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向前走吧
几个以往总是闹腾的小鬼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聚在一起了，训练量的猛增让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有些吃不消，仅有的空闲时间也只想躺在床上放松身体。
于是几人在手机上打着电话，笹川谷雨艰难地翻了个身，哀叹到：“果然黑手党不是那么好当的可乐尼洛简直在把我当沙包打。”
缪笑他：“好奇怪，沙包会说话。”
泽田天歌问他：“缪，你这几天练的什么？”
缪拉长声音思考着答道：“嗯——算是对于战术方面布置的练习吧，山本前辈还真是毫无破绽可言，我的电脑都要转废了也没找到一条战术可以突破他的防线。”
“有没有天理——有人靠科技啊——”泽田天歌嚷嚷道。
“诶，英夫怎么不说话？”笹川谷雨好奇地问。
泽田天歌“哼哼”两声：“他看似还在，实际上走了有一会儿了。”
古泽英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别提了，我一会儿还要去打沙袋呢。”
泽田天歌笑出了声：“那谷雨和你挺配啊。”
一直没吭声的莫尔瞳说：“抱歉，我今天的训练时间到了。”
缪把手机拿远了一些应了一声：“啊，我也是。”
“那么，祝各位好运咯。”泽田天歌挂断了电话，也听见reborn敲敲门走了进来：“走吧，小天，我们开始今天的训练。”
比起其他人的身体上的斯巴达式训练，泽田天歌每天的任务无非是提升自己阴阳术的能力，以及——谈心。
没错，她也感到很奇怪，reborn居然会和她谈心。
一开始，聊得也都是些日常的话题，朋友，学校，课程，泽田天歌觉得自己是个擅长说假话的人，眼睛眨一眨便可以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reborn却好像有一种魔力，能让她把心底里的话都说给他听。
她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亲和力吗？
今天的训练结束后，reborn照常邀请她去屋顶谈心，她现在已经能将爬梯子的动作进行得相当熟练，她盘着腿，等reborn开启今天的话题。
reborn问她：“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泽田天歌答道：“还不错，今天的课程不难，跟同学相处的也不错。”
reborn点点头说到：“那么今天，我们的话题是——关于你对家族成员的看法。”
泽田天歌反复咀嚼这几个字，reborn提醒她：“不用想的那么深，就当他们是你的朋友。”
泽田天歌无奈地看他一眼：“我本来就当他们是朋友。”
“所以今天的话题是有什么目的吗？”
reborn沉吟了一下说：“嘛，你可以当做是对于彭格列首领的训练，毕竟作为首领，需要团结所有家族成员。”
“那——从莫尔开始。”
泽田天歌摸着下巴，看着夜空说：“嗯——怎么说呢，除了谷雨以外，我和瞳算是认识得最久的了，她一直都很成熟，也很理智，遇到什么事都能保持冷静，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我看的出来，她对朋友一直都很好。”
“那——你知道你为什么和她会相遇吗？”reborn突然问。
泽田天歌并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件事，但她看莫尔瞳不愿意提起，自己便不愿意问，有些事没必要刨根问底。
reborn说：“莫尔瞳的家族，在她六岁的那年，遭到了毁灭式的入侵，她是唯一的幸存者。”
泽田天歌表情未变，好像猜到过这种可能，半晌，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与你相遇的那天，还在被追杀，阿纲接纳了她，也是在无形之中，和入侵者的家族宣布了对立。”
“所以她一直很感谢你。”
泽田天歌叹到：“那感谢的应该是我爸，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怀疑过她，对吗？因为她和迪诺的关系，你怀疑过她是不是把你的身份传出去过。”
“这您也知道啊。”泽田天歌说着躺下了，“老师，您不会有读心术吧？”
reborn哼笑一声：“只是猜测罢了。”
“那么，你对古泽英夫的看法呢？”reborn又问。
