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夏冷叶

    夏冷叶。

    我对这个名字早就有所耳闻，大概是在高一末期，我还跟几个同学偷偷前往五班看过这位年级上颇有威名的人物。从高一的第一场考试起，她的综合排名从没掉过年级第一，而且各科科目包括体育以内基本都是满分，在一次堪称世上最难的月考中，拿过除了语文英语之外其他都是满分的好成绩，让人不禁联想到读书星人的外星人。头脑的优秀程度与我形成强烈的对比。

    一个“夏”字一个“冷”字，让不清楚她的人捉摸不清她的性格。而她的外貌完美继承了名字中间的“冷”字，有着超过肩部的黑色直发，额上清蓝色的发卡夹住刘海，脸和唇部白得几乎毫无血色。虽然那时候的我没有仔细瞧过她的长相，但总觉得她的外观方面与两年前的她如出一辙，甚至让人确信就算再过五年、十年，那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就像一个被寒冰封住的美人一般，不需要有任何变化，不需要有任何的温度，也不会接近任何人，不被任何人接近。

    虽然她是一个文弱系的女生，但体育居然能拿到满分，或许看过她在操场上全力奔跑的样子，我以貌取人的陈旧思想会因此而改变吧。我很期待着某一天能看到那副场景。

    有一些关于她的传言，说她私底下性格很恶劣，所以没有朋友。

    一个朋友，也没有。

    很多人说从来没有见过她与人交流的场面，她总是坐在座位上一个人捧着书，有时是教科书，有时是小说的精装本，表情专注，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经常能看到所有人都走出教室，只有她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书的情景。或许是在借由读书的行径在周围筑起一座高墙，暗示别人不要越界不成？

    男同学私底下称她为性格恶劣的双面大小姐。

    我对这种谣言持有否定态度，因为很容易就能看出，前后的证词压根不一致。既然从来没有人与她交流过，又如何得出“性格很恶劣”这个结论的？我看，是又有些生活无趣想要找点乐子的人放出的谣言罢了。那种传言只要稍微带点脑子就知道是假的。

    夏冷叶是我的新任同桌，方老师给我指明方向后，我大老远地、站在门口的位置就瞧见了她。我的座位在第三排靠窗位置的里侧，而她就在我的外侧，跟我合用同一个桌子。座位的安排大抵是方老师的考量，因为我的成绩最差，而夏冷叶的成绩最好，学霸与学渣的互补关系不是完美的组合吗？我想我被安排在夏冷叶旁边，就是出自于这种传统的排位方式。

    由于我的座位在里侧，所以要坐到位子上，就必须让夏冷叶站起来让我。我礼貌地向她打了个招呼，一如既往正在看书的她只是面无表情、情绪没有一丝波动地抬起眼，朝我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后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没有回应我友好的招呼。早在门口那儿的时候，我就想象过这样的场景，所以尽管热脸贴了冷屁股，我也没有感到有多尴尬，于是厚脸皮地走了进去，也冷淡地未发一语。

    在走进座位的同时，我眼睛的余光瞥到后座的两人用新奇的眼光看着我，似乎是想看清楚班级上最差的学生长得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也毫不避讳，想看就看好了。我坐在座位上，想要拿出数学书。方老师所教的课程是数学课，那真的不符合她清秀的外观。

    新学期所发的书本被收好，整齐地摆放在课桌底下，并且细心地将各科教科书和练习册详细地分好。这应该是夏冷叶的所作所为，因为她离我最近，没有理由不帮我做这件事。只不过她细心的程度实在令我为之折服，看来优秀的人不管做什么事都追求完美。

    两节数学课下课后，我准备开始写我那一千字的检讨书，但意识到我没带纸和笔，我就顿时泄了气，其实我连书包都没带。我们在做某一件艰难的事之前总会先酝酿一阵子，我酝酿了整整一节数学课，才鼓起勇气打算着手做这件事，却忘记自己根本没有所需的工具，那自然会感到泄气了。

    我不是那种没心没肺活在世界上的人类，有一件事压在心头，也会觉得很厌烦，所以我想尽量把事情给解决掉再说，完成地丑与坏，那就不在我所能把控的范围之内了。

    所以我想着向别人先借过来笔和纸，赶紧在学校里挤挤时间写完检讨书，可是要问谁借呢？我不想问夏冷叶借，因为她生人勿近，不，人类勿近的样子让我很难开口。但她与我离得最近，如果不向她借，而是向后座或前座的几位借的话，又不免会让人产生一些嫌疑，这是我不想看到的。而且既然我们是同桌，之后大概会受到对方在学习和生活上的照顾。所以需要打好关系几乎是肯定的，只是早晚不同罢了。现在我选择逃避，无非是让这种局面往后拖延了一点，对双方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我也不想看到她总是如别人口中所说的一个人在座位上看书，虽然不知道本人是什么想法，有可能那是本人自己的选择，我这个外人无法说什么。但我总觉得那种画面有些太可怜了，可能是由于那些传言，使她独自一人的窘境变得愈加险固。

    那种传言，说她是双面大小姐什么的，我才不相信呢。

    可是等到真正面对她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氛，因为当我转向她时，她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是用眼睛盯着书籍，冷淡地眨着眼睛，嘴角没有一丝弧度。

    我鼓足勇气，向她说明了自己的企图。只见她缓缓转过头来，用毫无温度可言的视线朝我这边看了一眼，随后轻微地点了下头——她同意了，并且从书桌底下不紧不慢地拿出纸和笔，将它们交由在我的手中。我向她道了声谢，她似乎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好像在一秒钟的时间里就重新沉浸在了书籍的阅读当中，也或许她从未从中脱离，哪怕是在把纸笔交给我的时候也是同样。她的眼中或许从来没有过我。

    但我没有因此而气馁，至少，看到了她的第一个有效动作——她刚刚轻微地点了下头，我将这动作记在了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