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陈枫
林间小路，一小童悠哉悠哉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手中捏着一根麻绳，另一端则拴着一头羊。
它似乎还没有吃饱，边走边停，不时啃食路边青草，每当这时就会将小童扯得倒退几步……
小童身着麻衣，只是这衣服似乎有些不大合身，他只能将衣角袖口卷起。
他的脸上有些泥渍，却依稀仍能看出面色清秀，眼神明亮，如同一汪清泉。
他有一个名字，陈枫。
不过村里人更多叫他虎娃，村里其他孩子都只有小名，只有他不同。
这个名字是阿爹为其取的名字，因为他从小便与其他同龄小孩有些不同，个头总比同龄小孩更高，力气也更大。
按照阿爹所说，这小子和同龄人比起来活脱脱像是一只虎崽子，未来一定是村里最优秀的猎人。
虽然他只有五岁，可是看起来已经和七八岁的孩子没什么区别，所以他的心智比起同龄人成熟了很多。
他很早就知道他并不是阿爹和阿妈的亲生孩子，他只是一个弃儿，偶然之下被阿爹和阿妈收养长大。
他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他已经足够幸运，在阿爹阿妈眼中，他与弟弟驴蛋都是他们的亲生孩子，这便足够了……
“昨日王姨送了一些鸡蛋，也不知道晚上阿妈是不是做的鸡蛋吃……”
想着想着，咕噜咕噜，肚子发出抗议，确实已经饿了。
扯了扯正吃的尽兴的羊。
“你吃饱了，我还饿着呢。”
山羊有些意犹未尽，可是一顿饱和顿顿饱它还是分得清的，迈着不情愿的步子随着陈枫离开了这片草地。
走了一炷香时间，终于看到了远处的村庄。
只是向前走了几步之后他却突然顿足，他发现了一些异常，眼中出现一丝疑惑之色。
“不对劲，这个时辰村里的烟雾怎地如此之多……”
正值农忙时节，村里多数人都会趁这个时候抓紧将田地里的庄稼收掉。
尽管大雨就快来临，可如此浓密的烟雾，属实是有些不合常理。
陈枫虽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他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事，故也没有多想，只是加快了脚步。
待到距离近了一些，陈枫小脸却是脸色大变。
远处的烟雾之所以如此浓密，果真不是村中的婶婶们在生火做饭。
在远处，大火随着晚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吞噬着一切，火光冲天，将半边天空映成了红色。
隐约之间，他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声音，哭着喊着惨叫着，撕心裂肺，更有犬吠之声，只是没有持续多久，声音也逐渐衰弱，只有一些隐约间传出的哀鸣与惨叫……
同时他也看到了，似乎在村外的田埂和路上有着一些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陈枫心中剧震，有了不好的预感，那些躺着的人他觉得有些熟悉，可还是有些远，看不真切。
他顾不得身后的羊，将手中的麻绳丢掉，向着远处既熟悉又陌生的村庄冲去。
他没有看到，身后的山羊注视着他，目中神情奇怪异常，似有些遗憾，更有期盼……
陈枫速度很快，仅仅只比成年人慢了些许，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该有的速度，而这一幕，也被不远处的两人注意到。
“嗯？这个孩子……”
瘦猴看着陈枫奔跑的身影，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惊喜。
“难道这就是军师让我们苦苦寻找的灵童？”
可是紧接着他皱了皱眉，按照军师的说法，他们要找的灵童年龄不会超过六岁，可是眼前这个孩子，怎么着也得七八岁了。
与瘦猴同行的另一人，便是那位二当家，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波动，没有人知道他内心在想些什么。
这种速度，这种体格，是个好苗子，只是可惜了，唉……苦命的孩子……
二当家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心中的那份愧疚和罪恶感愈发强烈。
两人没有多余地动作，只是静静看着，都很好奇。接下来，这个孩子该怎么面对。
………
陈枫来到近前，却是有些不敢继续向前了。
这个距离终是看的清晰了，心中的一丝侥幸彻底破灭。
尽管他没有看到他们的脸，可是从衣服他就能认出，他们都是村子里他所熟悉的叔叔伯伯。
他红了眼睛，他早已知晓了什么是生死之别。
他知道，他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些和蔼可亲的人了。
他像是失了魂般，麻木地一步一步走到离他最近的一具尸体旁。
这具尸体背朝天，一只手臂不见了踪迹，整个人呈一种夸张的扭曲状。
陈枫跪在地上费力地将这具尸体翻了个身，露出了他的脸，面部也是同样扭曲，似是遭受了莫大的痛楚。
双目圆睁，有不甘，有恐惧，更多的是仇恨。
“张叔……”
沙哑的声音从陈枫口中发出，但是不可能有人可以回应他了，泪水从眼角止不住的流下来。
他再早熟，毕竟也还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是谁，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枫的声音有些颤抖，更有无限悲怆。
阿爹呢？
他想起来了，之前出去牵羊时，他明明记得阿爹一样在田地里和张叔他们干活，那阿爹？
陈枫不敢细想。
用手在张叔面庞上拂过，这是陈枫从阿爹身上学到的。
村里有老人去世时，阿爹会用手轻轻拂过，死去的人就能闭上眼。
阿爹说，人死如灯灭，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口，更是灵魂的体现，为其合眼是希望灵魂不缺失，好进入轮回，重新转世投胎。
他不希望张叔灵魂有失，学着阿爹的模样，轻轻拂过张叔的脸庞。
可是张叔依然未曾合眼，按照阿爹所说，张叔应当是有遗愿未了。
更准确的说是怨气未消，死不瞑目。
他只能作罢，他朝着另外的尸体走去。
每一步都十分沉重，他有些心神恍惚。
任何人看到这样眼前的惨状都会倒吸一口凉气，更何况一个孩童，熟悉之人的死去令他无比悲恸，心力交瘁，脑袋有些昏沉。
在这昏沉之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让他重重摔在地上，身上沾满了污泥，踉跄从地上爬起，下意识朝后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