泽田天歌的思维渐渐飘远：“我知道英夫的父母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平时在学校里，他看起来左右逢源，其实仔细想想，他并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我没有问过他的过去，但我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来，他不愿意相信别人，就像我现在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会加入家族。”
reborn告诉他：“古泽英夫从小生活在一所孤儿院，那所孤儿院里的上上下下，所有工作人员都是势利眼，他们打骂孩子，让他们做苦力，不让他们上学，在有人来领养时候，会让他们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好让孤儿院能从领养人手中拿钱。”
“古泽英夫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
泽田天歌不说话。
那么，他外表上看起来与谁都能搞好关系，见谁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其实是他保护自己的手段。
如果不讨好别人，自己就没饭吃，会被打，会永远待在孤儿院的那一片四方天里，永远灰蒙蒙，连同前路一起被雾气蒙住。
她轻呵一声：“难怪他不愿意和人打交道，可能跟人讲话的时候，心里都直犯恶心吧。”
reborn问她：“你会为了他不愿意相信你们而生气吗？”
泽田天歌无奈地看他：“我是那样知晓别人的痛苦之后仍然不为所动的人吗，老师？”
reborn没再说，只是接到：“那么，下一个，缪。”
泽田天歌有些沉重的心情突然轻快了一些：“啊啊，说起来最开始就是他——非要跟着我调查阴阳师的事，真是的，天天在学校里不见影子，抱着无人机到处跑。”
reborn问：“你知道他为什么精通这些装置吗？”
泽田天歌摇摇头。
reborn抬了抬帽檐，露出那双黝黑的眼：“缪确实诞生于黑手党家族，从小接受的也都是正规训练，他本来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家族继承人。”
“但是？”泽田天歌挑挑眉。
“但是，他迟迟点燃不了死气之火，即使有再精湛的武艺，也不能拥有家族的掌控权。”
reborn说：“他便为了证明自己，证明即使无法点燃火焰，他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就像你一样。”
“可惜他没有你那么幸运，在做了杀手，历练自己的时候，被死气之火侵入体内，身体遭受重创，连刀都拿不稳。”
泽田天歌静静听着他说完：“死气之火一直是他的心结，现在，终于能实现他的梦想了。”
reborn答道：“啊，是啊，所以你也知道，他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这个吧。”
泽田天歌沉默地点点头，reborn说：“所以他不得不另外寻路来提升自己的实力，比如一些不需要依靠力量，只依靠头脑的方式。”
泽田天歌捻了捻头发，突然想起那年，他为什么不愿意参加运动会，拥有过引以为傲的本领，后来连跑步都困难，会感到很溃败的吧？
“再然后是笹川谷雨。”
泽田天歌挠挠头：“这我倒没什么觉得的，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非常爱凑热闹、找乐子，还经常不计后果，我一直觉得他过于单纯。”
reborn点点头：“他相比于其他人，确实有些过于天真。”
“笹川了平在他小的时候，因为彭格列有众多事宜要交涉，经常各个国家地出差，相比于阿纲，了平那小子陪伴谷雨的时间很少很少，谷雨一般都是放在你家帮忙照看的，对吧？”
泽田天歌回忆起来还有些汗颜：“没错，我们两个经常玩到半夜然后被妈妈训”
reborn问：“你觉得他是个敏感的性格吗？”
泽田天歌耸耸肩：“您这么一问，答案当然是反其道而行之。”
reborn“嗯”了一声：“谷雨那小子，听说以前经常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觉得自己是不是累赘，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自己之类的一些话，导致他现在很喜欢做一些危险的事，因为他的潜意识认为，那样的话，是不是就会有人注意到他了。”
