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戒指
古泽英夫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开满鲜花的腐臭之地，那所孤儿院的招牌被粉刷的很新，绿草花朵随风摇曳，庭院中充满欢声笑语。
而下一秒，画面一转，在楼中一个狭小的房间，传来阵阵哀鸣，凑近一听，是孩童的惨叫声，伴随着大人的咒骂——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老子收你是菩萨心肠，明天乖乖跟厅长夫妇走，把你这些年欠老子的钱一分不少的还给我！”
古泽英夫站在门外，沉默着没动，甚至连抬手的动作都没有。
他以前不是没有阻止过。
渐渐地，他听见那个哭喊的声音低了下去，里面的大人啐了一句，向门口走来。
他看见门把手被转动，接着被打开。
他看到一只手伸了出来。
他紧紧地攥住——
“哎哟！疼疼疼！”
一个真实的声音拂去了眼前的幻境，古泽英夫睁开眼，发觉自己正结结实实地抓着一只手，而手的主人正龇牙咧嘴地企图挣脱。
他赶紧收了手：“抱歉，小天——”
“不对，小天？！”
“嘘！”泽田天歌蹲在他床边，见他大叫赶紧捂住他的嘴，“小点声！”
古泽英夫压低了声音，看着泽田天歌大半夜蹲在他床前，还打着手电筒，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三点半的时刻。
他突然觉得拳头硬了：“你最好是找我有事。”
泽田天歌也“啧”了一声：“没事我干嘛找你！”
古泽英夫说：“我们在一个房间的时候，不是听到了脚步声，但是门外空无一人啊？”
泽田天歌点点头：“哦，这倒没什么，但是刚刚谷雨告诉我，他发现迪诺前辈出门了。”
古泽英夫皱起眉：“所以”顺便抄起一个枕头把缪砸醒。
没等泽田天歌说话，他就看到窗户那里有一个人正在翻进来，是莫尔瞳。
他突然知道泽田天歌是怎么进来的了。
莫尔瞳落地以后跟他们解释道：“所以，这可能是近距离观测前辈们战斗方式的好机会，毕竟已知除了小天的阴阳术，只有前辈们能放出的火焰与普通认知不同，我们有必要调查一下，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谷雨怎么没来？”
泽田天歌一边走到床头拿起缪的无人机一边应道：“以防万一我们回来的没有他们快，谷雨就留在房间里，有什么事也好通知我们。”
缪睡得迷迷瞪瞪，恍惚间看到泽田天歌拿起自己的无人机，“嗷”地一嗓子扑过去：“你要干嘛！”
泽田天歌一脸鄙夷地躲开，成功让这位靠谱男士脸着地摔倒：“我对你的无人机不感兴趣，我只是设了点障眼法。”
说完，无人机在缪的眼里，渐渐变得透明了。
下一秒，缪要和她拼命。
泽田天歌被莫尔瞳拎着往后退了几步才避免不太清醒的缪对着她啃食一口。
泽田天歌还保持着拿着无人机的姿势，把那团东西往缪的怀里一丢：“看好了，你不是最擅长科技与狠活吗？”
缪接过仔细一看，有些难以置信：“这是隐身衣的构成原料，回射性物质？你从哪弄到的？”
泽田天歌只是耸耸肩：“不要小看我哦。”
静悄悄出了门，泽田天歌顺着笹川谷雨给的位置带着几人向前走，古泽英夫一边看着她屏幕上的位置信号一边吐槽道：“你们还真敢居然能把定位器放在迪诺前辈的身上”
泽田天歌突然压低声音，示意他们躲避：“嘘，到了。”
缪操纵着无人机飞向前方，那是一片开阔的沙滩，离白天他们玩的地方不远，而他们则躲在海滩大厅的楼后面。
古泽英夫看着屏幕说：“这么开阔，真的会有妖怪出没吗？”
山本武和迪诺并排走着，目光却一直投向暗色的海水中。
迪诺突然发问：“你觉得白天，谷雨说的黑色的手，是真是假？”
山本武笑了一下：“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才出来调查的，不是吗？”
他接着说：“谷雨说自己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拉着他，而小天却并没有看到，要么，谷雨看错了，要么，这东西只有谷雨看得到。”
迪诺问：“你是说，小天现在看不到妖怪了？”
山本武点点头：“而且，现在小天身上的妖怪气息弱了很多，我猜测，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缘故，她也看不见妖怪了。”
古泽英夫用手肘碰碰泽田天歌，问道：“你什么时候干的？”
