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高烧
泽田天歌下意识地按下挂断键的那一刻，心里突然很后悔。
莫尔瞳会不会是来向她解释的？自己是不是该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她俩从未吵过架，连冷战都没有过，莫尔瞳过于懂事，而自己又太不敏锐，但这次算什么？
老实说，她在见到迪诺的那一刻就觉得事情不太妙了，但她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和周围人聊天，同时观察莫尔瞳的反应，和她想的一样，莫尔瞳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
泽田天歌明白，莫尔瞳也从未欺骗过她，更别说想害她，但迪诺和蓝波同时出现，甚至预判了她会在深夜潜伏进后山的动作，就算她赋予莫尔瞳再多的信任，此时也不得不开始客观分析起这个问题了。
迪诺和沢田纲吉似乎都在关注妖怪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他们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自己与其有关的，但由于鲜少有人对阴阳界的事情有所了解，她不得不开始怀疑起离自己最近，也作为极少数知晓妖怪的事的人。
其实她在从修学回来的时候，就有想过要不要和莫尔瞳摊牌，但一想到如果这个时候说清楚，她可能还没来得及调查完浅川佳木的事情就又被曝光于大众之下，这件事也极有可能错失最好的调查机会。
至于是因为这个，还是她根本不敢向莫尔瞳索求一个真相，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
但就在几人调查完走出校园的时候，当泽田天歌突然意识到周边诡异的环境时，她下意识地看了莫尔瞳一眼。
她看到了莫尔瞳手上的戒指正在冒出血红色的光，一闪一闪，红色的亮点。
那一刻，仿佛被剧烈的真相冲击，竟化成一种莫名的恐惧，泽田天歌甚至想落荒而逃，导致刚刚看到手机上莫尔瞳的来电时，她的心里都会升起一股恶寒。
如果莫尔瞳真的在通风报信的话，就说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处在别人的监视下。
就说明，她的一切努力，都成为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泽田天歌盯着手机屏幕，手不由自主地打颤。
而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唤道：“小天？”
泽田天歌猛地回神，只见缪半睁着眼，龇牙咧嘴地捂着自己的后脑勺，吸着气虚弱地嚷嚷着：“疼死我了，居然有人偷袭我”
她抽了抽嘴角，实在对这位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人没办法，她只得赶紧上前把这位爷扶着坐起来，跟他解释了前因后果，缪靠着椅背缓了半天，突然嚎一嗓子：“所以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泽田天歌叹了口气说：“应该还不能算完全被发现，因为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猜测，但我们一定已经引起了注意。”
缪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整理思绪：“所以浅川佳木的身体是被带走了？”
“嗯。”泽田天歌在他旁边坐下，“魂魄的话，我那边还在查。”
“就是线索断了的意思呗。”缪这话一出，听得泽田天歌“啧”了一声：“虽然我很不想承认。”
“对了，我说谷雨那小子被袭击的事，其实我就在现场。”缪说，“但是当时他和他爸走在一起，他爸离开了没一会儿，就有妖怪突然从旁边窜出来把他扑倒，而且那时候街上也有些人，但是那妖怪好像咬准了他一样，我刚想上去帮忙，他爸就回来了，三两下就解决了。”
泽田天歌瞥他一眼：“所以怎么会那么严重？”
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英夫告诉我的，他家有亲戚在医院工作——诶，对了，你妈妈是不是也在医院工作？”
“是，怎么了？”
“那她不会把你叫起来赶紧去看看你柔弱不能自理的表哥？”
泽田天歌白他一眼，没理。
缪耸耸肩，接到：“不过好像不是因为外伤，他被送到医院以后突然开始发高烧，差点烧进icu。”
“那现在怎么样？”泽田天歌问道。
缪这才想起来看看他的手机，上面古泽英夫发来了消息：“好些了。”
他看完以后，收了手机站起身说：“走吧。”
“去哪？”
