆明池而出，沿着清明渠旁侧的道路，往安化门而去。
“好吧，那你和大姨娘要带着我，别走散了。对了，你是？”
“如何使得。”独孤申叔哭笑不得，抱着横刀和马鞭，将大厘雪牵住，跟得更紧了，可始终保持着丈半开外的距离。
至于灵虚则用袖子遮住脸，先是笑。
“阿母！”驱傩到侧边回廊处，王承岳见到义阳公主和众侍女赶来，便大喊着扔下弓箭，扑到义阳的怀里。
午后，三人又来到晋昌坊乐游原边的一处草市上，观看“参军戏”，参军戏其实只有两个角色，一个叫参军，另外个叫苍鹘，参军为女伶来演，是为女的反串男角，穿淡绿色官服，腰带系木简，称“弄假官人”；而苍鹘，则是胡人奴仆的意思（苍即苍头，鹘即回鹘），优伶用麻绳乱扎发髻，做出驼背的模样。一主一仆，在台上互相戏谑调笑，还专门弄些名人典故来娱乐大众，引得台下王承岳和其他观众捧腹不已，先是表演李林甫和安禄山勾心斗角，接着又演李晟和张延赏争妓，全不避讳达官贵人和王子皇孙，直呼其名。
甬道那边，灵虚头戴柘枝花帽子，着五色秀罗袍，腰系银带，下着七间裙，踏着雪而来，然后对王承岳做出个噤声的手势，“今日带你去看杂戏好不好？”
听完变文后，高岳、灵虚和承岳至青龙寺边的处食店，一起吃了午餐，承岳食欲不错，吃了数块馅饼。
一阵响动，王承岳回头望，自宅的角门已被掩上，独孤申叔抄着衣袖，站在台阶上，笑眯眯的，对王承岳做出往西侧再看的神情。
“嗯。”王承岳很爽快地接下来，“啊！”
“那就让独孤叔护持我去。”王承岳毕竟儿童习性，说着就出了庭院，来到马厩所在的甬道处，小靴子踩得雪吱吱作响。
这面容灵虚不知道该说熟悉，还是不熟悉，约莫四十岁的年龄，有些宽阔的额头，细长的眼眶，漆黑的眼珠，修剪齐整的鬓角和八字胡，要说俊美也谈不上，可灵虚看到他下唇的那个浅浅的窝，还是会把持不住自己。
说有个出身渤海的高四郎，先是娶了崔家女郎，可随后中了进士，皇帝便赐婚，高四郎要逃，宰相就发堂帖逼婚，于是高四郎便牵毛驴载着老婆在前走，公主则在后面追——这参军和苍鹘在台上，你一句我一句，一惊一乍，下面笑得是爆棚，高岳则满脸的尴尬不安。
恍惚间，灵虚不知道自己是昭君，抑或是文君……
王武俊睁着醉眼望去，但见王承岳腰上前后缠着扎好的“假马”，缀着的流苏和铃铛叮叮有声，身着红衣，手持个小角弓和桃木箭，英姿勃勃，跃了出来，对着满庭奔散中一对呲牙咧嘴的老年“鬼”喊到，“傩公傩母哪里逃？”
说尽绮罗当日恨，昭君传意向文君。
“想要吗？”那男子笑起来，蹲下身躯，把手里的方相氏面具对着承岳扬了扬。
归来犹自铸良金。
翠眉颦处楚边月，画卷开时塞外云。
走近后，男子揭开了面具。
司命便是指冬至日家家户户祭祀的灶神，年终灶神要上天言好事，于是人们就用糖和酒涂在灶台处，希望灶神饮酒池塘，昏昏然上天，就不会用口舌搬弄是非了。
“我是你大姨娘府中家丞程衍的弟弟，你唤我程二郎就好。”
然而最恐怖的，当属高岳看到这“参军戏”，竟然编排到了自己头上。
义阳笑吟吟地将他举起，转了圈，随即交到独孤申叔的手中，“长安城里此日更热闹，我儿要不要去看？”
瞬间，王武俊就被喝得东倒西歪，连句利索话都说不出来了。
跟着这声叫喊，承岳觉得身子飞腾起来，这男子将自己完全给举起来，然后越过头顶，坐在了他宽阔的肩膀上，很快承岳就开心地格格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