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与猪抢食

    “要增强百姓抵挡风险的能力。什么是抵挡风险的能力？生病了，能有钱看病；灾荒了，能有存粮度过荒年；生儿育女，能有钱养活长大。百姓的贪欲，就是这么简单低下。

    而得到满足，百姓有了抗风险的能力，就不会成为流民。百姓安稳，贪祟就没有滋生的土壤，并且还会创造更多的财富。因此，百姓安稳，世界才会稳定；世界长久稳定，我们这些富贵人，才会长久享受富贵。

    因此，你们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这些百姓？呵呵，我是为了我们自己！一个个鼠目寸光！”来了兴致的叶明，就此唾沫横飞，发表了他振聋发聩的重要讲话。

    “可还有什么困难需要我来解决？说吧！”出了作坊区的大食堂，巡逻卫的兵士马上将一匹匹马牵了过来，叶明没有忙着走，立住脚问。

    他此番前来巡视四大作坊，自然不仅仅是看看成效。

    当前杨埠镇急剧扩张，平时衙门中人来往公务，都要骑马往来。为提高效率，叶明也是严令不允许坐马车，更不允许坐轿子。

    “有两件事。首先是，当前我们四大作坊紧缺识字、能写会算的人。这些人的缺少，很多关键环节进展缓慢，严重影响效率。”终于等到了叶明的这句话，王幸心下大喜，忙开口道。

    “谁不缺？我们同样紧缺！”骑在仆役脖颈上的金明泰一听，来了精神，立时插了一句。

    “不是让镇子连同十八村庄，所有八岁到十五岁的孩子，都严令入学了？待学堂培养出来，足够用了。”叶明道。

    “等他们学出来，黄花菜都凉了，——大人，我们眼前就紧缺呐，远水解不了近渴啊。”王幸与金明泰这一刻倒是一个鼻孔出气，同时叫苦。

    木龙咳嗽了一声，道：“我们巡逻队，同样也需要能写会算的人。”

    废话！当前百姓，肚子都吃不饱，可以说除了镇衙门那一小撮人，几乎全是文盲。识字的人，在那儿都被当作宝贝。

    叶明面色凝重，知道这是个大问题。

    当即决定用出他的杀手锏。

    “先将镇衙门中能写会算的人，都抽出来，晚上到作坊、拆建处加班帮忙。当然，不白加，给予补贴，并计入年底考核。此外，高薪去平都城聘请一批来用。最后，将所有十五岁到二十四岁的青年工匠，抽出来，晚上进行统一脱盲夜学。学会了，由他们再分批给其余年纪大的进行脱盲。只要顶过三个月，简单的算写就没有问题，人手差不多就能用；只要顶过三年，这批孩童学成，就大为宽裕了。”

    “英明无过于大人。”想不到这么棘手的问题，真被这位镇长大人想出了切实可行的解决之道，王幸等禁不住对叶明的敬仰又高一层。

    “至于你们，需要什么样的人，你们自己最清楚。因此学堂孩童的学习，你们也要定时去讲课，需要什么人，自己去教、去培养。”叶明又道。

    众人都纷纷应诺。

    庶务主事付洪达悚然一惊：好球囊的，开设学堂，原来是为这个做准备的。这厮，施政手段而今看来，很有面面俱到、环环相扣、谋虑深远的意味儿，——以前是做过什么牧民官？

    相比于付洪达的多想、疑惑，王幸心思简单得多，一大难题得以解决，大为振奋，趁热打铁，忙又道：“大人，至于第二件事，就是各大工坊人手紧缺……”

    骑在仆役脖颈上的金明泰一听，来了精神，立时插了一句：“谁不缺？我们同样紧缺！”

    木龙咳嗽一声，道：“我们巡逻队，同样也需要补充一部分人手。”

    王幸一脸不忿：“两位大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怎能我们缺什么人，你们也缺什么人？”

    “缺人手？”叶明大为意外，对金明泰与木龙有枣没有枣戳两竿子的碰瓷行为，毫不理会，对王幸道，“缺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王幸自信地道。

    叶明暗暗抽了一口凉气。

    前世的工业化进程，堪称超大型的劳动力容纳器。广大的农民之所以能转职成为工人，就是因为工业化的到来。虽然知晓工业，特别是初级密集型工业，非常“吃”劳动力，但想不到猛到这种程度，像是一头喂不饱的恐怖巨兽，那怕他早有心理预期，这也大大超出了。

    当前十八个村庄的劳动力已经被全部吸聚来了，村中全剩余老弱妇女，在维持村中田地的日常耕种。到夏收、秋收，还要给这些工匠放一段时间假，让他们回村收获。

    王幸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村庄内那些留守的村妇，没有前去招纳，补充一番？”对于镇域情况叶明了若指掌，道。

    不提这一茬还好，王幸一脸憋闷，恼火道：“这些不知好歹的混账！只有大王湾，有王大石村长的大力号召，留守的村妇来了有一半，其余村庄的，守着那个破烂家门，死活不来。”

    见叶明一脸奇怪，王幸闷声道：“根子，还是出在镇上做工的这些汉子身上。大人您除掉了苗免道、张弘文等一干劣绅，收回了大量土地。这些家伙以前没有土地的，也分到了土地。以前租种的土地，不用再额外经受这些劣绅盘剥一道，直接缴粮给镇上，嘿，不识好歹的这群玩意儿，自己在这儿做工，美美赚着钱，却让老婆在家死守着种地，说那是命根子，可不敢都跑来做工，将地给撂荒了。”

    对于农民对土地的执念，叶明前世就非常清楚，而今到了这个世界，发现同样也是如此。

    工业化进程，虽然需要大量劳力，但地也还是要种的，那是根基所在。

    叶明摸着下巴，暗自琢磨着去那儿弄人去，不由自主的，他抬头看向了平都城的方向……

    “玛德，怎么又来了？滚，给我滚！猪食都抢，饿疯了的混账！”一个粗暴的声音自大食堂后传来，夹杂着还有一阵的干嚎鬼叫，以及“吧唧”“吧唧”的抢食声。

    叶明本来没有放在心上，眼角余光扫了王幸一眼，心下一动，负手转过墙角看个究竟。

    大食堂后，是一个偌大的猪圈，围栏内养了几十头膘肥体壮的大黑猪。一名同样膘肥体壮的饲养员，带着十几名瘦骨伶仃的饲养员，正在向猪槽内倒猪食。

    让叶明等人目瞪口呆的是，围着猪栏一圈，上百名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流民，黑压压的脑袋从猪栏探进去，伸着双手从猪槽内，跟几十头大黑猪——抢食吃。

    那“吧唧”“吧唧”的香甜吞食声音，有猪发出来的，更多却是这些流民口中传出。