“回家睡觉啊，你一整晚跑阴阳界没睡，我一整晚又是蹲谷雨又是蹲浅川佳木，饶了我吧，这还不让我回去休息，资本家也没这么压榨工人的！”缪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着她，泽田天歌这才意识到，此时已经是早上五点了，公园外已经隐隐有人影走动，再不离开的话，搞不好会被当做夜不归宿的不良少年。
泽田天歌又想起了什么，远远地朝已经走出几米的缪喊道：“哎！话说你是怎么蹲到浅川佳木的啊！”
缪没回头，拉长了声音说：“秘密——”
泽田天歌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朝着他脑袋砸了过去。
直到她躺在床上时，全身的疲惫感袭来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这具身体已经超负荷工作了。
而在她陷入深度睡眠时，她在梦里睁开了眼。
她又来到了那个地方，四周被模糊的雾气缭绕，所有人都在慢慢朝前走，静得没有一丝风，而前方又是一片模糊。
有个人，朝着她这边走过来了。
她看得见，那个人穿着校服裙，比她稍微矮一点，步伐稳健；再走近一点，她看见那人是棕色的头发，齐肩；等到她穿过雾气，来到自己身边——
泽田天歌睁大了眼，之前梦中的景象和此刻重叠。
那是浅川佳木的脸，于不久前过世的，高三女学生，浅川佳木。
她呆立在原地，上次的梦中，她在看见浅川佳木后就醒了过来，而这回，浅川佳木就站在自己面前，朝自己微微笑着，眸中带光，分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在一片寂静中，她对面的人开口了，声音清浅。
“相信你身边的人吧，然后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真相。”
她又愣了很久，声音颤抖着问道：“真相是什么？”
浅川佳木没回答，而是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里放了一件东西，她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是布料的触感，而浅川佳木的手也是有温度的，甚至比她的温度都高一些。
但没等她看清手中物品的样子，只见四周又开始被白茫茫的雾气笼罩，而浅川佳木的身影也渐渐模糊，和那些向前走的人不同，她一直停在原地，朝她挥挥手。
泽田天歌突然很想问她，她们会不会再见面？
但她的意识又再度沉入黑暗中。
“小天？小天？”
听见耳边有些担心的呼唤声，泽田天歌慢慢睁开眼，觉得眼皮好重，同时下意识地咒骂了一句果然晚睡没好事，果不其然看见了笹川京子担忧的脸。
笹川京子摸摸她的额头，问道：“小天，你还好吗？你的脸色好差。”
泽田天歌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问道：“妈，几点了？”
当她得知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并且自己光荣错过了午饭之后，她立马指指昨天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桌上的游戏机说自己昨晚不小心打游戏太入迷忘了时间，结果睡太晚了。
果不其然遭到了笹川京子的说教，并且说很担心她，自己刚从医院看完笹川谷雨回来，给她发消息也没回，结果回到家发现她还在昏睡。
泽田天歌傻笑两声企图糊弄过去：“不过谷雨怎么了？怎么会发烧呢？”
笹川京子也一脸疑惑：“你舅舅说莫名其妙就发烧了，到现在也查不到原因，不过现在好像好些了，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说完，她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刚又准备说教起泽田天歌，就被她打着哈哈接过话头：“那啥，要不妈妈你先去睡个午觉休息一下，我一会儿去看看他？”
笹川京子有些怀疑地问：“小天，你真的没事吗？如果是什么传染病的话，你们那天一起出去写作业的朋友们也要问问情况。”
泽田天歌一边极力保证自己和自己的朋友真的没事一边在心里想到。
古泽英夫现在估计正在医院的哪个角落藏着，缪是自己看着回家睡觉的，而莫尔瞳
想到这个，自己的心突然沉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握了一下左手，突然感到手中有握着某样东西的触感。
来不及想太多，她从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就朝医院跑，顺便给古泽英夫打了个电话。。
“喂？”那边接起来，她能听出来他是在压着声音讲话，应该还是在医院。
泽田天歌直截了当地问：“英夫，谷雨还好吗？”
“没有烧的那么厉害了，但还没醒，医院也一直在查原因。”