泽田天歌顿了一下，说：“如果我说，加入了科技与狠活，你会相信吗？”
“说人话。”
“涂了很多风油精。”
“啊？”在场的人都一脸震惊。
泽田天歌无奈地摊摊手：“不是，我也觉得奇怪呢，为什么我爸他们总能感觉得到妖怪的气息，我做阴阳师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谁说我身上有什么气息，直到上回从阴阳界回来洗衣服的时候，我闻到衣服上有点野兽的味道，就跟平时家养的宠物有点像，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到。”
缪听到这个解释差点晕过去：“不是，就因为这个我们被怀疑到现在？”
泽田天歌也一脸无奈地摊手：“我怎么知道啊。”
莫尔瞳思考了一下说：“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要洗脱嫌疑的话，就要消除掉这股味道。”
泽田天歌：“天天洗澡？”
古泽英夫：“天天换衣服？”
缪：“把自己泡在风油精里？”
泽田天歌&古泽英夫：“就你最离谱。”
莫尔瞳：“嘘，快看。”
只见平静的海水突然不安地涌动起来，拍打着礁石发出很大声响，天黑的如墨汁，看不见星星，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山本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蓝色，拳头大小，上面有一个圆孔。
他伸出右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银质的戒指。
莫尔瞳低声道：“前辈们每个人都戴着戒指。”
山本武右手成拳，只见那枚戒指上迸发出蓝色的火焰，透亮的在风中跳动。
泽田天歌愣了半天：“卧槽！煤气灶！”
然后挨了莫尔瞳一个暴栗。
山本武把戒指对上匣子的小孔，那个匣子竟自己打开，从里面飞出一只燕子，也是包裹着蓝色的火焰。
那燕子在海上绕了几圈，又回到山本武身边叫了两声，似乎是在传达什么消息，下一秒，山本武将背后背着的竹刀抽出，随着蓝色的火焰逐渐包裹住刀身，那柄竹刀也变成了一把锋利的武士刀。
山本武神情凌厉，一刀向前劈开——
那海水竟被劈作两半，溅起高高的浪花，而那中央，是一团黑乎乎的看不清实际的东西。
泽田天歌皱了皱眉：“这是——？”
而迪诺在此刻也抽出了腰间的鞭子，那鞭子上附着的是橙黄色的火焰，像蛇一般卷过那团黑影，拍到了沙滩上。
古泽英夫“霍”了一声：“好强！”
缪摸着下巴向他们解释道：“当然强，山本叔叔是这一代的剑圣，迪诺前辈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加百罗涅’的首领”
然后他拿走了泽田天歌手上的爆米花：“别当故事听啊喂！”
莫尔瞳分析道：“前辈们都是通过戒指作为媒介来点燃火焰的，而那种火焰似乎对战斗各方面都有促进的作用。”
泽田天歌：“我去搞点戒指用用？”
缪白了她一眼：“要是普通戒指有用的话，异能者岂不遍地都是？”
泽田天歌想了想，突然有了主意：“对了！你们跟我来！”
几人满头问号地被带到一栋楼前，显然也是一个酒店，她轻车熟路地敲了敲一扇门，即使对方看起来已经睡下了，但她还是坚持不懈地继续砸门，直到对方终于开了一条缝，一只困倦的眼睛出现在门缝中：“小天？”
“入江叔叔！”泽田天歌惊喜道。
睡眼朦胧的入江正一看到她身后的几人，随即打开了门：“进来吧。”
他坐在床上，一边用手把翘着的头发按下去一边问道：“小天？大半夜的来找我什么事？是那材料出问题了吗？”
泽田天歌面对缪震惊的目光，笑嘻嘻介绍道：“这位就是给我回射性物质，也就是隐身衣的入江正一叔叔！”
“入江叔叔，您给我的东西很好用，我就是想来问问，或许您知道怎么让戒指上冒出火焰吗？”
入江正一被她这一句话吓得最后一点睡意也没了，他摸到眼镜戴上：“你说什么？你在哪里看到的？”
泽田天歌面色如常，一副无辜的样子：“就是在白天的时候，我买雪糕路过一个小巷子，看到一个人的戒指上冒出了火焰，觉得好神奇，就想来问问您。”
其他三个人面对这个说谎不打草稿的人，皆是一脸无奈。
入江正一迅速警觉起来，他扶着泽田天歌的肩膀问道：“他有没有伤害你？”
泽田天歌疑惑地摇摇头：“没有哦，他为什么要伤害我？”
“这”入江正一的眉毛都皱到了一起，刚想说什么就捂着肚子一脸痛苦，泽田天歌赶紧扶住他：“入江叔叔，您没事吧？”