泽田天歌的眼前又出现了笹川谷雨那张傻笑的脸，他总是乐呵呵的，明明没什么力气却非要说要保护自己。
半晌，她很轻地笑了一声：“原来是我一直没有注意到？”
reborn说：“千鹤和池泉的事，你应该也都知道了。”
泽田天歌把手枕在脑后：“嗯，两个人都是好人，也都不怎么幸运。”
这句话，她自己都想嘲笑。
“那你呢？”reborn问。
泽田天歌沉默了一会，答道：“我应该是足够幸运的。”
“刚才我说这些的时候，你的反应相当平静。”reborn说。
“嗯，”泽田天歌轻飘飘地说，“见得多了。这个世界从不缺乏苦难。”
“那你是什么？”
“我是苦难的见证者。”
reborn也猜到了她是如何看到那么多人的痛苦，又问她：“我刚才的话，你有什么感受吗？”
泽田天歌偏过头看他：“我觉得，老师您的情报网真的很强大。”
“他们大多数都不是因为和你的情谊或者志同道合而加入你的家族。”reborn说出了重点。
泽田天歌呵呵笑了两下：“老师，您这话说的好像在挑拨我们。”
“我觉得，是没关系的。”泽田天歌的神情依旧平静，低垂着眼，“大家既然都有着自己黑暗的过往，我作为见证者，拉他们一把，也未尝不可。”
reborn问她：“你愿意？”
泽田天歌露出个无奈的笑容：“老师，这世上总有些事是不需要理由的。”
reborn哼笑：“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总有些不可信。”
泽田天歌也承认，她总把一切算的过于清楚，导致她的世界里充满了界限，如履薄冰。
于是她也只能抓了抓头发，叹口气说：“这回就当我糊涂吧，不为任何人，只是尽我之力，他们利用我也好，把他们带到太阳底下，就够了。”
reborn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你要永远记住这句话。”
泽田天歌问：“什么？”
reborn只是说：“当你感到孤立无援的时候，永远记住你的使命，而他们，也一定会回应你的。”
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他看了一眼时间：“啊，到睡觉时间了。”
说完，他一个灵活地起跳下了屋顶，拉开窗户钻了进去，迈步之前，朝还在屋顶上愣神的泽田天歌说。
“小天，如果觉得迷茫，那就向前走吧。”
“向前走，总没错的。”
泽田天歌看着窗子的灯熄灭了，又抬头看看天，一句轻叹被揉碎在风中。
“向前走，总没错的。”
她掏了掏口袋，那枚入江正一给的戒指一直都被她随身带着。
她突然想试试，她的这份觉悟能不能得到戒指的认可。
其实是否被认可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她在这一刻，已经认可了自己，那些过往的进退两难的抉择，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猜疑，都在此刻得到了答案。
她把戒指戴在手上，闭上眼，心里却一片光明。
如果她能做到的话——
她想要大家未来的每一步，都走在阳光和坦途中。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心中的光明化作了橙黄色双瞳中映出的，明亮的火焰。
她微微睁大了眼，一种难言的心情自心底，慢慢地延伸出来，包裹住她犹豫不决的心。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从梯子上跳下来，直奔着沢田纲吉的房间去——
“爸！你看！”
沢田纲吉抬起眼，看到自家女儿将手递到他面前，而那枚戒指上，温和的橙黄色火焰静静燃烧，如晚霞，也如破晓。
他看向泽田天歌，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终于暂时少了几分灰暗的神情，笑容明晃晃地挂着，宛如她看清的眼前的路。
那一刻，天光乍泄。
沢田纲吉也笑着，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接着将自己手上的戒指脱下来：“来，试试这个。”
泽田天歌接过这枚镶嵌着天蓝色宝石的戒指，只觉得它似乎比其他的戒指看起来都有份量，在冥冥之中，仿佛有谁的精神与她相通。
她再次在这枚戒指上看见了火焰，像永远不熄的火种。
沢田纲吉的声音也温柔：“小天，看，你是彭格列的继承人。”
“这种颜色的大空火焰，是彭格列历代首领都具有的。”
“所以，小天，”他又摸着泽田天歌的脑袋，似叮嘱，又如祝福一般说。
“向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