泽田天歌大致算了一下时间：“烧了十几个小时，不会把脑袋烧傻了吧？”
“我不知道啊，你快过来看一下吧，他被妖怪袭击以后就一直发烧，我怀疑是一些妖怪带来的影响。”
“嗯，我在来的路上了。”泽田天歌说完就准备跟他挂断电话，谁知那边又突然问道。
“小天，你这算是相信我了吗？”
泽田天歌愣了一下，随后长叹一口气，说：“算吧。”
莫尔瞳确实没跟着她到阴阳界去，至少说明古泽英夫没在坑她，但她也实在想不出他为什么要跟她趟这趟浑水，是因为他们是朋友吗？
泽田天歌此时想到这个理由，只觉得有些荒谬，莫尔瞳和她的友谊都摇摇欲坠，更何况其他人。
她这才把刚才醒来时握在手里的东西从口袋里拿出来。
是一个护身符，很普通，红的，上面绣着“开运”二字，用红绳系着，她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时候落到她手里的。
难道，真的是从梦里带出来的？她想。
等她匆匆赶到医院，看到病床上躺着的双眼紧闭的笹川谷雨，和坐在旁边椅子上的笹川了平。
泽田天歌也有段时间没跟这位舅舅见面了，他出差的日子似乎比沢田纲吉还早些，而后来她也忙的飞边子，自然也把拜访他的事情甩到了脑后勺。
见她走了进来，笹川了平朝她笑了笑：“小天，好久不见。”
泽田天歌也知道这并不是叙旧的时候，朝他打过招呼后走到笹川谷雨的床前问道：“舅舅，现在谷雨情况怎么样？”
笹川了平摇摇头，皱着眉说：“还是查不出原因，准备下午的时候再做脑部检查。”
泽田天歌摸了一下笹川谷雨的额头，很烫，再起身看了一下正在挂着的液体，是普通的葡萄糖。
笹川了平想和她再说些什么，就突然被护士叫了出去。
等他带上门的时候，古泽英夫给她发来了消息。
——“笹川叔叔会被叫出去十五分钟，你抓紧时间。”
泽田天歌拉上窗帘，手腕一翻，一张符咒飘忽着落下，一个举着巨型蒲公英的少女在光芒中出现，她朝泽田天歌笑着：“天歌大人！”
泽田天歌朝她点点头：“萤草，拜托你了。”
被唤作萤草的少女举着她的蒲公英朝床上落下点点荧光，光点像有生命力一般在洁白的被褥间跳跃，再融入其中。
片刻后，萤草说道：“大人，这位应该是中了妖怪清姬的蛇毒。”
“没有注入毒药的痕迹？”她问。
萤草想了想说：“有些毒可以通过空气来传播，而这位”
她说着，翻开笹川谷雨的左手，手腕内侧上面有两个小点：“应该是这里。”
笹川了平回到病房的时候，泽田天歌仍然坐在椅子上，见他回来，她起身问道：“舅舅，医生说什么了吗？”
笹川了平轻叹一声说：“医生只是说，今天下午会换一批药，希望能稍微有点作用。”
泽田天歌点点头，又安慰了几句就打算离开，临走前，笹川了平问道。
“小天，你们修学旅行的时候，是不是见到了什么东西？”
泽田天歌愣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道：“是的，我们见到了长得像妖怪一样的东西。”
而笹川了平又问道：“那你们知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妖怪？”
她睁大了眼。
见她这副表情，笹川了平了然地说：“只有被他们盯上了的人看得见妖怪，京子应该跟你说了，谷雨是在街上被人袭击的，但明明是妖怪，周围的人的表情却没有十分惊恐，似乎在他们眼里，妖怪的形象会被弱化，在其他人的认知里，他们的出现是合乎常理的。”
而泽田天歌却在心里想。
但是，根据那晚的表现，莫尔瞳、缪、笹川谷雨和古泽英夫，都看得见妖怪。
那岂不是说明，他们也会遭到袭击？
泽田天歌突然心生一计。
古泽英夫蹲守在医院消防通道的拐角，蹲得腿都麻了，这才听到一个脚步声渐渐靠近。
他差点腿一麻给泽田天歌跪一个，就听她戏谑的声音自他头顶传来：“别，还没到过年呢，没有压岁钱啊。”
古泽英夫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说道：“要不是你太慢，我差点以为你被抓现行了。”
泽田天歌踢踢他的小腿：“本人神通广大，怎么会被抓住呢。”
说完，她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瓶，里面装着点浅绿色的液体：“想办法加到下午给谷雨的吊针液体里。”
古泽英夫一脸鄙夷地接过：“靠，先不说加不加的进去的问题，这玩意也太绿了吧，这谁能不发现啊？”
泽田天歌耸耸肩：“那我没办法咯，而且这种药不能口服，容易把食道烧穿。”
她拍拍他的肩膀：“而且你既然那么神通广大能想办法把他爸爸引开这么久，相信这点小事对你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没等古泽英夫再挣扎，泽田天歌又一脸坏笑地搭上他的肩。
“对了，你不是想要我的信任吗？机会来咯。”
“什，什么？”古泽英夫被她盯得背后一凉。
泽田天歌欣慰地继续说：“再当一次我的诱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