莫尔瞳很贴心地送上一杯水，缪和古泽英夫又给入江正一顺了顺背，好不容易缓过来，入江正一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不好意思，我一紧张就会胃痛”
“入江叔叔，所以那个火焰很危险吗？”
面对泽田天歌的询问，入江正一冷汗都要下来了，他甚至在想要不要现在就给沢田纲吉打电话。
但作为一个经历过十年后战斗的人，他却不敢把这个现状告诉沢田纲吉，生怕因为他的一点干涉，导致未来发生难以逆转的变化。
他可不敢再回想起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虽然那已经成为过去，所有平行世界的未来已经全部发生改变，但这段经历也让他明白，不可再随意干预故事的进展。
泽田天歌是不知道他与沢田纲吉的关系的，沢田纲吉也只是让他以普通人的身份面对她便好，于是自己在一次研学会上认识了以后，就一直这样以研究员的身份与之相处。
他沉默了很久。
入江正一当然是知道火焰的事情的，他甚至就是彭格列的一员，而黑手党的事务危险，他怕一旦作为普通人的泽田天歌他们卷入这件事，会引起更大的波澜。
泽田天歌的手在他面前挥挥，让他回过神来：“啊嘞，入江叔叔，你果然知道什么吧。”
入江正一抬头对上泽田天歌的眼睛，她有着和沢田纲吉一样的眼睛，澄澈透明，但与之不同的是，泽田天歌会露出沢田纲吉没有的，不符合年龄的，幽深的表情。
入江正一被看得一愣，叹口气说：“小天，可是你也没有告诉我，你拿了隐身衣去做了什么。”
泽田天歌把无人机拿到他面前，理直气壮地说：“给无人机穿了啊，我们本来想找找那个会用火焰的人的。”
入江正一赶紧问：“那找到了吗？”
泽田天歌点点头，他心里一怔。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得赶紧告诉沢田纲吉，说不定有别的家族的人来到这里了。
沢田纲吉对家人的维护，家族的人有目共睹，即使刚刚完成对敌人的歼灭，他也会不远万里赶回去参加泽田天歌的运动会，而且从不让母女俩知晓这种危险的事
作为被维护者之一，泽田天歌正托着腮打量着入江正一，然后开口道：“哎呀入江叔叔，我也不干坏事，你就告诉我们呗。”
古泽英夫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入江叔叔，就当是我们能在遇到那些人的时候能保护自己。”
被几人这么软磨硬泡，再加上半夜被叫醒，脑子晕晕乎乎的，入江正一敲敲脑袋，从枕头下面翻出一枚戒指戴上。
泽田天歌凑过去一看，是一枚普通的镶嵌着黄色宝石的戒指，入江正一握紧拳头，那戒指上“腾”地冒出了黄色的火焰。
几人都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泽田天歌甚至好奇地上手碰了碰，发现这火焰并没有很烫，甚至接近于体温。
入江正一向他们解释道：“这种火焰，叫做死气之火，是人内心的觉悟所化。”
“觉悟？”缪问道。
“这种觉悟类似于坚定的意志，无论怎样都好，想要拼死做成某一件事，保护某一个人，这种意志就会具象化，点亮戒指的火焰。”
泽田天歌举手：“所以这种戒指不是随便一种就可以吗？”
入江正一摇摇头：“当然不是。”
于是，他看到泽田天歌露出期待的表情。
五分钟后，几人心满意足地一人拿着一枚戒指离开了，走的时候入江正一还嘱咐道：“不能用这种能力来做坏事，也不能伤人，更不能让别人发现。”
泽田天歌问道：“怎么说？打算试试？”
古泽英夫看着手里的黄色戒指挠挠头：“所以是不同的戒指会发出不同的火焰吗？”
他转头看了看，缪手上的是紫色，莫尔瞳是靛色，泽田天歌的是橙色。
“这个是随机给的？”缪又问道。
泽田天歌叹气：“果然还没问清楚就被入江叔叔推出来了啊。”
缪朝着泽田天歌手上的另一枚绿色戒指扬扬下巴：“那个就给谷雨了？”
泽田天歌点点头：“时间有点晚了，我们明天再试也来得及，先回去吧。”
古泽英夫吐槽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现我们现在行动基本在半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猝死”
几人披着夜色渐渐走远，而酒店的一间房间还亮着灯，一个人站在窗前目送他们远去。
半晌，他摩挲了一下指节，低低地说。
“到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