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君子远庖厨，非有意于善

    将近午时，还不见桑儿他们回来，不知道又被什么事给耽搁上了，我让方之怀先回去，等我跟谭老头周旋通了，再着人传话给他。

    他说来都来了，就今天出个结果吧，好让他回去准备准备，看着哪件里衣让我作画。

    这人，还挺倔。

    我跟他说我饿了，准备做饭去，问他吃不吃。

    “能吃枣儿姑娘做的饭，怕是三生有幸了。”

    其实我就是客气客气，没想着他会顺杆子爬，真的要吃。

    其实我是爱下厨的，只是他们都不爱吃，总让我有种，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的感慨。今天有人都三生有幸的，不得好好卖弄卖弄。

    厨房采买什么的，我从来没参与过，所以，当我走进厨房，看到那空空如也的菜篮子，生出了许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慨。

    谭老头也从不多给我零用钱，他说我那钱从没花在正经事上，买了许多屁用都没有的话本子，后来看到别人卖字画挣钱，又开始琢磨着也卖字画，自己画了许久，最后也没分清自己画的是飞鸟还是乌鸦的，反倒搭进去很多零用钱买纸笔。

    所以，我就向左邻右舍借了几个菜，他们听说我要给方之怀做饭吃，纷纷对他生出的同情，还说其实我们可以去他们那里吃点。

    这怎么行，待客之道，我是略懂一点的。

    我准备做三个小菜，再做个汤。

    清洗菜的时候，不小心踢到地上的水盆，哗啦啦的水洒一地，我也连人带盆坐在了地上。

    方之怀本来是在守着侍卫们卸车上的东西，听到我这边的响动，快步走过来，慌忙着问我怎么了。待看到我一身水渍，狼狈不堪的样子时，脚步还是顿了顿，复又过来想着扶我。

    我不等他过来扶，麻利得起身，甩了甩手上的青菜叶子，又抖了抖裙摆，哎，浪费了一盆好水。

    “要不，你先去换身衣裙，虽说才初秋，但湿了身，还是怕着凉。”方之怀放下准备扶我的手，退后了几步。

    我看看他，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灰溜溜去了里屋换衣裳。待我出来时，就看到方之怀在麻利的切菜，旁边被我弄乱的盆盆菜菜，他都收拾好了。

    真的想不到，这样一个世家公子，还会做这些。

    “看不出来呀，你还会做这些粗实的活计，你府里那么多丫鬟婆子的，怎会让你接触到这些呢。”

    “我母亲生了柔儿没两年就开始吃不下饭，日日梦魇，当时太医说母亲就是郁积太深，让我们多多宽她的心。我当时不知道母亲为何会这样，就只想着多陪陪她，看她吃不下饭，我就央求着嬷嬷们教我做些简单的吃食，为此还被父亲打过，他一直告诉我君子远庖厨，我将来是要出侯入相的，但是看到母亲吃掉我做的吃食时，我真的好开心，觉得怎么样都是值得的。”方之怀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委委屈屈的，看着怪让人心疼。“你呢，谭先生对你好不好。”方之怀又接着问我。

    “好呀，我小时候干的所有坏事，都有吴渝顶包，其实我爹知道是我干的，但是他说了，女娃娃就是要宠着，我不爱学医术，他也由着我，他说有桑儿和吴渝继承衣钵就好，我就负责逍遥自在。”说到小时候，我是越说越来劲。

    “你知道村东头那池子里水是怎么干的么，是我爹用银子使唤人放干的，我小时候总爱带着一群孩子们去那里玩，每次他们回家都是一身泥外带一身水的，村里那些嬢嬢们天天去我家找我爹告状，我都没舍得收拾我一顿，破了天就是关我一天。”

    “我们村里还有一片树林，夏天那会儿，长辈们爱在那里乘凉，他们闲聊着说要让我嫁给村里胡屠夫他儿子，看我俩谁更厉害，我爹可不乐意了，他说我将来定是要嫁给盖世大英雄的，我觉得我爹说的很对，嫁不了盖世大英雄，我就自己当个盖世大英雄。”

    我凑到方之怀身边，边洗着菜边告诉他，“我有时爱喊我爹为谭老头，其实他一点也不老，只是因为他有时候爱絮叨我们，像个老头一样，前几年还有小姑娘要嫁给他呢，他拒绝过几次，外面都开始有传言说他不喜女子，是个好男风的，我也不知道这传言怎么来的。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

    可能是我的情绪感染到方之怀了，看他这会儿眼角开始挂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